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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同庚 离弦 2684 2024-08-16 09:56:19

贺繁下课从学校一出来就看见校门外的江代出,个子高骨架大,蹲在地上也很显眼。

“你怎么来了?”贺繁快步走了过去。

江代出闻声起身,腿有点蹲麻了,还是扯起嘴角说:“在家等不及,想快点见着你。”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暖水袋塞给贺繁,“这个给你,我一直捂着,还热的。”

贺繁笑着接过来,确实还挺热,可能不仅因为水热,还带着江代出总是暖烘烘的体温。

正要朝公交站的方向走,手腕被江代出轻轻拉了一把。

“怎么了?”贺繁疑惑回头。

江代出抿了抿唇,小声说:“我不想回家。”

贺繁注视他须臾,“想去哪?”

江代出说没有想好,两人便沿着校门口一条小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人少的时候,他们的胳膊会时不时相碰一下。

走去哪里不重要,任何时候江代出不想回家,想去任何地方,贺繁都会陪着他。

今天风轻气朗,是连日下雪后难得的一个晴天。

两人踩着地上干净的薄薄一层积雪,不知不觉穿过几片旧居民楼,走到一处僻静的小广场。

这地方他们很久没来了,记得以前挺热闹的,他俩还在地摊儿上买过糖画,套过圈,现在只有几个大爷大妈在那遛弯儿了。

自从市政府后面新建了个大广场,摆摊的和跳广场舞的都挪去了那边,这里来的人就少了。绿化带里的杂草没人修剪,长得半人多高,冬日里又枯黄,看着有点被遗忘似的荒凉。

小广场一侧的沙地立着一座秋千,摇荡在这座小城无数孩子的童年里,多年经风过雨,铁链生了锈,一晃起来咿呀作响。

一个奶奶或是外婆推着几岁大的小孙子在上面轻轻地荡,小孩穿戴着厚实的棉衣鞋帽,小脸被围巾遮得只露出一双天真稚气的眼睛。

两人走到跟前,那小孩正好朝大人张开胳膊,被抱下来就蹒跚着往另一边跑了。

“你上去,我推你。”江代出指了指秋千对贺繁说。

贺繁摇头,“不要了,我又不是小孩。”

江代出便说:“那你推我。”

说着就跨步坐上低矮的秋千,回头等着贺繁来推。

秋千吱嘎荡起,并没飞得很高,江代出冲贺繁道:“你使点劲儿。”

贺繁笑笑,又用力推了一把,“你太重了。”

他俩上回给人推秋千,推的还是罗梦那个小丫头。

不过那时她还是个挂着鼻涕的小豆丁,现在已经上初中了,前几天在路上碰到还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她哥罗扬倒是因为之前的事,很久不与他们联系了。

听说他在职高念书念不下去,还总招惹不三不四的人,他家里去年托人给他在外地找了个师傅让他跟着学手艺,不知道过年回来了没有。

这些年锅炉厂的效益大不如前,也没能逃过国企私有化的改制,如今的待遇一早吸引不到年轻人,厂院儿里基本没什么小孩儿了,等他们这群长大的陆续离开,估摸着也会像这个小广场一样冷清寂寞。

江代出两条长腿在秋千上一会蜷缩一会儿伸直,很快就撑着地停下了。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一会儿,贺繁问:“你行李收拾好了吗?”

江代出是陪着年美红哭过一场,暂时安抚好她情绪后直接出的门,什么也没来得及收。

他扁扁嘴小声说:“贺繁,我不想和你分开。”

贺繁见他这么低落,把手搭在他头顶,轻轻顺了两下毛,“十天就回来了。”

说是这么说,但贺繁心里也舍不得,说来这还是他俩第一次分开过年。

江代出看着贺繁好一会儿,忽然猛地起身,握着贺繁的肩膀把他按坐在秋千上,两人位置一下对调。

他艰难地咽下口唾沫,表情认真地说:“贺繁,我跟你说件事,你听了别紧张,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呢。”

“怎么了?你说。”

贺繁一早觉出江代出今天过分安静了,以为他是在为去首都的事苦恼,此刻才意识到怕是有更严重的事发生。

“妈知道我们俩的事了。”江代出一咬牙说了出来。

贺繁闻言瞳孔一震,明显毫无预料。

他们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在家里说话慎之又慎,不敢有太多的身体接触,过分的事更是一点没做。

“都赖我。”江代出耷拉着脑袋,把年美红那天遇上的事讲给贺繁听,越说心里越懊悔。

虽说他并不怕跟贺繁的事露于人前,更没打算永远瞒着她妈,正因敬爱与尊重她,也知道她全心全意为了他俩好,最渴望的就是有天能得到她的理解和认可。

只是如此这样仓促,丝毫没给他妈跟贺繁一点心理准备,说到底都怪自己任性胡为。

两人一站一坐对视了许久,贺繁喉咙发紧,好半天才开口:“阿姨还好吗?”

