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婵把自己的小手`枪锁进柜子里, 钥匙随身系好。
对于上午“军训”时自己居然是被苏少爷抱进场地的事,她更多觉得是丢脸,就像上课犯困被当场抓包, 显得她好像没诚意,辜负他挤出来的宝贵时间。
她决定, 以后确实要规律作息, 不能当工作狂, 才有希望在大清健康苟上七十年。
而苏敏官呢,对于这又一次“教学事故“, 也选择了轻轻放下, 只是若无其事地评论道:“我的船, 若是能像洋人火轮那样,有个蒸汽轮机就好了。那逆流的几里路差点把我累死。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林玉婵特别想问:“还有呢?”
但“未成年警告”是她自己甩出来的,也只能带头恪守,跟着他装傻罢了。
林玉婵笑着评论:“你在市场上留意下, 有没有卖蒸汽轮船的。”
苏敏官长叹:“把我卖了也买不起啊。”
他说完,还是忍不住偷瞟她神色,大概是怕她突然翻脸。
林玉婵压根不提。
在他面前又不用装什么三贞九烈。林玉婵回忆了一下, 自从去年小年夜, 自己和他表态“别管礼教,百无禁忌”、“但是胡闹必须经过我同意”之后,苏敏官作为一个注重信誉的合格奸商,对这两个原则倒是一直努力遵守。
尽管有时是事后才征得同意的。但……
对古人来说,已经算是很迁就她这个奇葩货。她当然不介意啦。
况且他的那点出格事算什么,还不够她高中时,体育馆里跟男生几场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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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第二课,林玉婵也就学着放了几次弹, 更多时间在修枪——苏敏官给她寻来的这把美国德林加小手`枪,出厂年份1858,轻巧便携,后坐力温和,至少训练时不会把她崩脱臼,或是让她失手把枪扔了——但有利也有弊。这种小巧枪械,由于缺乏长筒枪管打磨弹道,精度极其有限,远程射击基本上都会脱靶。
只能在五六丈范围内有效伤人,仅能做防身之用,不适合拿来进战场。
而且这款枪装填弹药也非常繁琐,事前需要空放几个火帽清除枪管潮湿,火`药的量也得严格掌握,铅弹要裹纸隔绝空气,否则会炸膛……
这年头的西洋枪械还属于高速发展的少年期,新技术层出不穷,却都缺乏足够的应用反馈。各国各厂出品的各种妖魔鬼怪神仙打架,有些运作原理完全背离,需要长时间熟悉磨合,可不像游戏里那样捡起来就能突突突。每一款品种都配着不同的子弹和火`药,有不同的性格和弱点。用熟了一种,不见得能玩懂另一种。
林玉婵把这些细节都用心记了,对这支德林加1858爱不释手,有点一见钟情的感觉。心想,就算用起来麻烦,也先不换了。
一边拨弄火帽,一边随口问:“不便宜吧?”
苏敏官才不会轻易满足她好奇心,只是微微笑道:“还好啦。不过你要是把它弄丢了,我才不给你第二支。”
林玉婵猜:“得有十两银子。”
他不是说了吗,“仓促间来不及准备”,所以大概也就是个大街货?
土制的鸟铳也就四五两,还比这个大许多,枉费用料。
苏敏官含笑看她一眼,摇摇头。
她吐个舌头尖,小声说:“二十两。”
“开工利是,说好送你的。”苏敏官道,“不用还。”
她轻轻抽口气:“不会超过三十两吧?”
一户富农一年的收入,买把小□□,抢钱啊!
苏敏官:“握枪把的姿势又不对了,你专心点行不行?”
