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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同庚 离弦 3216 2024-08-16 09:56:19

转眼深冬,临近圣诞。

江代出没有买到从华盛顿直飞省会的机票,在飞机跟航站楼窝了一天中转两次,等下再次落地,终于就能见到他想见了一年多的人。

足足迟了几个月,还没有按原定的在美国见,是因为贺繁说他申请学校的计划有变。

最初贺繁的目标是一所加州的综合性大学,高考成绩出来递上材料刚好能赶上秋季开学。不过后来改变了主意,改看上另一所大学的同个专业,觉得更符合期许,排名也更高,只是秋季入学的申请时间已经过了,只能申请来年的春季入学。

贺繁是为了学业和长远打算,江代出无论怎样都会支持他。只是这一杆子要把相聚的时间支出去半年,江代出很崩溃,问贺繁能不能办个旅游签证先过来美国,在当地等申请结果。

但贺繁表现出有点为难,因为他的想法是进省理工先读半年,之后转学分去美国,这样不用在他读书最有冲劲儿的年岁白白虚度半年。

贺繁向来是个有规划的人,尤其在正事上,想早读书早毕业不想拖延,江代出完全可以理解,只是所爱隔山海的滋味简直摧残人,他在美国猛吃了一年垃圾食品竟然还瘦了三四斤。

暑假时候,他原以为贺繁会过来,为了及早读完预科加报了暑期课,贺繁高考完最闲那阵反倒是他忙得最没日没夜的一段。这次圣诞节放假,他跟江致远商定,只要他能在期末考出个飞跃性进步的成绩,就给他买机票回国一趟。

当然他不能说是相思,只说是思乡。

最后他那些日夜苦读功不唐捐,到底真给他考出来了。

终于他得偿所愿,也买到赶在生日前一晚落地的机票,跨过山海去见他的爱人。

十八岁的生日他们远隔半个地球,但约定好十九岁的生日一定要一起过。

出国一年多,透过舷窗看着飞机航行在祖国的领空,江代出真的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旁边过道的对面坐着一对混血小姐弟,弟弟还没上学的年纪,姐姐大一些,正拿着一本英文的《小王子》念给弟弟听。

"If,for example,you come at four o'clock in the afternoon,then at three o'clock I shall begin to be happy."

如果你来,比如说,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

江代出听得懂这句,也看过这本书,感觉刚好很符合他此刻的心情。

还没见到贺繁,他就已经感受到幸福了。

飞机落地,滑行,开舱。穿过登机桥与机场曲折冗长的走廊,江代出焦急地取上行李直奔接机大厅,在熙攘窜动的一颗颗脑袋中一下认出贺繁那颗头发最黑,皮肤最白最亮眼的,险些当场热泪盈眶。

一年多了,虽然在视频里也会见到,但看见活生生的人到底还是不一样。

“贺繁,这儿!”他举着手,激动地对着人群高喊一声。

贺繁向他投来视线时他已朝贺繁飞奔而去,三十寸的大行李箱也没能拖慢他的脚步,四个轮子在地上飞速滚动磨得差点冒烟。

穿过来往人潮,他冲至贺繁眼前,箱子一扔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日思夜想的人。

是那种抱上了就一时半刻不会撒开的姿势,整张脸埋进贺繁的衣领里,手臂紧紧收着,像是要把人整个嵌进身体,用他溃堤的思念包裹拢住。

“你轻点”,贺繁细微挣动了两下,“太多人看着了。”

“让他们看。”江代出浑不在意,手扣着贺繁的背把人使劲儿往怀里按,就如沙漠中等待水源的人终于得以解渴。

抱了好半天,察觉贺繁的身体还是僵硬地放不开,江代出才舍得松开这个拥抱,低头一看,贺繁的眼圈很红。

“怎么了?是不是看见我太高兴了?”

贺繁点头,“嗯。”

江代出抓着贺繁两只胳膊,把人由头到脚地打量,“怎么不多穿点,感冒好了吗?你这次怎么病的这么严重?”

从他准备要回来,贺繁就生病了,算来已经快有半个月。

因为时差,原来江代出除了上课,其它一日安排全都就着国内的时间来,只想能在贺繁有空的时候两人多说说话。但贺繁说这样黑白颠倒地生活很伤身,不许他再熬夜,两人都醒着且不用上课的时间一天就剩几个小时。

可贺繁这一病,江代出心疼他嗓子疼,两人连那几个小时都只能偶尔发消息,电话已经很久没通过。

好在贺繁的嗓子现在听着没事了。

“可能是病毒感冒所以严重点,已经好了。”

江代出咧嘴一乐,“嘿嘿,肯定是因为要见到我,心情一好病就好了。”

就像一见着贺繁,自己的相思病也痊愈了一样。

“嗯。”贺繁淡淡应了声,跟着说:“你想打车还是坐大巴去酒店?”

江代出想着贺繁脸皮薄,他要是在出租车上想拉拉手,估计贺繁会顾忌司机,但他俩以前经常在公交车上拉手,一车人谁也不会注意谁,就说要坐大巴。

两人一上车,刚找了位置坐下,江代出就迫不及待地抓住贺繁的手,张开五指伸进他指缝里,跟他十指相扣。

贺繁没有拒绝,但也并没回握得很紧,目光看着前面不与江代出对视。

在这种久别的恋人好不容易相聚的情景下,贺繁的反应从见面开始就谈不上热情,甚至有些淡,江代出刚才有一点感觉,这会儿彻底确定了。

“贺繁,”江代出轻晃了晃贺繁的手,小心地问:“你是不是还因为那件事生我气呢?”

