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快暑假了,大家都三天两头往外跑忙着找实习面试,定了地点后好租房。棠景意原本是和傅初霁一起投的琅璟集团底下一个分公司,已经接到实习录用通知了。结果前两天HR跟他说简历被总公司捞走,问他愿不愿意调岗。
说实话,有了顾云深这个前车之鉴,他已经快对总公司这三个字pdst了。可是之前offer确定了以后棠景意已经把其他几家公司都推了,这么些天反复网申面试又着实是让人感到疲倦,也懒得继续折腾,索性就接了下来。
原定的分公司离学校近,棠景意原打算还住宿舍,吃住都方便。总部琅璟通讯和顾云深的中洲科技在同一块中央商务区,离学校有半小时多的车程。棠景意原本都是打车来回,但现在实习是天天都要上班,再打车显然不划算了,干脆在附近找地方租房。
只不过实习时间不长,短期的单人公寓不好租,棠景意有事没事就打开租房的软件刷一刷看有没有合适的房源。这天晚上他正团被子里和房东约看房的时间,另一头的床帘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棠景意探身一看,是傅初霁钻了过来。
那晚之后,其实他们的相处并没有多大变化。傅初霁不是得寸进尺的人,除了明里暗里停留在棠景意身上的注视越来越多,其他的依旧一如往常。
外边,许鑫嘉打着呼噜睡得正酣,全然不知另一侧的木板床不堪重负地吱呀了一声后才恢复平静。
“还没睡?”傅初霁轻声问。
“跟房东联系呢。”棠景意给他看手机屏幕。
“找到合适的了吗?”
“应该快了,”棠景意说,“爸妈也托人问了几处,明天一起看完。”说着,一边打了个喷嚏。
傅初霁探身去帮他把外侧被角掖好,如今已经入夏了,许鑫嘉怕热,他们宿舍的空调是开得最早的。棠景意刚好在下风口,还好有床帘能挡掉一点儿,但也比其他位置要冷上不少。
他靠近得突然,棠景意手上手机没拿稳,被碰了下掉在床上,砸出咣一声闷响。
床帘外,许鑫嘉的呼噜声戛然而止。
快要贴在一起两人瞬间僵直。
傅初霁依旧动作缓慢地小心掖着被角,棠景意就靠在他颈窝的位置一动不动。这大概是那晚之后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近到傅初霁实在无法忽视那道仿佛要融入他身体里的呼吸,如同温热而绵密的泉水淌过身体,带来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他没忍住收紧了手臂,顺势揽住棠景意的后背。
两人无声地在黑夜中相拥许久,直到外面许鑫嘉的呼吸重新变得沉重,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傅初霁靠在棠景意脸侧,轻轻叫他:“棠棠。”
他的声音轻得只剩下气音,于是颤抖而急促的呼吸越发无所遁形。棠景意仰头看向他,“什么?”
“我能不能,”傅初霁说,“能不能……亲一下你。”
他实在是个内敛又守规矩的人,所有的大胆和鲁莽大概都在那个喝醉了的夜晚耗尽了,只几个字就让他感觉热意上涌,只觉得脸都要烧起来。
棠景意眨了下眼,说:“就一下。”
“嗯。”
棠景意扣住傅初霁的下巴,在他的唇上贴了贴。
“好了。”
这会儿还在宿舍,傅初霁当然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一个亲吻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他搂紧了棠景意,又帮他掖了下被角,像是在紧张,就非得找点事情做不可。
“傅初霁。”棠景意戳戳他。
“什么?”
“有点挤。”
“我一会儿就回去。”
棠景意于是闭上眼,他其实不习惯和别人在这么狭小的地方睡。不过真一起躺时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他很快睡着了,只在傅初霁起身时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下,漏风的被子很快再次被人细心地盖好,棠景意困倦地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隔天的看房进行得挺顺利,虽说短期租房相对难找,但只要预算充足,没什么是不能解决的。棠景意先签了一年的租期,公寓房东是个爽快的北方女人,屋子不仅打扫得干干净净,家具也一应俱全,朝向和采光也好,一天中有半天能晒着太阳。
棠景意站在窗边往外张望,傅初霁还在检查家电是不是都能正常使用,房东见他盯着窗户看,便说:“上个住户是带孩子的单亲妈妈,所以给封了窗,可能看着没有大扇的玻璃窗美观,但是也安全。”
“嗯,封窗挺好的。”棠景意说,“之前咱们聊过养宠物的事儿,我再和您确认下,确定是可以的吧?”