林玉婵:“……”
不指望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其实她已猜中了。出厂价二十美元一把,相当于银元二十五块。不过从托人订货到船运到埠,两个月,运费和价格一般高。原厂说明书浸水毁了,苏敏官只能又从洋行请了个懂行技师面授机宜,人工费银元三十……
谁让大清不能自己造军火呢。活该给外人送钱。
苏敏官花了钱,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几两银子的差价他跟她斤斤计较,这小一百银元的东西他随手送,自己的商业素养看来也有待提高。
一个上午就在实弹、空弹和哑弹中度过了。几小时下来,林玉婵也只是将这德林加握了个手熟,能顺利打出一发子弹都能让她欢呼。
至于准头,不存在的。
苏敏官跟她约定,半个月后再练。
一上午很快过去。两人驾船回,沿途在村子里买点热饭菜,又在船上吃一顿商务午餐,然后按部就班,各回各家。至于早上那差点漂进太平洋的事故,谁都心照不宣地没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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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婵按时来到徐汇茶号,交接了新一批炒制出来的红茶,送到“弄堂阿姨包装作坊”里罐装。
“我一个女子,不便随身带大额财物。”她对毛掌柜说,“烦您派人到我的商号里去结,别忘了带交割收据。”
毛掌柜忙不迭答应:“应该的应该的。姑娘路上小心。”
毛掌柜和手下都忙,常常拖上十天半个月才去结款子,这就给她争取了十天半个月的多余现金流。聊胜于无。
离开前,门帘后面照例一双巴巴的大眼睛。毛顺娘朝她挤眉弄眼。
“来来,”林玉婵笑道:“请你去吃小笼包。”
这是两人的惯例。小笼包铺子里的小二都认识这俩姑娘了。今日客人少,免费送包间。
可这次毛顺娘却没胃口放开了吃。咬着筷子头,犹犹豫豫半天,忽然开口。
“林阿姐。”
林玉婵一看她这神色就知道有问题,和蔼地问:“做工时有困难了?”
“不是。”毛顺娘最近发育快,衣裳紧绷绷,她不自在地用手扯前襟,小声说,“你能不能跟我爹说……说件事……”
“嗯?”
林玉婵不解她意,咬开一个小笼包,等她继续说。
毛顺娘忽然脸红了,又忸怩好久,看看周围没人,才小声说:“我给你筛茶的工钱……你能不能跟我爹说一下,给我……给我留一点?一点就够了……”
林玉婵惊讶:“不是说好是你的嫁妆本么?”
“嫁妆”两个字又让毛顺娘脸红半天,连连打手势让她小声。
林玉婵当然也知道,她绕开法规雇佣童工,这工资不太会百分之百落在小囡手里,做家长的多半会抽成个大头。小头能拿出来给她当个零花,已经算是很理想。
没想到毛顺娘一说,她才知道,往日给她的工钱,让毛掌柜拿得一毛不剩!
“你别都给你爹呀,自己留着点!”她恨铁不成钢地教小囡学坏,“你长大了,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就说——嗯,做衣服,买胭脂首饰,买绣活针线,逢年过节烧香拜佛,还有来月事的时候总得备点干净布料,喝点糖水——这些都要花钱,你随便编出点理由,你爹疼你,会一文钱不给?”
小囡听林玉婵大喇喇的说什么“月事”,觉得这姐姐简直是魔鬼,那脸烫得没法看,快埋到膝盖里去了,心里后悔干嘛要把她约出来聊这个。
“这个……不是这样的,我……”小囡声细如蚊子,嗫嚅道,“我哥哥要定亲,嫂子家是世家,财礼要得高,家里正凑钱,我爹就把我的工钱都拿去了——你说,我能拦着我哥哥娶亲吗?我心里是不太顺,但哥哥的事才是家里大事,我也不能说什么。但我……我真的想自己攒点钱,哪怕攒一点点……”
林玉婵脑海中闪过毛掌柜那个干净的、光溜溜的、时刻挂着笑容的脑袋,轻轻哼了一声。
“你爹还有茶号的股份呢,不缺你这几两银子。”她说,“股份舍不得卖,你的钱倒惦记得紧。况且嫂子过门以后,不会带嫁妆?”
