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你的命数皆有你定夺。”天道叹罢,又重新隐去。
方才恢复记忆只不过用了几息时间,江千舟并未走远。
盛昭抬眸,冷冷看着江千舟的背影,他绷紧了指尖,堪堪忍住心中肆虐的杀意。
当务之急,是救出还被关在禁闭室的师兄们。
盛昭面色如常地唤:“元清剑尊。”
江千舟仿若未闻。
盛昭继续道:“师兄们并未趁着元清剑尊闭关惫懒,相反,他们每天都勤勉修炼。”
“修为停滞,是天赋所导致。”
江千舟顿住脚步,嗓音冰寒:“所以?”
盛昭一字一句:“请元清剑尊将师兄们放出禁闭室。”
江千舟甚至不屑于回头去看这胆大包天的小辈,只冷声道:“本尊处置座下的弟子,你一介小辈,又有何资格置喙?”
他说罢,不肯再浪费时间,抬步就走。
盛昭看着江千舟走远的背影,眼神没有温度,半响才冷静了下来。
他忘了,江千舟一向高傲。
盛昭笑容又玩味起来。
他一介小辈是没资格置喙,那与江千舟同起同坐,甚至比他辈分还高的一众长老们呢?
盛昭转头就将此事告上了长老会。
长老会是剑宗裁决众大事宜的地方,本来关押几个弟子到禁闭室并非大事,但因为关系到元清剑尊。
兹事体大。
长老们也受理了盛昭这一份告状。
长老们环绕而坐在堂下,众人皆未出声,一派庄严肃穆。
立在堂下的盛昭将事情娓娓道来。
最后,盛昭眼眶微红,仿佛在强忍泪意:“禁闭室去一趟就如同剥皮抽筋,师兄们已被关了好几日,若是继续下去……怕是……”
不言之意,众人皆知。
长老们互望了一眼,眼神复杂。
他们平时也曾当过盛昭的授课长老,且不说盛昭天赋出众,就连私底下也是虚心请教,勤勉修炼。
长老们都很喜爱盛昭,瞧着盛昭不肯罢休的模样,也很是为难。
心中不禁腹诽:剑尊跟一众小辈计较什么?一点风度也没有。
“这样吧。”坐在最中央的中年男子道:“先请剑尊过来,当面理清,你们看如何?”
长老纷纷附和:“谢长老说得有理,那就先请剑尊过来。”
盛昭静静等了一会儿,突地感觉周身温度骤降。
人来了。
江千舟周身自带寒意,他微点头向诸位长老示意,边坐到上座,边道:“找本尊何事?”
“剑尊先前说我一介小辈不该干预此事,因此,我斗胆请长老会裁决。”盛昭接口。
他缓缓抬眸看向江千舟。
于是江千舟微垂下眼睑时,一抹极其惹眼的红就这般生生撞进了他的眼里。
乌发雪肤,墨眸含着未出世事的稚气,端的是少年人的张扬肆意。
江千舟征了下,迅速反应过来:“是你。”
他心道,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
盛昭与江千舟对视的那一霎,上一世被侮辱囚禁的画面仿佛在脑海中翻滚。
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指尖,因为心中惧意微蜷缩起。
没事,江千舟认不出他。
他上一世便不屑看他一眼,而这一世,他跟上辈子的盛昭差别巨大,周身气质截然相反。
盛昭没移开跟江千舟对视的视线。
只不发一言。
江千舟微眯眸,许久没人敢这般忤逆他,倒是个有胆量的,也重情重义的很。
可惜了,是个蠢货。
上一次敢跟他叫板的人,已经成了他剑下亡魂之一。
江千舟不再去看这弟子,道:“诸位。”
“即拜进本尊门下,便该守本尊的规矩,他们荒废修炼,本尊有权惩治。”
“这是其一。”
“他们因着本尊闭关便惫懒,不尊师重道,该罚。”
“这是其二。”
他不紧不慢:“剑宗人人都看重考评大会,这是门派传统之一,他们以懒散姿态随便应付,不仅丢了本尊的面子,还不把门派放在眼里。”
“这是其三。”
江千舟冷声反问:“本尊不该罚吗?”
