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婵待要检查那些古物备细, 先前那乐净老和尚瘸腿赶来,立在破佛堂门口,有些尴尬。
“女施主、呃……还请出来吧。这里是佛堂, 女子五漏之身,平日都是谢绝入内的。”
林玉婵:“……”
破成这样了还穷讲究呢。
不过,也是同一帮穷讲究的老和尚, 守着他们不完全明白其价值的文化遗产,不惜和洋人翻脸,不惜用肉身挡住刀枪火炮。
反正她也不懂考古, 于是礼貌地退了出来, 问乐净:“镇江开埠, 来游玩的洋人只会越来越多。这些寺产……”
能守多久呢?
现如今的中华大地上,这些散落在弱小国民手中的文化瑰宝, 又有多少即将被带离故土,远渡重洋,在异国他乡的某个陌生的博物馆或私人书房里, 耗尽它古旧的生命力,再也无法叶落归根?
乐净苦笑。其实他们也不是没动摇过。偶尔饿得不行,也会拿些不太珍贵的经书手卷之类, 跟施主香客“结善缘”。
只是住持尚在,那口傲气还没断。那些几百上千年的古物,不愿意断送在自己一代。
但他不愿显得绝望, 敲着自己的瘸腿, 微微一笑道:“若真再有人强抢, 我们拼着玉石俱焚,也要……”
林玉婵慌忙道:“那万万不可!”
“什么不可?”
苏敏官此时才匆匆上山,看一眼佛堂前的老僧, 又用眼神指指山下,轻蔑地说:“那个史密斯没走,在山脚下徘徊了半圈,不死心呢。”
他又微笑:“阿妹,没看出来你还对古董有研究。”
他心里庆幸自己上来得及时。不然这姑娘怕是又被人忽悠,给这寺院撒钱。
林玉婵略微脸红。其实在古人眼里,这些宋代明代的东西,也不过是值钱的“古董”罢了。
中国人的财物被外国人抢走,当然会气愤。所以乐净才会说什么“玉石俱焚”的话:我们的东西,宁可毁了,也不能落到妖魔鬼怪手里。
倒是很有骨气。但这也是造孽啊!
林玉婵对金石学考古学一窍不通,急切间也讲不出合适的道理,只知道这些东西绝对要好好保存。对后人来说那都是无价之宝。
她灵机一动,悄声说:“你们把这些宝贝挖个坑藏起来,过……嗯,过它一百五十年再开箱,那时候海晏河清,没有战乱,这些东西再不会有人抢啦。”
乐净失笑。这女菩萨大发愿心,也太天真了。还一百五十年,有零有整的。
简直比他家住持还乐观。
我佛轮回四万八千年,也不曾渡得人间一切苦啊。
放在二十年前,金山寺烈火烹油的盛大时期,这些僧人是不屑于跟女香客说话的。但眼下没落如斯,有时一整天见不到外人,孤寂困苦难言。这姑娘又刚刚帮了他大忙,乐净情不自禁,跟她多说了两句。
“我们倒是想。女施主,这里总共三把老骨头,挑水都快没力气啦。”
林玉婵:“可以请施工队……”
身边一声清晰的咳嗽。苏敏官警告地瞪她一眼。
她朝他笑笑,一意孤行地悄声说:“市价行情我懂。请三个短工干四五天,当然要避人耳目——三块银元足以。这钱我可以布施。然后你们再坚持一两年,等太平军战乱过去,朝廷新派地方官,为了政绩,为了显皇上恩泽,这里肯定会拨款重修。到时你们的苦日子就到头啦。”
乐净老和尚空有一脑门子智慧,奈何最后一顿饭还是昨天吃的,此时腹中空空,被这女施主一番狂言轰炸,觉得脑袋有点晕。
林玉婵嫣然一笑:“你们商量一下。”
然后快步跑走,踩着瓦砾杂草,踏着残塔地基,追上苏敏官。
“小少爷,怎么不理我呀?”
