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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同庚 离弦 2314 2024-08-16 09:56:19

春节的热闹喜庆随着开学日子的临近渐渐淡去,江代出跟贺繁结束首都一程,由江致远安排的人送回了锦阳。

下车一见着年美红,江代出就冲过去把她扑了个满怀,表情语气腻歪又激动,“妈!我可想死你啦!”

贺繁跟在后面叫了声阿姨,帮江代出看着被他弃在一旁的行李。

年美红笑着搂搂江代出,又捧起他的脸反复端详,见他没掉一丁点肉才安心。又朝站得远些的贺繁招手说:“过来妈看看,这几天吃睡好不好,折腾累没有?”

江代出觉得他妈太过于紧张了,打趣道:“妈,我们是去首都,又不是上深山老林里。”

年美红笑嗔着点他脑门儿,“你现在知道首都好啦,让你去念初中你不还死活不干吗?”

“好是好。”江代出心里认可了首都的好吃好玩,还有亲生父母对他的关爱,“那我也不想离开你们。”

他转头四下环顾,没见着贺伟东,问年美红:“我爸怎么没来接我们?”

“你爸他——”

“大年!”

年美红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一道与贺伟东截然不同的中年男声。

江代出一下认出是他小姨父的声音。

王洪强身穿一件满大街撞衫的深灰色棉夹克,衬得本就普通的身形相貌更加泯然众人。他一路小跑着过来,方盘脸上带着见了小辈的慈爱笑容和超过他原本年纪的岁月风霜感。

“小姨父你怎么来了?”江代出有些意外。

王洪强到了跟前,还像小时候逗江代出一样弹他一个脑瓜嘣儿,“我跟单位借车办事,你妈说你跟小繁今天回来,我寻思完事了正好接你们回去啊。”

江代出不到百天的时候王洪强跟年秀玲处的对象,刚学走路时候结的婚,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打从他小时候就爱逗着他玩,弹脑嘣儿,拔萝卜,挠他痒痒肉把他追得满屋子乱窜。

现在江代出个子高了,胳膊长了,只要王洪强一闹他,他就以弹他小姨父的啤酒肚回击。两人在站台口你抓我躲闹了两下,江代出后退时一不小心撞到了贺繁,幸好贺繁只稍一趔趄便站稳了。

年美红见状叫住一大一小:“哎哟别闹了,小繁你没事吧?”

江代出马上嬉皮笑脸地凑到贺繁跟前,揽着他的肩主动说对不起。

贺繁没放在心上,对着面前只见过两次的王洪强点头叫人:“小姨父。”

王洪强收了玩闹神情,对着贺繁展了个长辈式的和蔼一笑,“家里那边都挺好的吧?首都过年是不是比咱这热闹?”

家里那边都挺好的吧。

贺繁记得刚到首都那天,江致远也问过他类似的话。

都挺好的。

但到底哪个能算他的家呢?

王洪强的想法不过是大多数人的想法,认为长大的地方离开了也是家,问这话没有恶意,只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戳了贺繁的心。

江代出偏头看了沉默的贺繁一眼,意识到他的处境,立刻抢着回答:“热闹多了,出门车挨车人挤人的,到哪都得排队,不过习惯就好了。”

王洪强问江代出:“你亲爸亲妈家什么样?大不大?”

江代出:“大啊,上下两层带楼梯的,还有大阳台。哦对我还有自己的屋呢!”

王洪强只是出于对孩子的关心,又问:“感觉你亲爸亲妈对你好不好?”

江代出点头:“嗯,挺好。”

他草草应道,并不想在贺繁面前说太多。尤其他注意到贺繁提过的全家福并没挂在那个家的客厅里,还有贺繁望向那面墙时落寞的神情。他在心里默默计划,等回来叫上他爸他妈,他们四个人去照相馆拍一张全家福,就挂在他家一进门对着的那面墙上。

有弟弟也挺好的,他江代出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一旁的年美红听得心里半喜半酸,一面舍不得一面又觉得欣慰,欣慰她的宝贝大年有福气,亲生父母家境优越还疼爱他,这辈子保准可以过得舒舒服服,不用吃苦受累。

几人闲聊着便出了车站,上了王洪强从单位借的那辆白色面包车。

江代出口若悬河地给他妈和小姨父讲了不少在首都的见闻,又想起问他爸的事来:“对了我爸呢?”