他话音落后,当即鸦雀无声。
长老们也觉得剑尊惩治一二,合情合理,也是为剑宗着想。
盛昭搬到长老会上,的确颇无理取闹了些。
谢长老环视一圈,看着诸位长老的眼色,心中已有数,正想开口。
却被盛昭打断:“不该。”
江千舟瞬间看向盛昭:“你说什么?”
盛昭重复了一遍:“我说,剑尊不该罚。”
他口出惊人:“我认为,剑尊所说皆是你的臆想罢了。”
这句话实在太过,吓得谢长老出声叫停:“盛昭!”
他生怕江千舟怒气上头,一剑将这能让剑宗带出去炫耀的好苗子给杀了。
盛昭歪了歪头,笑:“谢长老,你且放心,剑尊方才也说了,到了什么地方,便该守这个地方的规矩。”
“若是动手,岂不是太小家子气了?”
盛昭问江千舟:“剑尊您说对吗?”
江千舟眸中怒意渐起。
他没出声,只摆摆手,让谢长老冷静。
盛昭继续道:“剑尊所列举的这三点,都是建立在师兄们荒废修炼上。”
“可他们若是未曾这么做呢?”
“诸位曾给师兄们上过课的长老,都是亲眼目睹的,师兄们勤奋好学,连我都比不上。”
“之所以修为未进,只是因为天赋差而已。”
几位授课长老纷纷点头:“确实。”
“师兄们可以触及到的地方就在那,即使他们心中再想冲破这个境界,也无可奈何。”
“他们也曾与我说过,能进剑尊门下,就是他们的幸运了。”
盛昭话中有话:“就算剑尊常年闭关,出关时也只去教导郁师兄也没关系。”
他笑:“差点忘了,师兄们还没拜剑尊为师呢,只是个记名弟子而已。”
江千舟面色难看,眼神愈发冰冷。
盛昭:“他们自学已然不易,三灵根能在这种情况下到金丹期的修为,我倒觉得师兄们没给剑尊跟门派丢脸。”
“反而是涨了脸。”
言下之意,丢人的只是江千舟罢了。
收入门下却不管死活,还冠冕堂皇的去惩治,此举实在不雅。
众长老也从盛昭的话中,品了点东西出来,当下觉得元清剑尊太过厚脸皮。
他们偷偷瞧着江千舟的面色。
剑尊指尖发颤,想必气到极致了。
谢长老在瞧见江千舟放在桌上的本命剑剑身微颤时,立刻站起:“行了!”
盛昭眨了下眼:“哦。”
谢长老心中笑道,这小子还是这么皮。
他面上却一派肃色,和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元清啊,盛昭性子玩劣,你莫要气。”
江千舟一边拿起剑,一边一字一句道:“我并未动气。”
谢长老尬笑一声,按住江千舟的手,低声道:“这事就到这,你也是糊涂了。”
江千舟冷眼看他。
谢长老冷汗即下:“盛昭可是门派里天赋最好的弟子,你动不得。”
江千舟半响才道:“怪不得如此狂妄。”
但他到底还是将剑背在了身后。
盛昭紧接着开口:“那,长老们,现在是否可以请剑尊将师兄们放了?”
江千舟:“……”
怒意瞬间又翻涌上来。
谢长老当机立断:“现在就放。”
赶紧将这两人分开。
江千舟冷笑:“好。”
他看着盛昭:“就让他同我一起去罢。”
盛昭也有此意,他怕江千舟放了人,却又给师兄们弄点别的惩罚。
反正江千舟现在动不了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谢长老:“……这不太好吧?”