她腆着脸嘻嘻笑。
苏敏官背着手看风景。金山寺风水独好,山顶远望,可看到码头里的层层泊船。
他专心看水,不咸不淡地说:“反正烧的不是我自己的钱。”
这姑娘倒真是荤素不忌。西人教会她也捐,寺庙佛堂她也捐,下次别带她去道观。
不过呢,毕竟是肉身凡胎的人,不是那日夜轮转的蒸汽机,总得都有点爱好。他自己不也会去花钱泡浴池,也会买糖打牙祭,也会去淘换好看的西洋画册,也会将大把的利润填到洪门会务中去。
这最后一点不叫爱好,算责任。但总之,都是做了之后不会亏心的。
小姑娘自己开心就好。
他也就不煞风景地提醒:若是僧人半途变节,还是把宝贝挖出来换钱怎么办?若是洋人再次攻来,像翻圆明园似的,把这寺院翻个底朝天怎么办?若是雇来的短工里有心术不正的,悄悄偷东西怎么办?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反正她已尽力了。
林玉婵见他久久不言,以为他还有异议,凑到他另一边,待要再解释,被他一把揽住肩膀。
“阿妹你看,那边是扬州。那个方向是江宁,如今也叫天京。”
她顺着他手指看过去。淘淘雪浪,滚滚烟波,楚尾吴头之胜地,当真一派阔大风光。
如此河山,谁不喜欢?
“明日轮船启航,途径江宁,过而不停。那里有十万湘军封锁,江面上会很壮观。”苏敏官缓缓跟她说,“轮船也会停泊数时,接受官军排查。我已打点好关节,应该就是走个过场。但你一个单身小寡妇冒然出远门,只怕会多遭盘问。所以……”
林玉婵紧张起来,问:“花钱能解决吗?”
苏敏官侧眼看她,有点赧然地微笑:“也有抠门的方法,比如……”
他没再说下去,但眼中的暗示感似曾相识。
林玉婵小翻个白眼,顺手捋下头顶小白花,仰起脸,学着昆剧花旦的腔调,小声唱:
“相公——”
苏敏官受不住这含情脉脉的眼神,忍不住大笑,迅速转过面孔。
唱得要多肉麻有多肉麻,她绝对是故意的!
一边笑一边说:“不是我要占你便宜,但我一个体面船主,带个家眷很正常,只需我一个人的身份文件就够了……”
林玉婵笑容绽开,趁热打铁给他洗脑:“所以嘛,男人也不是非得娶老婆,你看咱们现在结婚不结婚没啥区别……”
苏敏官不是第一次听这姑娘胡说八道,本来以为自己早就适应了,这次晚了一步,心中的警戒线没来得及竖起来,被她敲了个出其不意,红晕爬上脸,表情十分的不敢苟同。
他轻轻咬牙,“区别大了。”
声音太小,林玉婵没听清:“什么?”
苏敏官调整神情,若无其事地换个话题:“还有,你要知道,湘军围城已数月,太平军已是城中困兽,时日无多。城外有饿殍,有战死的尸首,有行刑的场地,满地荒寒,很不好看。阿妹,太平军和我洪门天地会并非兄弟,只能勉强算是同道中人。全大清的精锐之师都在彼处虎视眈眈,我们自保为上,宁可昧着良心见死不救,也绝不能意气用事,平白送自己人头。”
刀剑无眼,水火无情,怕她到时看见惨状,又忍不住发善心。于是用最严厉的语气先敲打一遍。
林玉婵还是拎得清这利害关系,连连点头给他定心:“到时我全程呆舱里。”
虽如此说,但顺着他的话,想象明日的两岸“风景”,还是不免郁郁。
人命如草芥。对大清居民来说这也许是日常。她也曾努力适应,但始终也没能让自己习惯这个价值观。
苏敏官耐心等她想通。小姑娘明明心里难受,还要做出满不在乎的笑容,附和他那句“昧着良心见死不救”。细细的眉间皱起一道不明显的纹,小嘴微微向下抿,身上好像总有一根筋别着,连站姿都显得僵硬。
他心中不由得升起愧意,俯身,在她那凝结的小眉头上吻了一下。
她睫毛闪了闪,闭上眼。
人心贪不足,总想占有世间一切。但凡夫俗子,总归各有缺陷,于是演化出了“缺什么补什么”的本能。
小姑娘的一颗心柔软纯净。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变成那样,于是格外的珍重。
“阿妹,”苏敏官忽然轻声问,“为什么会中意我?”
