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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同庚 离弦 2593 2024-08-16 09:56:19

半个月后,江代出跟贺繁登上回国的航班,十几个小时落地首都,又乘高铁抵达锦阳。

他们是趁公司大项目完结启动的间隙回来的,一共只能抽出几天,跟监狱那边预约好探视时间便买了往返机票。

按回来前做的计划,除去来回路上要耗费的三天多,他们落地锦阳后可以先闲逛一天半,第三天一早乘车去贺伟东服刑监狱的所在地,之后再去探望小姨一家,第四天就回首都,当日登机返程。

贺繁有快八年没回来过,江代出也有四年多,这座留不住年轻人的县级小城相比别的大城市发展缓慢,但跟记忆中还是有很多变化。

以前随意可以进出的锅炉厂院儿新设了门卫亭和保安,第一天就把他俩这“不眼熟”的给拦了下来。

江代出见这约莫四十来岁的保安大哥名牌上的姓是阎字,天南海北拢共也没见过多一家,转头见贺繁也若有所思,便问道:“保安大哥,请问前几年停办的子弟小学校长是不是您亲戚?”

保安愣了一下,左右上下看看两人,嘴上没答是不是,但表情跟承认了没差,“你们是谁啊?”

江代出:“我们就是从阎校长手底下毕业的,我还记得他不住我们院儿,天天骑个前后带筐的自行车进校门,前面筐我们不敢,就老偷偷往他后面的筐里扔纸团,一路追他到车棚里,比谁扔进去的多。”

保安大哥一听笑了,保安帽摘下来搂了把头发又戴上,“你们还背后管他叫老阎王是不是?我堂叔到现在都还记得这个事儿,去年过年的时候喝多了还跟我爸我大伯提呢,说你们厂的小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原来您是他侄子啊,我就说这姓不多见,肯定是沾亲带故的。”

江代出笑着拿出他跟谁都能混个自来熟的本事,“他老人家有六十五了吧,身体还挺硬朗?”

“不止,跟我爸同年的,眼瞅着七十了。”保安一双下耷眼笑眯眯的,满布的眼角细纹让他整个人看着很亲切,“对了,你俩早不住咱院儿了吧?我头回见着你们,来走亲戚?”

“我们去外地很多年了,倒也没什么亲戚走,就正好回来一趟,想看一眼我们家原来卖掉的那房子。毕竟住了快二十年,很有感情。”

“哦,哪户啊?”

“三号楼一单元西面。”

保安偏着头想了想,想到了是哪家,但出于职业操守,只含糊了句:“家里有小孩那个?”

“对,一个男孩,但应该有十七八了,他妈妈姓赵,叫赵丽霞,他爸是开长途车的,姓张。”之前没有出声的贺繁此时开了口,“这房子是八年前我跟他妈妈去办的过户,他们应该还能记得我。”

保安听他说得这么详细,也都对得上,心里疑虑便打消了。也主要看他俩的长相气质出众,谈吐也得体,有这条件不至于沦落去干小偷小摸,干也不可能看得上他们这住得多是老头老太太的老小区。

“按规定你们还是无关人员,不应该让你们进。”保安大哥抬手在两人面前点了点,随后语气一转,“但今天是遇上我了,就让你们进去瞅瞅,不过不能趴人家窗户边上啊,也别往里面溜达,更不能上厂区那片儿。”

“诶!知道!我们房子边上绕一圈儿几分钟就出来!”

江代出一脸欣喜地转头看贺繁,两人齐声道谢。

家属楼不知哪年重新贴了墙砖,由红墙改成了白墙。他们家的新房主也把房子翻新了,还在楼后的阳台窗户和门上加了防盗网,挂了纱帘。

站在对面楼远远窥望,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又绕到前门去看,隐约见着年美红跟贺伟东原来那屋里有人影晃动,像是这家的那个男孩。

贺繁见过他,那时他就像自己刚来这个家时一样的年纪,如今也同自己离开这个家时差不多大了。

或许在很多别的人眼里,自己也是这样,来到这,一转眼就长大了。

不想给保安大哥添麻烦,他俩很守信地真的只绕了一圈,还在院儿里的超市买了一条好烟,走前硬塞给了他。

从厂院儿离开已是傍晚,他俩又步行到了小时候常去的江边,如今这里与曾经满地碎石沙土和无人问津早已不同。

江代出告诉贺繁,几年前他回来接年美红的骨灰时自己来过这,那阵子江堤已经在修围栏,铺混凝土,说是要建一条沿江步道。

有几个孩子骑着自行车从两人身边嬉闹擦过,身上穿着他们认不出是哪个学校的校服。有对年轻情侣并肩说笑走着,那个男孩很活跃,路过每一个健身器材都要上去操作几下,搞怪地对女朋友连作表情带比划,引得女孩频频掩着嘴笑。

