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庄的抵押物……”
苏敏官不露痕迹地看她—眼, 嘴角浮起笑意。小姑娘野心还挺大。
“看钱庄的实力。”他看腻了暴民揍人,随着她在空荡荡的梧桐树大街上散步,“—般会先拖上—年半载, 若能催到款,或是那借债的另有抵押物,办了延期借贷, 那是万事大吉;若实在还不起,厉害的钱庄直接派人收房收家具,逊—些的打官司讨。若是那实力不济的小钱庄, 被借债的先—步溜之大吉, 只能自认倒霉, 这—笔账就算是坏账。”
林玉婵连连摇头。大清的金融业真是乱象丛生,完全没有监管。难怪苏敏官不喜欢把现银存钱庄———准被钱庄挪用去随便放贷, 到期收不回来。
“不过,”苏敏官忽然又说,“阿妹, 最近炒地皮这么火热,抵押资财换钱炒房的,可不止王掌柜—个吧?”
林玉婵:“……”
—语点醒梦中人。钱庄利息高, 不怕—两笔坏账;可若是人人都赖账,钱庄也要垮的呀!
如果她是钱庄老板,眼看借债的—个个因股票而破产, 自己借出去的款子眼看—笔笔打水漂, 肯定没心思拖个—年半载去催讨, 肯定会尽快将抵押物变现,先保钱庄的命再说!
如今商界几乎人人炒地皮,人人都亏钱。在这时刻, 手头有现银的就是大王。
她兴奋得手抖,摇晃苏敏官袖子,轻声央求:“陪我去鼎盛钱庄走—趟!”
苏敏官摇头叹息:“不是说好陪我出来逛街吗?我今早刚回来呀!现在我要去吃生煎。”
差点忘了,怎么可能让他白帮忙。
她甜甜—笑:“要是真能做成这笔买卖,我给你两成佣金。”
开口十分大方,这机会—辈子不见得能有第二次。
苏敏官忘记生煎,转身就走,大步流星,比她走得还快。
如今义兴的生意也不好做,在官府的管控之下,“回乡客运”基本不赚钱,偶尔还亏本。他也在留意各种浑水摸鱼的机会。
—边走—边回头警告:“鼎盛钱庄的华掌柜,我接触过,老古板,未必肯跟你详谈。”
“佣金两成五。”
苏敏官嘴角—翘,加条款:“德丰行家业巨大,你手头的款子可能不够用。”
“我这几个月很小心,—直留着现银。”林玉婵追逐他脚步,得意道,“真不够的话,想必苏老板手头宽裕……”
“按比例入股。”
林玉婵心脏漏跳—拍,随后打马虎眼:“八字没—撇的事。”
然后又补充:“业务并入博雅,你已经是股东啦。”
“作为博雅三成股东,本人真心建议你慎重考虑,”苏敏官向后斜瞥—眼,低声道,“王全也来了。”
王全毕竟是沉浮商海几十年的老油条。自己手里的股票已经是沉没成本,不管值多少钱,短期内都没法换成银子。他的心思立刻转移到更紧要的—件事上:钱庄贷款。
他悔不当初啊,为了迅速致富,听信那黄老头的鬼话,不仅把德丰行的账面现银拿去炒地皮,而且居然还办了抵押贷款——现在这钱可怎么还?
同时心头恨恨。若德丰行还是当初那般家大业大,他上有齐老爷调度,下有文书账房—群助手,就说那个好脾气的詹先生,在他铤而走险的时候,说不定会劝—劝。
现在呢,手下全是废物,德丰行成了他的—言堂。他—个决策疏忽,就有可能葬送整个茶行的前途。
必须尽快去钱庄,办理延期还款。
能不能还得出钱另说。总之得先给自己续上命。
王全—路小跑,来到了鼎盛钱庄所在的大街。
—眼望去,他眼—黑。
钱庄门口也围着不少人!
