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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MM豆 2314 2024-04-27 18:47:06

裴珏是何等精明之人,听着裴少淮有些卖乖的话语,几息之间便把整个局猜出了五六分。

他冷哼一声,道:“运气罢了。”

“叔祖父觉得是先有好运气再押注,还是押对了注才带来的好运气?”

“你最好一直都押对。”言罢,裴珏折好审讯书,离开天牢,准备入宫复命。

裴少淮在刑架上,看着裴珏向狱门走去,身影越拉越长,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

遗憾百密一疏,在老狐狸面前露出了破绽,庆幸发现破绽的是裴珏。

谁说黑刀无心?人握久了,冷刃也会生温。

……

裴珏向皇帝复命后,从宫中出来,乘坐马车返回临时安顿的宅子。

出了正阳门后,进入一条繁华的大街。

今年是考秋闱之年,如今已入夏,有不少学子早早来了京都,在城内住下安心备考,街上常有学子往来的身影。

途径一段高阁瓦舍时,丝竹扬清音,歌姬婉转绵长在吟唱,短短几句的小令谱了曲,一阙唱罢再复吟。

词词句句声色窈丽,唱的不是花前月下长相思,而是山水云楼。

都是一些云间词。

裴珏年岁已大,且不是那贪色享乐之人,但他也知晓,往日青楼里多唱的是缠绵悱恻的艳丽之句。青楼一改常态,是因为客人们“突然”痴迷于云间词。

而客人们的痴迷,是因为淮王对云间词青睐有加,对于擅长填词的士子以礼相待。淮王便是以“云间词”在江南招揽一群西席幕僚。

如今这股风刮到了京城,淮王还未至,倒是先唱起了云间词。

裴珏双手端在宽袖里,闭目养神,可裴少淮的那句“为官者要听的,不应该是阿谀奉承,而是百姓的声音”不停在他脑中盘旋。

云间词本无错,错的是士子拿云间词攀权附势,试图寻找捷径。

丝竹声渐渐远去,裴珏心神未定。此时马车路过一片客栈,赶考的学子多租住于此。

马车外忽的传来几把哗啦啦的撒纸声,裴珏撩开车帘,正好见到漫天纸张从客栈阁楼上飘下,落得满地都是,路过的学子纷纷拾起观阅。

“裴青天无罪!”不知是哪个学子在楼上高喊了一句,随后许多人回应,汇成了震耳的呼声。

“为民无罪!”

一张传单悠悠滑入马车内,裴珏拾起一看,当头一句便是“船将沉矣”。

纸上抄写的正是裴少淮大殿上说的那番话。

裴少淮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他是乙酉年的三元及第,是学子标杆的北客,他的万民书张贴在长安门外,他的功绩连刊了三期邸报,而如今却莫名成了阶下囚。

裴珏让马夫把车停在巷子里,他听见呼声越来越大,看见一篇篇北客的文章从楼上撒下来,看到顺天府尹领着衙差们前来镇压,一间间客栈搜捕造乱之人,还看见身穿青袍襕衫的年轻学子被捉拿时,挺直了腰脊不屈服。

千人万人继而往矣,终有一人成事便是千万人的成事。

“即便身陷囹圄,哪怕魂断刀下,也挡不住他的呼声。”裴珏喃喃道。

即便没有皇帝的庇护,眼下这番光景又何尝不是功成名就呢?

……

裴珏回到住所时,天已将暗。

门口石阶下站着一人,身着青袍,若非此人头发花白,裴珏甚至会以为是眼花看见了裴少淮的身姿。

那人听闻马车声转身望过来,一脸忧愁添了老态,正是裴秉元。

晚风中,叔侄二人隔着十余丈的距离对望。

裴秉元快步走过来,到了跟前,张张嘴却喊不出这声“二叔”——祖孙三辈都在斗,两府近乎不往来,早就生分了。是叔侄,却没有叔侄之情。

“不必难为自己。”裴珏知道裴秉元等他的目的,说道,“他在里面只受了些皮肉伤,没吃什么苦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边说边上台阶,准备进门。