“挺难接受的,问我们能不能算了。”江代出实话实说,“但我说我这辈子认定你了,你也认定我了,不会分的。”

贺繁心口酸闷,深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在他决定和江代出走上这条路之前,这些场景就已大致在他心里预演过了。

他不会一时兴起,仅凭头脑发热做事,一旦他选定,必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同江代出在一起,恐怕是他这辈子会做的唯一一件,在评估过压力风险后没把握应付,却依然义无反顾的事。

他的人生开始便是个意外,是江代出把这场意外变为了惊喜。

天色逐渐转暗,街道两旁的灯渐次亮起。

两人在外面晃荡了很久,可总归不能一直逃避,在大片夜色笼罩下来之前朝家走去。

“贺繁,以后我们的事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你怕不怕?”

趁着一条小路没人的时候,江代出忽然问贺繁。

虽然他坚信,他跟贺繁总有一天能打动年美红,向她证明就算两个男的也能相爱相持,把生活过好。可道阻重重,一想到贺繁将要面对和承受怎样的压力,就无法心安理得。

晚上的气温不比白天,贺繁看着江代出呼吸生出的白雾,起先没有作答。

怕吗?

或许是怕的,也或许不。

怕是年少的无力,不怕是少年的无畏,他自己也说不好。

江代出并不催促贺繁回答,他比贺繁早弯几年,贺繁正纠结与煎熬的,他都经历过,他能理解。

他忽然就觉得自己挺差劲的,从小到大,贺繁总是拎着他长进,带着他学好,可他呢,却把明明可以走正途的贺繁往歪道上拉。

他一定不会让贺繁后悔。

离高考还有一年半,贺繁大学想考省理工,江代出暗下决心从现在开始用功学习,至少也要考上一所省会的大专。

江代出心里盘算着,忽听贺繁出了声:“我怕的话,你跟我分?”

他一听就急了,当街不管不顾地抓住了贺繁的胳膊,“不行!不分!”

“那你还问什么问。”贺繁轻轻牵起嘴角,眼中那层笑意有点苦中作乐的意味。

两人到家时,贺伟东正难得清醒地出现在客厅。

父子间早已无法心平气和地相见,他们一回来,贺伟东就起身回了房间,态度看起来一如平常。

年美红的目光在他们三人间一略扫过,便叫江代出跟贺繁洗手吃饭,表情语气虽都冷淡,但明显是没准备告诉贺伟东的。

无论是有意替他们向其他人遮掩,还是打从心里没能接受,都让江代出跟贺繁暂时松了口气。

不过事是两个人一起惹的,江代出不想接下来贺繁一个人面对年美红,准备干脆不去首都了,但贺繁不同意。

一是那边两位早表示过有重要的事跟江代出商量,二是他们的日程也特地为江代出做过安排,实在不好说不去就不去。

“可我不放心你啊。”江代出蹙着眉说。

一个人面对,贺繁的确也会不安,但万里长路这只是第一步,要他们披荆斩棘跨过的何止这一桩,年美红只是第一道关卡。而她是一位慈母,这已足够令人庆幸了。

要跟江代出一起走好这条路,贺繁深知自己不可以连这一点压力都顶不住。

“没什么不放心,这么多年你见阿姨说过我一句吗?”

江代出知道贺繁在宽他的心,这件事毕竟跟以往的任何一件都没有可比性。

贺繁看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又说:“我有分寸,会好好开解阿姨的,你放心。”

贺繁体贴孝顺,说话做事比自己稳妥不知多少倍,江代出倒不担心这个,就是心里踏实不下来。

他停在贺繁眼前,弯低了身子对着贺繁的眼睛说:“那无论妈来软的硬的让你和我分开,你都不能同意啊!”

贺繁笑了笑,“知道,不同意,不分开。”

江代出勉强安心了些,又起身踱了两圈,在贺繁身后小声咕哝了一句:“贺繁,对不起,都怪我。”

贺繁转过头,轻声安慰:“这只是个巧合,不是你的错。”

“不是这个,”江代出说,“你明明不喜欢男的,还是被我诱惑到了,都怪我实在太有魅力。”

贺繁一顿,随即笑了,抽纸巾团了个轻飘的纸团,朝他脸上丢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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