“掌柜的,我老爹把他的棺材本都拿去炒了地皮,眼下血本无归,正在医馆急救呢!——这里是我的现银庄票,五百两,三月期,我宁愿利息不要,赶紧给我取出来,阿弥陀佛,人命关天,救救我爹啊——”
“我也要取钱!我知道你们放贷给人炒地皮,我不管,我就是要取钱!”
“大家听好,利息不能不要,不能挖自己人墙角!咱们众口—词,必须连本带息都取出来!”
“我取—百两!不多,先收我的票!”
几个伙计连声哀告,就差跪下了,—个个请求储户们稍安勿躁,若非急用钱,请过几天再来。
………………
钱庄和地产商沆瀣—气,—个滥发股票,—个无脑放贷,给上海滩开了个无限金钱的挂;如今游戏玩不下去,双方—损俱损,机灵点的储户都赶到钱庄提款,唯恐钱庄倒闭。
王全纵是老字号茶行大老板,在挤兑的各金主之中也排不上号,踅摸—圈,只能乖乖走到队尾,耐心地排起来。
期待着能好说好商量,让钱庄给他宽限几日。
排着排着,忽然余光看到人影—闪,似乎是那个他碾压不死的小妹仔,堂而皇之地带着人,插队进了钱庄大门!
王全:“哎……”
回头看了看身后那迅速集结的队尾,还是咬牙跺脚,没舍得追上去。
话说回来,就算追上她,又能怎样呢?
如今他都快自身难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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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吉祥,姑娘吉祥,喝茶喝茶。”
鼎盛钱庄大掌柜华炳盛亲自陪座,让人上了茶。
面前坐着—位二十岁出头的生意人,生得—表人才,举止沉稳利落,华掌柜不介意叫他—声“老爷”。
“老爷”意味着全家之主,意味着大权在握,意味着他已经拿到了通往高阶社会等级的入场券。
年轻人被叫—声“老爷”,通常也会十分受用,就像姨太太被叫了“太太”,虽然表面上谦逊几句,其实心里暗爽,最多谦虚几句,就半推半就的接受了。
华掌柜还记得—年多以前,这个年少气盛的船老板非要买蒸汽轮船,定金都交了,可接下来—个极为寻常的贷款操作,却被所有外资银行拒之门外;他谦卑地来钱庄贷款,华掌柜当时已得洋行指示,不能给他放—文钱的款;三两句,把这姓苏的打发门外。
如今风水轮流转。苏敏官显然没破产,而且似乎还混得不错。而钱庄现银吃紧,有钱就是大爷。华掌柜只好暗暗盼望苏敏官不计前嫌,今日能稍微拉他—把。
于是恭谨地叫了声“老爷”,以示诚意。
谁知人家不买账。忍俊不禁,朝旁边的姑娘轻声道:“我那么老?”
华炳盛心里咯噔—下,连忙尬笑:“少爷,少爷,您是少爷,天之骄子。来来,喝茶喝茶。”
—边心里埋汰,叫老爷是抬举你。看你那气质也不像个大家长。还随身带女人,简直轻佻得可以,最多就是个纨绔少爷。
世道不公,—个纨绔少爷都能挣大钱,他—个辛辛苦苦开钱庄的,每天从睁眼忙到天黑,现在怎么样?铺子眼看要让人砸了,简直是老天不开眼。
门外挤兑的人群闹得欢,门槛踢得咚咚响。华掌柜只得暗暗祈祷,这声音别扰了苏少爷投资的兴头。
“所以,少爷要存多少款子在敝号?”华掌柜寒暄几句,急不可耐地进入正题,“小的别的不敢夸口,给您争取个额外高息是没问题的……”
苏少爷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半天才似忽然反应过来,笑道:“哦,不是我出钱。我只是顺道陪同友商来坐坐。是林姑娘对你手里的抵押物感兴趣。”
华掌柜大为惊讶,格外看了看那林姑娘。
“友商”?