按正常时间也该下班了,再说他爸的工作性质不像车间里的工人那么死板,平时家里有事打个招呼也能早走一会儿,照理刚过完年,厂里不会太忙啊。

年美红从前排转过头来,苦着脸道:“你爸腿受伤住院了,今晚你俩得自己在家,我再去医院陪你爸一晚上,明早办了出院就一起回来。”

这事儿出了有几天了,她怕孩子担心,之前在电话里一个字没提。

江代出跟贺繁都吃了一惊。

“我爸腿怎么受伤的?严重吗?”江代出急着问道。

年美红:“骑自行车把左腿小腿给摔骨折了,不过没大事儿,上了夹板回家养着就行了。”

“骑车怎么会摔?”

江代出下意识与一旁的贺繁对视,那一个眼神的交流,证明他们此刻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是不是喝醉了骑车摔的?”

年美红表情一滞,没想到瞒不过孩子。

她不想让贺伟东的父亲形象在孩子面前显得不正面,随口编造了个理由:“厂里人一起吃饭,领导让喝的。”

江代出垮下来的神情没有丝毫缓和,“他总半夜三更出去喝酒,每回都喝多,都是厂里领导让喝的?”

见年美红心虚答不上来,江代出又追根究底:“领导让我爸喝酒,还让我爸骑自行车回家,现在腿摔断了,他负责吗?”

“哎呀大年,这话可不能出去乱说。”

王洪强生怕孩子真这么以为,回头到外面胡嚷嚷,再传到锅炉厂,赶忙从后视镜看着江代出打圆场:“你爸没怎么喝,是路上结冰太滑了。”

江代出十一岁了,不愿意大人拿他当小孩糊弄,闷闷地说:“我跟贺繁走之前路上就没雪了。”

掰谎被拆穿,王洪强当即也哑了火。

贺伟东常去喝酒这个事,王洪强不是第一次听说。

虽然他不是锅炉厂的,但锦阳这个小地方,大家的圈子总有重合。他早先就不止一次听人提过,说总见着他这个连襟姐夫在“东门儿”的烧烤摊儿上喝酒。有时一个人,有时跟几个朋友一起,二两的白酒杯满了空,空了满,一坐就是一晚上。

小吃街喝酒的男人多了是,大家之所以会谈论他,是因为贺伟东以前不这样。

在别人的印象里,他是锅炉厂最早招进来的一批大学生,是性格内向,儒雅周正的“文化人”。不仅如此,他还是厂院儿人人称赞的顾家好男人,每天下了班就买菜回家给老婆孩子做饭,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女人眼热年美红的好眼光。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会忽然转变成一个三不五时当街喝得大醉的酒徒。

王洪强知道他是因为孩子的事受了打击,毕竟摊上这种事,没有做父母的能云淡风轻若无其事,因此也免不了唏嘘一声。

而这世上能与贺伟东感同身受的,只有他的枕边人年美红。也正因深知他的苦楚,年美红才在一开始对他借酒消愁的举动睁只眼闭只眼。可这么久过去,他还是未能解忧,反而养成了酗酒的毛病。

对于贺伟东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和频繁的醉酒晚归,江代出已经多次表露出对爸爸的不满。贺繁什么也不说,但也看得出来他不喜欢与贺伟东亲近。

年美红只好一边帮着遮掩,一边劝贺伟东戒酒。正担心酒精伤肝伤身,他这边倒先伤筋动骨了。

这几日年美红一直在医院陪护,熬得身心俱疲,叹着气宽慰孩子,也宽慰自己:“劝他他不听,看也看不住,这回他自己遭了罪应该知道收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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