“没问题。”房东爽快地说,“沙发桌子别挠坏就行,不然扣押金。”
棠景意也笑,说:“当然。”
既然有了稳定的落脚地方,棠景意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小久接回来。
之前一直没带回小久,一是因为住宿舍不方便,而且何皎对猫毛狗毛过敏,回家的话也养不了猫。如今再有一年就要毕业,棠景意暂定留在S市发展,有了自己独立的小屋后接回小久就更顺理成章了。
只不过,这事儿要怎么跟顾云深提,棠景意还没个思路。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棠景意决定还是破罐子破摔。在过两天去中洲实习的时候,临下班时,棠景意去了趟顾云深办公室。
他并不常来找顾云深,通常都是上班前提前半小时见小久,免得时候晚了人多眼杂,其他时候都是公事才会来。所以顾云深乍一见他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问道:“是项目书要签字吗?”
棠景意反手关上门,再弯腰捞起小久,把它抱到桌上。
“我有事跟你说。”
“嗯。”顾云深温声应他,“怎么了?”
“我租到房了,过两天收拾好了后我会把小久接走。”
“好。”顾云深还是温和,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他。像是棠景意不是要带走他们一起养大的猫,而是带走一本无关紧要的草稿纸。
棠景意有些意外于眼前的顺利,顾云深从他微变的眼神里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该这样无动于衷,否则未免显得过分无情了些。他掩饰一样地垂眼笑了笑,说:“你舍不得小久,我知道的。”
棠景意没有说话,顾云深又问:“房子租在哪儿了?”
棠景意瞥他一眼,撇了撇嘴,“你不知道么?”
他要租房的事儿同事们都知道,热情地帮他打听房源。如今有了着落他自然得知会大家一声,棠景意才不信顾云深的消息这样滞后。
被他点破,顾云深倒也没什么窘迫或是尴尬,只是有些无奈,“我只是想让你自己告诉我。你总不肯跟我说话。”他还是笑,对着棠景意的时候,好像不管他说什么,他永远都不会生气或是介意。
“说什么,”棠景意嘟囔,手上按着躺倒的小久从头rua到尾,“有什么好说的。”
他说得不太友善的样子,语气却并不显得冷硬,顾云深当然察觉得到拒绝和闹脾气之间的微妙差别。他从抽屉里摸出一根猫条递给棠景意,说:“你看,我把小久照顾得这么好,你总不能一声不吭就要把它带走……”
“什么一声不吭,”棠景意瞪圆了眼,“我征求过你的同意的,我又不是偷猫。还是说,”他话锋一转,“你不同意?”
他在明知故问,顾云深也知道,这样插科打诨的耍赖皮让他倍感熟悉和放松,于是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些,“怎么会不同意。”他伸手去摸小久的脑袋,“这么多年了,你想做的,哪次到最后是不同意的。”
顾云深总是擅长于将话题引回过去,他捻了捻小久的耳朵尖,又说:“再说了,我能不知道小久是你的宝贝?当初我不愿意养,你差点就要离家出走了。”狸花壮士被主人撸得舒服,也不计较他的冒犯,舒服地呼噜呼噜直叫。
“哦,”棠景意轻哼一声,“那我还不如当初就离家出走。”
当然,回忆过去也容易玩脱。
顾云深一顿,他忽然不知道这时候他是足够敏锐还是过分敏感,在这么多的事发生之后,他无法不去多想棠景意的话。他已经分不清棠景意是有心还是无心,分不清那是随口一提,还是后悔过去和他在一起。
如果当初棠棠离家出走,如果他们当时就分手,或许棠棠现在还活着。
当然,棠棠现在确实活着,但是——
“喵嗷——”
小久被抓疼了耳朵,气得尖锐地叫嚷了声,反手一爪子挠上去,跳下书桌跑走了,空留顾云深一手猫毛。
“……嗯。”顾云深低声说,“如果……应该也,挺好。”他说不出来离开或是分手这样的字眼,事实上光是听着就好像要耗尽他所有独自站立的力气和精力。
他撇了下脸,脑子里好像又有哪里在泛着锐利的疼,一下子克制地抿紧了唇。棠景意熟悉他的状态——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还会记得,只是当顾云深撑住桌子不说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是不舒服了。他当然也是了解他的,过去无数次带病工作时,棠景意总是陪同在侧,催促着他喝水吃药。
“你怎么了,”他绕过桌子走近顾云深,“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我只是……”顾云深想否认,可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刺骨的痛意好像只集中于头部和眼眶骨,又好似无处不在,“光,太亮了……”
“光?”棠景意一愣,他四下望了望,看见窗户打开着,便走过去关上窗又拉了窗帘,把灯也调暗了。
“好点了吗?”他走回顾云深身边。
顾云深依旧没有睁眼,他好像从棠棠的声音里听出了关切,所以——看不见也挺好的。这么想着,他放松下来,身子往旁边一歪,意料之中地被棠景意一把扶住,“顾云深???”
顾云深跌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