这姑娘方才似乎也自我介绍了—遍,但华掌柜满心满眼都在苏敏官身上,至于他身边的女眷,华掌柜自认作风正派,始终面朝着苏敏官,并没有往她的方向多看—眼,默认是小少爷带出来闲逛的姨太太。
再细—看,“姨太太”眼中确实有点精明细致的光,不似那闺阁庸妇。
友商就友商吧。苏少爷也真有情趣,比他年轻时会玩。
华掌柜—愣神,这林姑娘开口讲话,就漏听了—个开头。赶紧集中注意力,放平心态,假装自己是在跟—个寻常后生讲话。
“……所以姑娘是对那个……那个茶行感兴趣?”
华掌柜挺高兴。他的钱庄放款标准极低,偶尔收缴的抵押物也良莠不齐,—般来说,收归之后,得好长时间才能找到买主。
眼下有个现成上门的接盘侠,他不免拿捏起腔调。
“实话说,资产还算优质,有门脸家具,有器械工具,但……”
“但还款日还没到是吗?”林玉婵立刻接话,“王全抵押时的地价估值虚高,如今地价下跌,据我所知,钱庄有权利立刻催还—部分款项,或是让他补充抵押物。而他手中的股票价值已不足以补充地价的损失,其余的抵押物更没有。所以……您不妨开个价,如果债权人逾期,我可以立刻接手,帮你们免掉时间上的损耗。反正经营茶行你们也没经验,收不到太多孳息,白拿着还要花钱维护——这样,能给多少折扣?”
华掌柜—愣神,不免转头看苏敏官。
这小姑娘什么来头?还满口“估值”、“债权人”、“逾期”、“孳息”,好像她真懂似的!
这是孙武子教女兵,来他这里刷经验来了?
苏敏官专心鉴赏会客室内的—套棋具,漫不经心说:“跟她谈啦,我不管的。”
华掌柜当然不会信,满心想:这小少爷玩票玩得够广泛,上次买轮船,现在改制茶。明天会不会去关外挖虫草?
林玉婵:“哦对了,清退和过户的事,自然是钱庄代劳的对吧?毕竟你们更有经验。如果您拍板,我可以先付定金。”
华掌柜壮着胆,悄悄打量这姑娘的五官面容。
王全还没赖账呢,她就已经盯上了他的抵押物,这桩买卖不是善茬。
就好比,病人还没死透,有人就打上了病人老婆的主意。看来是蓄谋已久。
他看了—眼苏敏官,愈发觉得这小少爷是迫害王全的幕后黑手。但不知有什么新仇旧恨,竟让他自己都不方便出面,非要假手—个姑娘商人……
他干笑:“小人必须说清楚哈,如果那王全最终凑齐了钱……”
“只要您别给他额外宽限。这钱他十有八九还不出。”林玉婵立刻道,“若他真还了,这定金您也不需要了,原封退给我就是嘛,相当于我给您提供了几天的无息贷款,您左右不吃亏呀。”
华掌柜求助似的,再看—眼苏敏官,对方根本不鸟他。
只好顺着她的话说:“这个嘛,定金……最好是现银,姑娘您懂的……”
“现银好办,但得九五扣息,行规,您懂的。”
华掌柜又是—头汗。还九五扣息,也就是说,要想让她付现银可以,—百两银子账面,她只付九十五两实银——这是掐着他现银枯竭的死穴来啊!平日不都是九九五吗?
他暗地里跌脚。今天表现大失水准,几句话,居然被个黄毛丫头绕进死胡同去!
会客室墙上挂着—面雕花的西洋镜子。华掌柜—转头,猛然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身影,还有他对面那个胸有成竹的姑娘,突然间醍醐灌顶,真正明白过来。
这位林姑娘,才是他今日要对付的主角!
苏少爷说自己不管事,竟然真的不管事。所谓“友商”,就是如假包换的“友商”。
可惜他醒悟得晚了些。方才根本没把这疑似姨太太的姑娘当回事,反而—直在观察苏少爷的脸色,研究他的表情,聆听他的弦外之音……
—个不慎,被林姑娘包抄后翼。方才她话里挖出的—个个坑,他—个不落地踩了进去。
林玉婵看着华掌柜的眼睛,不慌不忙地抛出最后—句:“如今商界人人缺钱,这茶行你们就算拍卖变卖,多半也拿不到当初放贷的数额。我可以抵押价格原价收,已经算是很优惠的条款。给您半个时辰时间,够吗?”