林玉婵睁眼,脸蛋忽然染上淡淡粉红,有点慌乱,小声说:“现在不接受采访……”
她的目光看向他身后。苏敏官转过身,也是脸色一僵。
一个矮小的老僧立在他身后三尺之外,颤颤巍巍地柱个拐,静静地看着这两位胆大妄为的小香客。
想必是留守金山寺的第三个乐真和尚。
“我,我们……”
苏敏官把自家十八代祖宗都气了个遍,挑衅佛祖还是第一回,一时间不知该以什么姿势解释,干脆恬不知耻地反问,“您怎么也不招呼一声。”
林玉婵则赶紧摸出几块银元,捧给乐真老和尚:“方才跟您的师弟说好了,这是布施。你们请几个力夫,把那些镇寺之宝挖个深坑埋了,自己再吃几顿饱饭,不至于让人上门欺负,也不用住持每天坐在门口守着,久坐很伤腰椎的。”
语气十分关心,明显欲盖弥彰。
然后朝苏敏官使个眼色,意思是赶紧走。
他俩胆大妄为,哪有到寺庙里偷偷相好的,就算真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也不行啊。
只盼老和尚别气出脑梗来,那样他俩罪过大了。
乐真老和尚却没有接她的钱,打量一下这个,又打量一下那个,忽然张开干裂的嘴唇,咧出一个随和的笑,用浓重的方言说:“求签么?”
两人都是一怔。林玉婵捧着几块钱,觉得自己像个封建迷信急先锋。
她解释:“不求签,这钱是送你们的……”
“如今国泰民安,佛运昌隆,敝寺香火旺盛,有大户供养,不与百姓争米吃,”乐真固执一挥手,“若非收费解签,这点小钱留着给小孩买糖吧!”
林玉婵跟苏敏官面面相觑。
这金山寺真是没救了。仅剩的三个老和尚,一个瘸腿,一个只会打坐入定,一个老年痴呆……
当年法海和尚的徒子徒孙,沦落到这番境地,白蛇看了估计都不忍心再放洪水。
她顺水推舟,笑道:“那就求个签。”
不白给,成全一下老和尚的自尊。
乐真老和尚眉开眼笑,打个手势让他俩跟上,然后踩着残破的碎石路,轻车熟路地走到另一个坍塌的小屋里。那屋里有张积灰大木桌,乐真老和尚熟练地从桌脚柜子里摸出一个破签筒。
里面竹签不全,只有寥寥十来支。
“摇一个。你们谁来?”
乐真老和尚盛情邀请。
苏敏官压根没动。
林玉婵笑着看他一眼,捧起签筒。
迷信是不会迷信的,图个好玩而已。
乐真老和尚煞有介事地指挥她:“摇的时候手要稳,心里想着一件事,心诚则灵,不要贪求妄愿……”
咔哒,一支旧竹签掉落在面前。
乐真老和尚拾起来,眯着眼看了好一阵,又端详一下眼前这一对年轻男女,微微笑着说:“万事皆合意,只是不要急。命里该有总会有……”
林玉婵听着这模棱两可的解签,暗暗点头,觉得这道理虽滥,倒是不假。
谁知乐真老和尚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告诉她:“只需心诚礼佛,在家静心调养,莫要多出门走动,福气自然可来。前胎生男则生女,前胎生女则生男,初胎必生男,女施主放心……”
林玉婵还在跟着点头,闻言差点一口气憋回去。
她飞快瞥一眼身边那个断子绝孙的坑爹货,怎么听怎么觉得老和尚在一顶顶给他送绿帽。
“大师,我……我不求子哈。”
乐真老和尚有点耳背,听两遍才听懂,迷惑地看了看她。
这种成双结对来寺庙里上香的,十对里有九对都是来求子的新婚小两口。剩下一对,那是求子多年的老夫老妻。
这两位缘何不感兴趣?
