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帮了我又瞒着我?”盛昭的嗓音很轻, 但他手心攥得很紧。
盛昭都忘了自己是踌躇了多久才上来的天山,只是一看到邬钰独自站立在风雪中的身影下意识就开口了。
天山很冷,这里下了近千年的雪。
在很多人眼里, 无妄仙尊是跟这座山等名的, 巍然屹立,高耸入云的山峰像能撑起整片修真界的天, 它隐在云雾缭绕中,遗世独立。
只是盛昭总是看不得邬钰一个人静待在天山的时候,他心中会生起细密的疼, 会喘不过气。
所以他刚住进来时总是会折腾邬钰,嚷着冷, 说自己怕黑,还要邬钰跟自己一起一日三餐。
于是, 天山顶开辟了一处温泉,融了一层冰雪, 移了一株月华梅, 一入夜梅瓣便发出点点星光,因为每日都要运输膳食,山脚养了成天叫的仙鹤,仙鹤将提着食盒的弟子送上山,总算有了人来往。
这里不再冷, 不再黑,不再没有人烟。
天山变了,无妄仙尊也变了。
盛昭看不得邬钰再回到五年前的样子。
邬钰回首, 眼底闪过讶异, 无奈:“怕你不高兴。”
他的神情很自然, 就好像他没跟盛昭说过那句话, 那个吻没有存在过,盛昭也不曾拒绝离开过。
盛昭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师尊对我好,我怎么会不高兴。”
邬钰由着他,眉眼温和:“嗯?那先前谁要我不要管的。”
盛昭理直气壮:“不知道。”
邬钰勾唇的幅度很浅,眼里却全是笑意。
盛昭走到邬钰身前,仰头看他,“若是谢长老不告诉我,师尊要瞒我到几时?”
他还是紧张的,眼睑不由自主地颤,跟邬钰对视一眼又不自然地看向别处,最后认命地转回来。
邬钰摇首,嗓音很轻:“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知道的。”
盛昭眼睑颤得更厉害了,纤细的指尖沁了汗,有些润湿,去勾邬钰的手时,暖乎乎的。
盛昭没有闭眼,即使羞赧得眼尾绯红,还是直直看着邬钰的神情,一字一句,“可我若是知道了,会很高兴。”
邬钰怔了一瞬,下意识攥紧了盛昭的手,呼吸不再规律,“为什么又回来了?”
盛昭笑,“不回来我去哪?师尊忍心让我露宿街头?还是说,师尊不想要我了?”
邬钰低声,“想的。”
他们站在屋檐下,风雪又卷起来,吹进二人间的空隙,凉丝丝的。
盛昭想了会儿,呼出一口热气,静静道:“邬钰,我是个很糟糕的人,背负着无数污名,可你不一样,你是光风霁月的无妄仙尊。”
邬钰也静静地说,“还记得我的本命剑吗?”
当然记得,仙魔大战,一剑惊天地,剑意浩然,荡存天地,是九天神魔都为之侧目的剑。
在邬钰的书房里,盛昭瞧见的却是一柄煞气冲天的剑,它沾染无数鲜血,剑下无数亡魂,它只在邬钰的手中才如清风明月般。
剑随主,是邬钰压下它的所有血煞之气。
“你年纪尚小,也许未见过当年世人见我如鬼的场面,我知道他们背后说我什么。”
“不是光风霁月的仙尊,是杀人如麻的修罗。”
“起初,天山是没有被锁着的。”
只是世人敬他也怕他罢了,为了防止有人误闯,特请无妄布下禁制,不得人入内。
请他自己圈地为牢。
邬钰没有再说,可盛昭也明白他的未尽之语,天道不仁,以世间万物为刍狗。
可这世道本就也不过如此。
邬钰笑了下,安抚,“都过去了。”
他拂开盛昭发上沾着的雪絮,动作认真,“你很好,糟糕的是他们。”
“我看见的是我眼里的你。”
“我心悦的也是我眼里的你。”
所以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在乎他就够了。
“我名无妄,乃警戒自身,修道时莫平生诸多妄想,取戒贪之义。”
“但我也有贪念。”
“天山的雪太大,我想有个人跟我一起取暖,五年不够,生生世世才能知足。”
“不知那人可愿?”