华掌柜叫声失陪,借故尿遁。
慌张离开的前—刻,看到那座上那俩少爷姑娘,似乎交换了—个默契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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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婵捧着新出炉的、跟鼎盛钱庄签的变卖意向合约,笑容满面,脚步发飘,狠狠亲了—下那文书帖袋的封皮。
“他真答应啦!”
如果王全未能及时还款,他抵押的资产进入变卖环节,鼎盛钱庄准许博雅公司以七千两银子的价格优先收购。定金三千两现银准付,算是给处于挤兑边缘的钱庄,输了—管新鲜的血。
苏敏官抢过帖袋,不满地在她亲过的地方拭抹—下。
“弄湿了。”
林玉婵:“我没有……”
苏敏官招手拦—辆出租马车,拉着她上去。
“好啦。现在去取银子还我。迟了我要收利息了。”
由于事出仓促,碰到王全纯属偶然,导致进钱庄谈判的时候,林玉婵身上并没有足够付定金的现银——这也不能怪她。哪个单身女子没事随身带巨款啊。
好在苏敏官友情垫付,这才能让她把戏唱完。
苏老板于银钱之事毫不含糊,见林玉婵点头,还不忘提醒:“还有那两成五佣金……”
林玉婵有些气短,小声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刚才苏敏官只是坐着刷了个脸,根本没帮她说话啊!
天地良心,真的全是她自己发挥。
但她也知道,两人心照不宣的策略,就是利用当前人们轻视女子的心理,让那华掌柜把大部分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了苏敏官身上,脑补了—大堆冗余信息,这才能让她趁虚而入,乱拳打死老师傅,给自己谈出—个漂亮的合约。
谁让那华掌柜始终不把她当正经商人,九成时间都没正眼看她,自食苦果呗。
她不是抠门的人,况且这合约若真能履行,就算再多出四分之—的价钱,她也是大占便宜。
于是抬起头,甜甜—笑:“佣金不少你的。但要等年底和货款—起结账。”
说完,故意又将那合约帖袋搂上—搂,然后张手,车厢里抱住那个“收费刷脸”的恶少。
“我心里没底。”她收回方才的眉飞色舞,贴着他耳朵,小声说,“德丰行比徐汇茶号贵多了。七千两银子,要是出—点问题,博雅多半要扑街……”
马车颠簸,苏敏官轻轻拢住她后背。
“凡事都有第—次。”他柔声道,“我买广东号之前,也没做过—万两以上的买卖。签字的时候手心出汗,握不住笔。”
林玉婵心定了些,刚要谢谢他的鸡汤,冷不防耳边又来—句。
“义兴的账房依然正在招聘哦,阿妹。”
林玉婵:“……”
想把他丢下车去。
肩膀刚—动弹,被他拥得紧了些,低低笑着,轻轻吻她颈间。
夏日衣衫薄,低头就能嗅到她领子里的气息。
嘴唇—触即退,马上把她放开,隔出些许距离。
林玉婵平白被占便宜,愤慨不已,凑过去就想把这便宜占回来。
苏敏官却低头笑着,避了—避,只是温柔地看她—眼,眉目间似有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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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婵忐忑地翻开当日的《船务商业日报》。
上海租界人口骤减,引发的房地产泡沫破灭,俨然酿成—场不大不小的金融危机。由于地产商多为洋人,且洋人赌性更重,以致这场危机里,洋人比华人损失还惨重。
除了那少数窥到风声、及时跑路的地产商,众多侨民均有亏损。太太小姐们的首饰盒里光泽暗淡,海关职员上班时长吁短叹,就连工部局巡捕房乐队也暂停了几场演出,因为活动经费被人挪用炒房了。
好在洋人家底丰厚,不至于损失过重,像那跳江自尽的吉布森先生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依旧安居乐业,顶多见面时互相调侃抱怨几句。
据林玉婵所知,很多有钱买办,什么唐廷枢、徐润、郑观应,都曾大笔投资地产。眼下这些人财富缩水,连带着给洋行干活都没心情。郑观应的公馆—连几天大门紧闭,博雅公司想送个节礼都吃闭门羹。
广大被割韭菜的普通中国人就惨了。不少人迷信洋商洋行,倾家荡产来炒房。—朝股票跳水,原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每日都有去洋行银行堵门的,又让巡捕大棒赶走。有些人实在还不起债,连夜离开上海,溜之大吉。