想了想,又眯眼看了看这姑娘年纪,恍然改口:“哦,求姻缘是吧?贫僧着急了,哈哈啊。施主听好,若要事成须速早,不然迟慢守寒年,勿贪富贵及门第,勿使琵琶向别船……”
林玉婵心想,这老和尚出家之前肯定是算命的,而且是妇女之友、知心大哥哥那款。
二十年前的金山寺里,乐真和尚的求签摊位,必定是寺院创收之明星。
“不不,也不求姻缘……让我想想……”
她想,我该求什么呢?
老和尚更想不通了。一个年轻女子,不要姻缘不要儿子,她还能对什么感兴趣呢?
忽然,恍然大悟,笑呵呵看着苏敏官,“官位自然财禄进,安居右庆庆时年,有日夺身腾碧汉,方知志气此时高!小伙子好好读书,日后封妻荫子,别亏待了相濡以沫的……”
苏敏官礼貌一点头,拉拉林玉婵袖子,起身就走。
她忙攥攥他手指,双手撑在桌上,对老和尚道:“求事业。”
乐真和尚扶脑门,平生头一次,觉得这钱真不好挣。
一个小姑娘而已,她能有什么“事业”?
然而他修为高深,也不能多问,想了想,摇头晃脑开始瞎掰:“阿弥陀佛。鹤在笼中内,鱼游于釜中。秋风秋月起,移岭过前冲——女施主切记,凡事正途难成功,偏途可侥幸得意也……”
林玉婵听一耳朵莫名其妙,赶紧连声称准,终于把乐真老和尚哄出满意的笑容,收了那几块银元。
乐真老和尚眯眼微笑,眼中看到亭台相连,殿宇起伏,漫山金璧。在悠扬的诵经声中,年轻的后生男女悄声嬉笑,心猿意马的小和尚避之不及,合十快走……
老和尚低头,看到一筒破旧凌乱的竹签。刚才那小姑娘摇出来的签,其实已经被烟火熏得乌黑,刚才明明白白看清楚的签诗,忽然一个字不剩。方才他随口胡诌的解签之语,也忽然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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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婵成功布施银元五块,神清气爽,找到瘸腿的乐净和尚——金山寺老僧里唯一一个还算清醒的——跟他细讲了雇佣短工时的注意事项。
乐净和尚静心想想,要保全寺内古物,怕是也只能听从这女施主的建议。遂连连合十,答应她一定尽快将宝贝藏好。
林玉婵又灵机一动,要来纸笔,用英文写了几行字:
“您的捐款帮助佛寺尽快重修”、“命运占卜非常灵”、“敲钟带来好运,一块银元三下”……
指点老和尚贴在功德箱、竹签筒、破钟附近。
“您酌情使用。再有洋人来访,不能让他们白玩。”
虽然一下子拉低了金山寺的格调,把个千年古刹变成了捞钱旅游景点,但按照她的经验,许多洋人居高临下,对中华文化的理解就停留在这种市侩肤浅的阶段,应该很吃这套。万一碰上个不差钱的傻白甜,能给寺里增加不少收入。
跟救命的银子比起来,让洋人稍微误会一下又何妨呢。
她又胡思乱想:这些英文导游牌若是留存一百五十年,不知道会不会变成网红文物,成为镇江佛教界与国际接轨的早期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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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路上,清霜苔藓布满石阶断面,比上山更是难行。两人默默无言,专心看路。
将她抱下一段小崖的时候,苏敏官忽然低声说:“阿妹……”
林玉婵知他还在介怀那老和尚解签时的话,轻轻一笑:“别放在心上。”
老和尚以常理揣度,谈论着寻常人最关心的几样话题。却不料这些所谓人生大事,是早就被他扔进人生垃圾桶的。
逆流而行为什么艰难,就是因为身边不但没人助力,反而时时刻刻有人在耳边提醒,告诉你到底有多怪。
苏敏官轻轻咬嘴唇,捋平她几根不听话的头发,改口:“谢谢你。”
他想说的是对不起。让我耽误了你。
一个人有怪癖不怕。身边自有人热心纠正,热情无私地把你推回正常的生活轨迹。
就怕两个人抱团逆反,互相从对方身上汲取能量,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他轻轻抚弄她帽檐下的发辫。小姑娘其实是很招男人喜欢的。若没他,她早就可以给自己寻个安稳的生活,心安理得做某个人的太太,不必像现在这样,连乘船出远门都束手束脚。
但按照以往的经验,苏敏官也知道,“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口,必定换回她一连串轻描淡写的回应,也不知是真豁达还是假大度,看似十分迁就他。
他不由猜测,难道她是爱他昏头了?也不像啊。
或许,是在等他毁约弃誓,出言求娶么?