江千舟看他一眼,轻声道:“我有分寸。”
——
盛昭站在禁闭室门口。
他身前是正在解开禁制的江千舟。
盛昭看了周遭一圈,入眼皆是他熟悉的景色,几十年来,未曾变过。
他抿着唇,有些紧张。
盛昭用力掐着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再发颤。
没什么好怕的。
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没人敢动自己。
好一会儿,盛昭才冷静下来。
他看着江千舟,眼底藏着浓稠的恨意。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门开了。
江千舟侧了侧身。
盛昭下一瞬就感到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得他骨头发痒,刺得他全身皮肉发痛。
门里是漆黑一片,黑黝黝的洞口仿佛可以吃人。
上一世给盛昭留下的阴影太深。
他光是看着,便几近呼吸停滞。
“你很怕?”
江千舟的嗓音让盛昭回神,他抬眸就对上江千舟冷冷盯着他的视线。
犹如冷血的巨蟒。
盛昭笑:“剑尊多虑了。”
他抬步走到门口,快要踏进去时,又硬生生停下。
手心被盛昭掐得生疼。
他不能露馅。
走啊,走进去。
现实是,盛昭一步都动不了。
脑海中反复回忆的场景,让盛昭生出一种他已被关在寒泉,奄奄一息的错觉。
全身骨头都冻得生疼。
突地,盛昭手腕被寒冷圈住,就仿佛上一世铐在他手上的寒铁悬链。
那是江千舟的手,他缓缓收紧冰凉的手指。
他问:“怎么不走?”
盛昭浑身一颤,反应剧烈,他用力挣扎:“放开我!”
江千舟攥得很紧,他面色淡淡:“别怕,你走不动,本尊帮你。”
江千舟抬步便走进漆黑的禁闭室内。
他攥着盛昭,硬生生将人拖了进去。
盛昭踉踉跄跄地,被扯进一片黑暗之中。
他抽不出手,也停不住脚。
江千舟在拐道处突地停步。
盛昭反应不及时,直直撞上了江千舟的后背。
下一瞬,剑鸣铿锵声顿响!
盛昭拔剑向近在咫尺的江千舟刺去!
剑刃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刺眼的剑光。
反射出盛昭狠厉的墨眸。
他破开罩住自己的污泥,砍向锁住自己的“玄链”。
一字一句,藏着恨与怒:“我让你放开,没听到吗?”
作者有话要说:
脏手别碰我昭昭!
——
推一下专栏里的预收
《我跟暴君争锋相对》别名训狗日记
圣朝兵胜,名震整个边疆的大将军,染着一身血腥戾气班师回朝。
回京第一件事,便是褪下满是血污的战甲,穿上那九五至尊的龙袍。
登基为帝。
第二件事,便是将趁他外出打仗,在京中只手遮天的丞相大人,打入昭狱。
戚宸骁想,温泽轩这种自称廉洁,实际满身铜臭味、还结党营私的庸臣,死不足惜。
谁知,温丞相受百姓爱戴,更是许多官员的恩师,满朝文武跪了个三天三夜,要圣上放人。
温泽轩从昭狱中被宣至圣殿。
戚宸骁捏紧龙头扶手,藏在冠冕下的双眸眼含暴戾,嗓音诡异:“温丞相,跪到孤脚边来。”
温泽轩仰视那龙椅,不怒反笑,欣然道:“是”
他外表一身白袍,即便染尘也如天上明月。
皎洁无暇。
散下来的青丝为天上月平添一丝温润,真是应极了温泽轩这个名。
也让戚宸骁再次迷了眼。
温泽轩刚要跪拜。
戚宸骁:“算了,站着吧。”
——
事后,御书房。
戚宸骁数落了一堆罪名,戾气横生。
温泽轩坐得安稳,笑得温和,他轻声细语:“小兔崽子,你想杀我,这么急不可耐可不行。”
戚宸骁厉声:“放肆!”
温泽轩面目柔和:“又炸毛了?”
“戚宸骁,你想要我手中的权,可你扛不住满朝文武与百姓的唾骂。”
“你想杀我,得先把我踩到泥里。”
温泽轩笑:“戚小狗,我来教你。”
谁也不知道,在十几年前的深宫之中,当时还是九皇子的戚宸骁穿着破烂。
他跪在地上,像一只小狗般,饥渴地舔着温泽轩手中的糕点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