贺繁不置可否,将头扭向了一边。

无疑就是默认的意思,江代出一下心就虚了。

那件事的起因是他给贺繁打电话,当时国内已经是晚上了,但贺繁那边听起来很嘈杂,说话的声音有男有女,还有酒杯的叮当碰撞。

他当时是本能地产生了戒备,问贺繁为什么这么晚不回宿舍。

贺繁说是在同学聚餐。

他听到一个男声叫贺繁别光打电话不喝酒,贺繁就把酒给喝了,之后那男的笑着又跟贺繁说了几句什么,他没有听清。

他当时心里别扭了一下,问贺繁不是不爱凑热闹嘛。

贺繁语气认真地说这不叫凑热闹,是基本社交。

他又说那能不能别人递的酒少喝点。

贺繁回答这是礼貌。

“都多久的事儿了,你别气了,我都道过歉了,现在当面再跟你道一次歉好不好?”

大巴车上没什么人,尤其后排只坐了他们俩,江代出把交握的手拉到自己心口,用另只手在贺繁手背上反复磨搓着哄他。

听人说情侣间都难免会有小磕绊,他俩又是第一次谈恋爱,没经验,还听人说异地恋更容易出问题,所以江代出尽量什么都顺着贺繁,指东不打西,说一不问二,只求能顺顺当当地把人盼来。

见贺繁不回应,江代出止不住心里有点委屈,小声嘟囔道:“你那么晚还和人在外面喝酒,还喝的有说有笑的,我心里稍有点不舒服不是很正常嘛。”

贺繁转过头来,声音压得足够低也能听出语气生硬:“我喝个酒你有什么好不舒服,跟我说话那男生只是和我比较熟,你知道我对男的没兴趣,我又不是天生同性恋。”

江代出闻言愣了一下。

他当然清楚贺繁是直的,只不过听贺繁亲口说出来,心里有点没着没落的。

“我知道你跟那男的没什么。”江代出表情讪讪,“那天你那儿不还有一堆女的吗,我是不想你跟那些女的喝。”

说来贺繁这个细皮嫩肉的,打小就比他们这群糙小子招女生喜欢,他明着暗着不知道给贺繁挡过多少桃花,毁尸灭迹过多少封找他代转的情书,以至于贺繁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块多馋人的肉。

他信得过贺繁,但信不过别人,他这鞭长莫及的,万一贺繁被哪个心怀不轨的给惦记上,像电话里演的那样灌个酒,使点小手段怎么办?

要能完全,彻底百分之一百放心,就怪了。

“现在我不是个光学习就可以的高中生了,不能还像以前一样封闭,总得有一些交友,建立些人际关系,我就算是跟女生喝酒也是正常的。”贺繁正色道。

江代出又听得愣了愣,“我知道是正常,我错了你别生我气了......”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局促地挠挠头,感觉跟贺繁上了大学后突飞猛长的成熟相比,自己基本原地没动,空长了一岁没长阅历。

或许正因为这一年他除了英语别的什么都没长进,频道比贺繁低了,才总惹贺繁不高兴吧。

从分别,贺繁一个人经历了复习高考,离家上学,压力又大又辛苦,他不仅分担不了,还动不动就让贺繁烦额外的心。算算看光这半年,他就隔三差五要让贺繁为难上一回。

不是在成绩没达理想的情况下突发奇想要打工赚机票钱回来一趟,就是想在贺繁跟同学在一块儿的时候跟他开视频,企图昭告所属权,没考虑到这事儿要弄到人尽皆知,会不会对贺繁的学业造成影响。

还有几次在贺繁没接电话没回信息后就忍不住一直轰炸,没顾及贺繁现在参加各种社团活动,做各种小组作业,还要抽空准备留学的材料,休息睡觉的时间有多紧张。

现在他连贺繁一个大学生正常的社交,都要盯男防女地指手画脚,管东管西,也难免贺繁会对他小有怨言。

“对不起嘛贺繁,我以后不提这事了还不行吗,我不是不信任你,就是你太优秀了,你身边的人也太优秀了,我这天高水远地有点没安全感......”

虽然大多数时候江代出坚定地认为自己跟贺繁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偶尔,他也会因为自己跟贺繁心智能力上的差距,有点小小的不配得感,觉得是自己这金蛤蟆硬给人白天鹅赖上了。

贺繁一个板板正正的直男,怎么会给他一个男的当媳妇儿,他比任何人心里都有数。

作为将来要读名校当精英的贺繁的人生伴侣,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狭隘敏感小家子气有点上不了台面,让贺繁脸上没光。

贺繁会不满,有意见实属正常,是自己应当摆正心态,跟住贺繁的步调。他说忙,肯定是真的忙,说累了,肯定也是真的累。不像自己只要啃啃书就完了,他有的是正经事要做,没法天天抱着手机和自己腻歪。

而且镜头里看着不明显,一见面发现贺繁真的瘦了好多,颧骨的凹陷都更深了,可见高考有多折磨人,省理工有多不好念。

“行了,不说这个了。”见他一副臊眉耷眼,贺繁的神情语气软化下来,“你饿不饿?到酒店放了行李去吃饭?”

江代出偷偷舔了下嘴唇,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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