有老人背手散步,边上跟着一只泰迪一只博美。泰迪蹦蹦跳跳,总是先跑到前面再停下来很不耐心地等。博美则一直仰着头观察路过的每一个人,时不时因为不知什么轻轻叫上两声。

趁着最后一丝暮色,他们走到了埋葬富贵和它夭折兄弟姐妹的那棵树下,放下事先带来的几包狗零食,都是以前那个时候没有的,它和小旺没尝过的。

算算年龄,小旺大概也已经不在了,不知它后来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挨饿,有没有挨打,有没有人替它埋骨。

不过一大家子总归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团聚,又在一起了。

日落西沉,两人找地方吃了饭,就回了落脚的酒店。

饭后不到两小时,江代出忽然说想念实验高中后门的煎饼果子。这个时间学生还没下晚自习,铺子要是还在一定开着。

这一程目睹处处境迁时过,惊喜的是实验后门的小吃街还在,煎饼铺还在,虽然摊煎饼的人换了,但味道和记忆中相差不多。啃完煎饼,江代出又吃了碗麻辣烫,买了烤肠,烤鱿鱼和几样炸串,一路溜达着吃回酒店。

结果这一下就吃出了事故。

半夜不知几点,江代出摸着黑爬起来就冲进厕所,在里面一呆不出来了。

贺繁睡觉轻,他起身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只以为他去放个水,没有在意,浅眠过好一会儿发现人还没回,才疑惑地下床到洗手间查看。

门还没进,听见里面哗地一声,不像是马桶冲水,倒像是呕吐声。

贺繁登时困意就散了,推门一看,见江代出蹲在地上脸对马桶,哇地又吐了。

“你没事吧?”贺繁忙从一旁抽了纸巾递给他,又帮他接了杯水。

江代出吐得面无血色,拿水漱了好几遍口,才直起身说出一句话来:“我没事儿,没事儿。”

见贺繁匆匆过来衣服都没穿,赶紧拽了件浴袍给他披上,“你别着凉了——哇——”

话音都还没落,又转身对着马桶呕起来。

“别管我了。”贺繁蹙着眉顺他的背,“你是怎么了?吃多了?”

江代出这回没吐出什么来,干呕得直飙眼泪,胃没等缓过来又开始捂肚子,“我这上吐下泻,估计刚才吃坏了,幸好那些东西你没跟我一块儿吃。”

贺繁不像江代出随时都有好胃口,他太久没回来,有点不服水土,每天都觉得胃里涨气,这几天三餐都吃得很勉强,别说宵夜。

晚上江代出几家铺子胡吃海塞的时候,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多一样尝了一口,再闻闻味儿就当找回忆了,就这么躲过了一场细菌性肠胃炎。

没有像江代出一样折腾到天亮,跑厕所跑得实在扛不住,怕耽误过两天的行程,让贺繁陪着上医院检查化验挂点滴了。

第一瓶挂下去就已经不拉不吐了,挂到第二瓶的时候基本算好了,不过怕病情反复,保险起见还是遵医嘱挂了第三瓶。

好在最近不是什么流感季,医院床位不紧张,两个人都有地方坐着躺着,一上午虽耗在这了倒也没受罪。

同病房早上的时候来了一个犯高血压的大爷,挂完吊瓶说没觉得见好,反而头晕得更厉害。医生来看过他两次,建议他另外多做几项检查,大爷很听劝,让家属去交了钱,不一会儿喊来护士给他抽血。

小护士最初进来,江代出跟贺繁都没有注意,等抽完血跟大爷说话的时候江代出无意间看过去,觉得她有点眼熟。不仅是长相,连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似曾相识。

可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拍了拍贺繁的胳膊,悄悄用眼神示意他朝那边看。

贺繁不解地顺着望去,察觉到有人投来视线的小护士也正好抬头,在与贺繁目光相接时先是一愣,跟着站直身满眼惊喜地喊了一声:“小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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