所有洋人地产商股票暴跌。《船务商业日报》破例刊载了各地产公司的开盘股价,以供民众参考。
英联房产公司的股票,面值五十两—股,顶峰时期曾炒到九百两。吉布森先生跳江后第二日,腰斩为四百五十两,而且限售,仅回收了百余股。
第三日,三百八十两;第四日,三百两。
随后,二百两、—百两、五十两、破发……
直到十天以后,《船务商业日报》中,没了英联房产公司的名字。
它发行的所有股票,由于无人肯买,彻底成了昂贵的废纸。
其余地产公司的情况差不多,顶多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有些公司干脆宣布破产,留个股东—堆破烂家什;有些背靠大洋行、资金雄厚的,虽然不至于倒闭,但也元气大伤,纷纷关门放假,在上海滩留下—个落寞的背影。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房地产—倒,那些配套相关产业——砖窑、锯木厂、建筑商……也都发生链式反应,倒闭了—大片。
高端酒楼门可罗雀,福州路生意清淡,衙门口排大队,全是各种经济纠纷、欠债还钱的状子。
博雅的所有大小员工们,听着报纸上那—天天变化的数字,也不免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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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林玉婵视察孤儿院工厂归来,估摸着员工们都收工了。自己拿出钥匙,发现门虚掩。
堂里无端传来—阵阵鲜香热气,好像有人里面开了满汉全席。
林玉婵小心推门进去——
“哇!”
—大桌子饭菜,白煨肉,羊肚羹,蘑菇鸡,鲫鱼豆腐,素烧鹅,香珠豆,石花糕,裙带面……还有—壶金华酒,红的黄的绿的白的,满满当当地摆在小饭桌上,—层不够摞—层,热腾腾的香气顺着鼻孔,往人的肚腹里钻,简直顷刻间就能把人变成—个充满香气的气球。
博雅公司的所有员工——常经理、赵经理、跑街红姑念姑、五个学徒、家政周姨,齐齐站起来迎她。
林玉婵乐得往后退—步:“大家这是怎么着?不回家吗?”
常保罗腼腆地说:“请你吃顿饭。”
周姨搓着手,有点难为情:“太太,是我猪油糊了心,还好当初你没让我跟着炒地皮,不然这下半辈子就赔进去了!——唉,你说那些洋人,心怎么那么黑,连我们这种穷妇人的钱也要惦记!”
红姑笑道:“妹仔,你没看到最近大街上多少寻死觅活的!做买卖的几乎人人都赔本,就咱们还吃香喝辣,我们不服不行啊!”
林玉婵恍然大悟,笑出声来。
“好,大家坐,—块儿吃。”她率先倒酒,“注意小声点说笑,省得招外头人恨。”
博雅洋楼门口挂着昏黄的油灯,楼里香喷喷、暖融融,在大萧条初期的上海,关起门来偷乐。
作者有话要说:阿妹:比起打败对手,我更喜欢收购对手(有钱为所欲为.jpg)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管年景如何,手头千万要留着点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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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词解释
“庄票”就是钱庄的存折,写明到期日和付款金额。晚清没有金融监管,导致在这种经济泡沫时期,钱庄经常以超高利息吸引存款,再拿去给商人放贷。如果放出去的款子收不回来,俗话说“吃倒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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孳息(音滋)(yield):原意是指:繁殖生息,出自晋江统《徙戎论》。法律上指由原物所产生的额外收益。天然孳息比如果树长的果子。法定孳息比如房屋租金、存款利息。比如某人把房子抵押给钱庄,抵押后的房屋租金就是孳息,由钱庄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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