末了又添了一句:“他叫你们照料好自己。”

裴秉元赶忙紧跟上去,追问道:“伯渊他……”“只有皇上知道。”

兴许是路上所见所闻,让裴珏生了恻隐之心,在进门前,冷铁一般的裴珏放软了口气,背对着大侄劝慰道:“回去罢,我知晓的只有这么多……他自有他的造化,你们该做的是照料好自己,不要给他添乱。”

“谢……二叔。”

“我说这些,不是因为他姓裴,也不是因为我姓裴。”

门啪一声关紧,上了锁。

裴秉元怔怔对着朱红大门拱手一作揖,匆匆赶回伯爵府,急着把伯渊的话带给家人。“他自有他的造化”,裴秉元一路上都在琢磨二叔这句话,心中重燃了些希望——伯渊一定会安然出来的。

……

翌日,大兴县衙里。

昨日街上“闹事”的书生被带上公堂,学子们拒不下跪,道:“我等当中不乏举人,至少也有秀才功名,问不下跪,罪不上刑。”

是以,这场审讯成了大兴知县与学子们的辩驳。

知县苦口婆心劝道:“尔等背负乡亲们的期盼,长途跋涉来到京城,却不珍惜难得的机会、好好备考,莫不成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来京都?”

他们是为八月秋闱而来。

知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当即有人驳道:“大人科考多年终得金榜题名,身居父母官之位,背负百姓期望,莫不成因为手握权势,就忘了当初为何要读书、为何要当官?”

“啪——”镇木拍案,知县怒道:“大胆!聚众闹事、顶撞朝廷命官,双罪并罚,给本官拉下去每人二十杖。”

一旁的主簿低声劝道:“大人,杖罚身带功名的学子,要上报府尹批准后才能动手,大人三思。”

知县低声应道:“跟丢了性命相比,二十杖算什么,府尹若是怪罪,有本官顶着。”

满堂学子被杖罚,引得京内百姓前来围观。

……

学子受杖的消息穿出,裴若英从侯府赶往安卿堂。

“夫人怎么来了?”几位老女医问道。

自打伯爵府出事后,裴若英有些时日没来医馆了,今日过来,带着一股疲倦、愁态,实在叫人心疼。

眼睛还有些红肿。

老女医们觉得夫人应当留在府上多静养一段时日。

“女子待在闺中,只会拿着绢子抹眼泪,是无济于事的。”裴若英径直走到药台前,开始配药研磨,说道,“好不容易打开的门,不能一朝又关上了。”

外头学子都能懂得这个道理,她身为少淮的胞姐,与少淮一起长大,岂能不懂这个道理。

老女医们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夫人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能赶紧进来帮手,问:“夫人要配什么药?”

裴若英安排道:“去把其他人也叫来,多配些金创药或是治跌打损伤的,越多越好……等配好了,再叫府上小厮给学子们送去。”

这夏日炎热,受了皮肉伤之后,若是不及早处置,伤口化脓可是要人性命的。

配药、送药不仅仅是因为学子们为少淮出声,还因为——比治病救人更难的是改变世人的想法。

少淮好不容易改变了一部分人的想法,不能因为一场责罚就让他们寒了心。

……

……

学子风波之余,是淮王入京的大事。

入皇城当日,整条御街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个摊子,纵是如此,浩浩荡荡人马入城时,还是有些站不下。

抬着礼箱的队伍宛如长龙。饶州是个富饶之地,淮王给父皇准备的贺礼太多了,足有九千多抬。

这样声势浩大的阵仗,允许淮王带这么多人入京,不仅彰显淮王的实力,还向官员们宣告,皇帝对淮王的宽慈。

整个京都都知晓淮王回来了,没人记得东宫还在禁足,也没人在意东宫如何,仿佛换储之事已成定局。

接来就是淮王四处给“奔波”,与老臣们“闲谈”。淮王最先给杨府送了六次拜帖,又送了六次请帖,皆没有后话,没有音讯。

杨老太爷避而不见,杨大人直接告病不上朝。

淮王若想拿下杨府,只能再想别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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