此时的邬钰大抵是他千百年来最温柔的一次了,似春化的水,缠绵地将盛昭包裹在其中。
囚住他,困住他,用最柔和的手段逼盛昭给一个回答。
盛昭心乱如麻,他太羞了,颊侧被烫红了,眼里也被热气蒸出湿意,抿紧的唇颜色殷红诱人。
一眼看去,全是勾人的粉。
眼睑颤颤巍巍的,几息过后却十分大胆地勾住邬钰的脖颈,迅速踮起脚在邬钰唇上盖了个印。
笑得眉眼弯弯,“他愿意。”
邬钰俯首吻了过去。
盛昭素来没什么脸皮,互诉心意过后,那份心慌意乱一去,又能腼着脸去调戏他跟白纸一样的师尊了。
是回吻,也是动情。
盛昭热烈地吻了回去,红衣被风卷起,张扬肆意。
情难自禁之下,心上人还这么撩拨他,邬钰再克制他就真的能改修无情道了。
邬钰的确是白纸。
他勾着盛昭的唇舌,眉目半阖,神情莫辨,一切波澜都掩在淡漠的皮相之下。
只有盛昭能感知到邬钰的青涩一点点变得熟练,他抢回了主动权,慢条斯理地教训着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骄纵小弟子。
盛昭呜呜咽咽,半个字眼都没力气吐出,他沁出了泪,湿透了眼,眼尾生出愈发浓艳的霞色。
每处骨节都泛着羞赧的粉。
被吻得似乎要软烂在自家师尊的身上,手脚无力地站也站不稳,终于明白什么叫自讨苦吃。
邬钰教训够了才肯放过他,半抱着盛昭的腰肢,没让人倒下去,无奈地看着盛昭喘气的模样。
“你未离宗之前,回宗之后,都很喜欢招惹我,包括刚刚。”
可邬钰这次已经没有再忍耐的理由。
盛昭气还没喘匀,慵懒地靠在邬钰身上,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看师尊克制不住的模样。”
邬钰笑的,低声问:“看满意了吗?”
盛昭笑盈盈,“没有。”
看禁欲者因他堕落□□,当然看不够。
盛昭又手痒了,去玩弄邬钰的耳垂,他的手很好看,白皙纤细,若隐若现的青黛色脉络,骨节处微微泛着绯色,探进邬钰垂落下的几缕墨发,用指尖一点一点摩挲着敏感的耳廓。
邬钰眉宇间是隐忍:“莫要闹了。”
他垂首轻轻吻上盛昭的耳尖,带有警告。
盛昭霎时收手,“好嘛。”
盛昭:“要师尊抱着走。”
他实在走不动了。
邬钰将他横抱起来,“想去哪。”
盛昭眯起眼笑,“当然是把我的东西都挪进师尊的房里,我的被褥,我的玉枕都要跟师尊的摆在一起。”
“算了,被褥就不要了,我跟师尊共睡一床。”
“唔,也可以换过来,师尊搬进我房里。”
“我搬罢,我的寝殿离泉眼尚远,不比你那热雾萦绕,会有些冷。”
“抱着师尊睡就不冷了。”
“嗯。”
“那我可以在师尊的房里放珠子吗?”
“不行,夜明珠太亮了,你会睡不着。”
“那师尊要每夜都记得为我点宫灯。”
“好。”
“我想吃玉圆子。”
“等下就做给你吃。”
“我想饮酒。”
邬钰眯起眼,“盛昭。”
盛昭调皮地笑笑,适可而止。
他们走在风雪中,红衣白衫被风雪吹得交缠,在天山一片苍茫中夺目显眼。
作者有话要说:
汪(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