毛顺娘也弄不清爽家里具体的经济状况,愣愣一点头,食不知味地吃小笼包,不小心蘸多了醋,酸成一团。
不过话说回来,按大清习俗,子女本人都是父母私产,想卖就卖;子女存点钱,父母想拿走就拿走,也不用什么理由。
毛顺娘最近自己挣钱,自信心不免直线上升,对着老爹底气足,难免会不服管。
毛掌柜大概想着,把她的财产收走,免得女孩子家太飘。
林玉婵问她:“你要攒钱做什么?”
“嫁妆。”小囡答得不假思索,这些话在她脑海里盘桓许久,今日终于和第二人说出来,她脸色渐红,声音愈小,但是口齿愈发清晰,“我小时候就许给应家哥哥,本来门当户对。但他爹去年做了上海县的师爷,我又在茶行里抛头露面,他娘话里话外就觉得我家配不上。唉,我那婆婆是个厉害人,我从小怕她。她说我年纪小,最近又在张罗应家哥哥找个丫环。这我倒不介意,但以后我若是真过门,若不带足额嫁妆,进了他家早晚是被欺负的命……”
林玉婵惊讶地看着毛顺娘那一对微厚的小嘴唇开开合合,有点不相信。
在她眼里,这不过还是个十四岁的、找个厕所都害羞的小女生,怎么说起嫁人经一套一套的,这些宅斗概念都是跟谁学的?
古人早熟,诚不我欺啊!
“打住。”她淡淡问,“一定要嫁人吗?我这边的活计要是荒了,我要收违约金的。”
毛顺娘忙道:“姐姐别生气,我爹疼我,不会让我太早出嫁,总要过了十六岁再说。不过他现在满心都是我哥的婚事,我偶尔一提嫁妆,他就说还早还早,茶号生意兴隆,他迟早发财……”
林玉婵面前的小笼包屉已经空了。她招招手,又叫一屉。
“小囡,我不明白,嫁人有什么好?你那么着急。”
平时也没见这小囡有早恋的迹象啊!
不过她也早认识到,对传统大清家庭来说,娶媳妇的首要目的是生儿子传香火,其次是操持家务。“爱情”的地位可有可无。有些大家族的家规甚至禁止丈夫和正房太过亲密,认为不成体统。要想风流浪漫,小妾和□□完全可以满足这方面的情感需求。
像她以前的东家王全,家里一妻一妾,妻子跟他相敬如宾、共同持家;小妾用来体味闺房之乐,有时还带出去应酬。妻妾俩人分工明确,还处得挺好!
以林玉婵的三观,当然接受不能;但听旁人议论的口气,显然这种事司空见惯。
她看看眼前的稚气未脱的毛顺娘,又想想以前见过几面的、木头人似的王全太太,实在想象不出来,前者如何在几年之内,蜕变成后者。
但毛顺娘显然心意已决,小声说:“做姑娘的哪能赖在娘家一辈子呢?我这是跟你学的,任何事都要早给自己做打算……”
林玉婵哭笑不得:“我没教过你这个!”
她不禁想起自己的初中时光。辛苦攒点零花钱,不过是拿来买奶茶、买专辑、看小说,良心发现时买点教辅……
多“自私”啊。
多自在啊。
毛顺娘攒钱,却是为着将来并不属于自己的“嫁妆”。
林玉婵托腮想了许久,毛顺娘紧张看着她,面前的小笼都凉了。
“我不会跟你爹谈这个。”最后林玉婵慢慢说,“我们是正式的生意合作伙伴。我的原则是不插手人家私事。况且你哥哥娶亲的大事,你爹不可能因我一个外人的几句话就耽搁了,对不对?”
毛顺娘小脸苍白,一滴泪挂在眼角,眼看就要往下落。
这些事她谁都不敢告诉,只有一个林姐姐,精明干练,似乎是能帮她的,却也干脆回绝。
毛顺娘忍不住叫道:“当初你跟我爹还价的时候,我还帮了你呢!你就跟他说两句好话又怎么样!我爹现在很听你的!”