他不敢问。只怕多问一句,就会打破这个脆弱的默契。
于是只能说,谢谢你。
林玉婵觉得这个谢谢有些突兀。都快一年过去了,本以为他早就放下包袱了呢。
她真的不介意一直做男女朋友呀,他怎么就不信呢!
想了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拥抱。
两只小毛驴还乖乖地拴在远处。史密斯终于贼心暂歇,回船上去了。
只是江水上涨,河滩的路愈发泥泞湿滑。本来若隐若现的栈道不知被谁踢翻,木板四仰八叉地泡在水里。
林玉婵不忿道:“肯定是史密斯踢的。让咱们走一脚泥。”
那也没办法。苏敏官干脆弯腰,直接把她横抱起来,轻轻软软一小团,自己在石块和泥滩中稳步而行。
小姑娘害羞,低声抗议:“我又不瘸。”
苏敏官恍若没听见,低声一笑,反倒把她往胸前拢得更紧些。
小姑娘跟着他,没有什么风光名分,这点福利总少不了她的。
只是走两步,鞋子眼看就要泡水。林玉婵一转头,建议:“走那边!那个崖下山洞口有路,你看。”
苏敏官于是顺着走过去,抬眼打量,笑道:“那是法海洞。相传古时洞里盘踞白蛇,法海赶走白蛇,占了这个洞开山修行,才有后来的金山寺。”
林玉婵跟他抬杠:“跟戏里唱的一点不一样。”
苏敏官低头解释:“大家都喜欢白蛇,不喜欢法海。”
她笑问:“为什么?”
“嗯……”这题有点难,他想了想才说,“白蛇是靓女。法海是老和尚。”
“错。”林玉婵抬手点他鼻子,“因为白蛇追求爱情和自由,而法海代表残暴专`制反人民的封建卫道士。”
苏敏官微微凝眉,思考片刻,道:“我怎么觉得这是某种考卷的标准答案?”
林玉婵捂脸失笑,从他怀里跳出来,跑向法海洞。
洞口果然有残缺的石板路,多绕半里,就能回到栓毛驴的地方。
“‘凡事正途难成功,偏途侥幸可得意’——你看看,那老和尚还是有两下子的嘛。知道我们要绕路。”林玉婵笑着探身走进去,一面自语,“好小哦,法海当年一定是个死宅……”
苏敏官捡片树叶,原地擦鞋,一边闷笑,重复她的绕口令:“残暴专`制反人民的……唔,封建卫道士。”
她在洞里一声小小叫:“苏……”
不知发现了什么好玩的。
苏敏官待要回应,突然脸色一变,听到那洞里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撞倒在地。
他丢下树叶跑进去,身形定在洞口三步之外,脸色刷白。
小小的洞里竟然不止一个人。一个满身脏污、头发乱如狮毛的彪形大汉,将他的小姑娘勒在身前,气喘吁吁地扼她的咽喉。
洞内石板香案碎裂,几枚陈旧的铜板嵌在石缝里。
作者有话要说:镇江金山寺,始建于东晋,唐代法海禅师重修。全部依山而建,故以“金山寺裹山,见寺,见塔,不见山”的风貌而蜚声海内外。“骑驴上金山”风行一时,成为清末民初朝山观光者的一种奇妙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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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寺留下许多神话和传说。如白娘子水漫金山寺,梁红玉击鼓抗金兵,岳飞金山寺详梦等等。这一派僧人禅定功夫非常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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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寺内还建有藏有《四库全书》的文宗阁,建于乾隆年间,后毁于咸丰三年(1853年)的太平军和湘军在镇江的战役。所以本文中婵婵看到的基本上是废墟。
不过现代金山寺全部重修,可以买票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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