“很对不住。”林玉婵微笑,“我不仅不会跟毛掌柜提你的嫁妆事,我还要跟他发牢骚,扣你工钱——因为你最近心不在焉,筛茶速度和质量都有所下降,我心里有数。扣五成,差不多。我雇你做工的事,没有写在正式合约里,我想扣多少都可以。”
毛顺娘呜的就哭了。
林玉婵忍不住心里跟着一酸。这姑娘性子也太急了。
她觉得自己也不凶啊。她见过苏老板训手下,完全是杀人诛心,一句粗话没有,她在旁边听着都觉胆寒。
她学个皮毛而已,现在没有镜子,但表情应该还是很和蔼的吧?
但现在她是老板,不能被员工牵着情绪走。
她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说:“从下个月开始,这五成工钱,我会如约交给你爹。剩下五成,我扣着,替你保管。等你出嫁,或是有别的正当理由需要用钱时,来找我。我一文不少的给你。没有保管费,也没有利息。该拿多少给多少。如果你信得过我,咱们拉勾。”
毛顺娘一边哭一边说“我不要我不要”,等她意识到林玉婵这话似乎跟她想得不一样,面前已经湿一片,赶紧打住,睁大泪汪汪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她。
“林姐姐,你是说——你依旧全额给我工钱?其中只一半给我爹?”
“前提是这事不能让你爹知道。”林玉婵微笑,“但凡你没能保守秘密,你爹来找我,我也只能把那些钱全盘交出,并且把锅都推你头上,说这都是你的主意,我只是心软帮办事。”
毛顺娘破涕为笑:“我可以我可以!我谁都不告诉!不过……”
她跟着林玉婵日久,耳濡目染,也有点基本的风险意识。
“不过,”小囡忸怩,“姐姐要是能给我写个条子,到时我凭条取钱……”
林玉婵忍俊不禁:“你在家有自己的房间吗?有上了锁的柜子抽屉,别人打不开吗?”
毛顺娘一怔,不甘心地摇头。古代子女在父母跟前没人权,能藏什么私房物件?
“就这样你还想保密呢?傻囡囡。”
林玉婵想了想,还是拿出个洋布手帕,回忆自己的童年游戏,把它叠成个软绵绵胖乎乎的小兔子。
“你实在不放心,这个就是信物。不过丢了也没关系,我认你这张脸。”
毛顺娘接过,喜滋滋地看了又看,忽然说:“姐姐你这个兔子是怎么叠的,教教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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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婵回到虹口分号。
时下已经入秋,但上海在秦淮以南,植被常绿,小园林里花团锦簇,反而比春夏时节更迷人。
五间小房,林玉婵挑了朝向最好的做卧室,剩下一间店面,一间库房,一间厨房兼周姨住所,一间堆杂物。
她的卧室,若按当前中产阶级闺阁少女的标准来看,简洁得像尼姑庵:没有繁杂的妆奁,没有塞满头面首饰的箱子,没有一筐筐的布匹针线、绣花弓鞋……
真真像个心如死灰的小寡妇。
唯一一点亮色的装饰,是卧室墙上挂着的一排小荷包。
墙面上对应贴着一张张小纸条:天足妇女互助会、麻风病人慈善基金、难民安置基金、自梳女公会……
基本上都是她的那些太太小姐客户带来的灵感。她投其所好,“慈善“的名目越来越多。
每卖出一罐茶,都有一文钱攒入她的慈善基金。这原本是她忽悠人的权宜骗术,却奇迹般地延续至今。
其中“麻风病”和“难民”两个荷包是空的。因为在上海,已有不少寺院、道观、以及外国传教士开展专项慈善活动。林玉婵定期上门捐赠善款,要来收据,整整齐齐留着。
不少外国教士都认识她了,大概觉得她有“慧根”,每次都备好圣经,追着让她信上帝。林玉婵放下铜板就告辞,懒得听。
寺院道观倒是没留她。人家不度女的。
在礼崩乐坏、泥沙俱下的大清朝,无端的善心未必能结善果。要是自己牵头组织什么,更容易引火烧身。以她目前的实力,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至于什么天足、自梳女之类的协会,那钱还都如数留着,尚无用武之地。
不过加起来也没几百铜板,她也不需要贪污这点小钱。
林玉婵从抽屉里拿出个新荷包,找准位置,钉在墙上。以后毛顺娘的那五成工资就攒在里面。
纸条写什么呢?她想了又想,最后写:“玉兔基金”。
古代女子不结婚的毕竟是异类。她既不能立刻改变现状,至少要帮小囡好过一点。
就算让人不小心看到,应该也猜不到是干什么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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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些,天色擦黑。秋分已过,日头越来越短。
林玉婵点个灯,让周姨汇报了一下今天的下午茶营业额、过账、核对库存、最后吃饭。
忙到天黑,又一身汗。
她一边擦澡一边心里呐喊:“我要泡热水澡!”
这执念在她心里飘几个月了,苦于没条件啊!
倒是可以使唤周姨给她烧水倒水。但这么忙一遭下来,周姨半日别干活了。她又没有第二个家政阿姨。
再给闪个腰,累出个毛病,多过意不去。
不过明天——
明天,她要去谈大生意。
林玉婵下定决心。如果谈成,奖励自己热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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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海外滩。
早起的苦力提着沉重的水桶,冲刷着宽阔的马路两侧。佝偻的老太太挑着一担花,沿途洒下浓郁香气,一串却只卖一文钱。黄浦江水波光凛冽,小舢板和大货轮并行,将中国内陆的财富输送到世界各地。
厚实的阳光打在江海关大楼的穹顶上,折射出万道金光,晃着来往船舶上瞭望手的眼。
通往大门的台阶有一层楼高。一个亭亭少女立在那台阶底部。她抬头望那门廊天顶,像个袖珍的拇指姑娘。
林玉婵提起裙摆,拾级而上。
刚走到一半就被挡住了。梳着辫子、穿西式制服的门卫爬上台阶,气喘吁吁地赶她:“是仆妇还是送菜的?后门进啊!不懂规矩——是不是谁病了,来顶替的?”
林玉婵心平气和,晃晃手中一张纸条:“有预约贴。上礼拜二,初九号约的。”
门卫一怔,第一反应是她这预约贴是哪捡的。凑上去一瞧——
“苏林氏,年十七,广东南海人,茶叶供应商。”
林玉婵笑笑:“几位大哥新来的吧?不认识我也不要紧。我知道这最中间的正门是官老爷进的,我应该走旁边的侧门,不会错的。”
门卫面面相觑,依旧半信半疑,互相嘟囔:“哪有女的供应商啊……是不是老王写错了……”
正在这时,侧门打开,探出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脑袋。这小伙子眉清目秀,唯独鼻子大了点,跟其它几个五官的码数不太一致,但也瑕不掩瑜,还算风流倜傥。
“哦啦啦,这不是可爱的林小姐么?许久不见,你可是愈发标致了,我差点认不出来呢!你能回来太好了,没有你,我工作都提不起劲……想不想来一个la bise?我已经盼了两个月……”
林玉婵微微一笑,朝上面招手:“维克多。”
门卫下巴惊掉,目送林玉婵上台阶。
没办法,我大清自有国情在此。要想正常进江海关,还得狐假虎威借洋人的势。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问啥时候表白,我解释一下:
既然本文那是现实向,大家看文的时候,千万要把现代恋爱流程(好感-表白-成为男女朋友-求婚……)忘掉,因为在大清的标准婚恋流程都是盲婚哑嫁,不存在“谈恋爱”这个概念……
表白是啥,男主表示自己虽然思想有点进步,但这个词真没听说过。
他也很困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所以才在作死的边缘来回试探(当然婵婵也并不介意 狗头.jpg)
总之,在感情上小白十分小白,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是需要婵婵点拨的。毕竟有代沟,婵婵不可能去适应古代,只能让他去超前适应现代。需要时间。
那种“男主天生是恋爱大师,主导一切步骤”的霸总甜文,我也喜欢看,但本文不是这个基调。
此外还有一些其他原因。本文的感情线不会太常规。但结局肯定会甜甜啦这个大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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