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酌确实是想勾引老板老婆来着,可是每次一见到他,就只想对他好看他笑,什么学来的技巧都忘了。
过了一个星期,还是半点成效也没有。就连情人节送的花,小棠哥好像也不知道是他。
苏酌垂头丧气地想,想让他完成任务,还不如等老板两口子自己吵架来得快。
偏偏,这机会还真让他等到了。
其实苏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小棠哥不再发消息过问老板的事情了,他去接送时也再没见过棠景意;老板的脾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差,暴躁得像个喷火龙。
秘书灰头土脸地挨完训出来,看见苏酌时愣了一下。
“小苏……你笑什么?”
苏酌想跑去找棠景意,可他还要接送陆雁廷,正巧也是去棠景意家。老板跟个弱智一样下着雨伞也不撑,湿淋淋地在门口装可怜道歉,车轱辘地认错了半天,然后对门的邻居出来了,冷冷道:“棠棠不在。”
老板脸色就更黑了。
不过倒是让苏酌大概知道了是什么事,好像是因为老板情敌的事情。
棠景意这几天没回家,都和周淙予一块儿住。
他之前问唐镜顾云深的状况,这几天唐镜才回复他,说是生病了,在吃药。
棠景意:【吃药?】
唐镜发来几张药瓶的图片。
唐镜:【我偷拍的。】
唐镜:【我问过医生了,利培酮片和氟哌啶醇片是治幻觉、妄想和思维紊乱的。但是会有失眠头疼之类的后遗症,所以又搭配了其他的药。】
这让棠景意忽然忆起了多年前的梦境,那个疗养院里形容癫狂的顾云深的母亲。
棠景意有些不寒而栗,他嘱咐唐镜督促顾云深吃药。他和顾云深还是没什么直接联系,只是有时候会把小久送去陪他待两天。
然后陆雁廷知道了,他一贯是介意顾云深的,棠景意不是不知道。可其他的倒也罢了,这实在不是能往外说的事情,没人愿意这种事情被外人知晓。
所以不论陆雁廷再怎么追问,棠景意始终闭口不言,后来索性从家里搬了出来,住到周家。
他们确实在冷战,但不是因为顾云深,而是因为陆雁廷自己。
狗东西惯会得寸进尺,大概是情人节那回让他吃到了甜头,如今狗东西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一听顾云深的事情就要生气,然后便要拿捏着和棠景意讨要好处。
虽然这好处也就是……但棠景意觉得这种歪风邪气必须得整治,偶尔一回当做情.趣也就罢了,次数多了他也懒得应付,让狗东西自己冷静去。
棠景意一连住了好几天,周淙予也没多过问,只是和小区保安说别随便放人进来。脑海中提示他“任务目标出现情感裂缝,请宿主抓紧攻略”的声音又开始循环播放,周淙予神色未变,让保姆做了棠景意爱吃的菜,又说朋友的度假山庄正好快建成了,问棠景意过几天要不要去泡温泉。
系统登时激动:【宿主把握机会!温泉play拿下!】
周淙予一顿,改口道:“要不去钓鱼?”
系统:【……】
系统:【原来你没聋。】
棠景意住在周家,陆雁廷来不了,苏酌也来不了。
一个雨夜,苏酌湿漉漉地敲响了棠景意的家门,今天棠景意回家喂猫。
“小棠哥。”
苏酌小声叫他,见棠景意眼尾红红的,以为还在因为老板伤心。苏酌也难过极了,便鼓了鼓劲,拉过他的手说:“小棠哥!别伤心,别理老板了,我会对你好的!”
棠景意:“……什么?”
随即响起的是陆雁廷阴恻恻的,想要杀人的声音:“你说什么?!”
苏酌:“……”
老板上衣都没穿就冲了出来,苏酌呆呆地看着棠景意,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小棠哥嘴巴也红红的。
他被请了出去。
更准确地说,是赶出去。
陆雁廷气得要发疯,被人挑衅到脸上,公然撬墙角,真能忍住他就不叫陆雁廷了。
苏酌根本应付不来,好在棠景意拦住了,老板那么唬人的气势,小棠哥抓住他的手臂,老板就不动了。只是喘着粗气瞪他,像头撅蹄子的斗牛,而苏酌就是那块红布。
但是就连小棠哥也说:“小苏,你先回去吧。”
苏酌失魂落魄地走了。
隔天,秘书通知他,他被调去了后勤部。
苏酌知道这肯定也是棠景意要求的,否则以老板的性子,他肯定是被开除了。
苏酌躲到楼梯间里和另一个老板打电话。
“顾先生,我真的没办法……”
“我知道了。”
姜斯羽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倒不觉得惊讶,咂摸了一会儿,又问陆雁廷:“你不觉得苏酌和棠棠长得像?”
陆雁廷用见鬼似的眼神看他。
“你疯了吧,哪里像?”
“眼睛,鼻子,嘴巴……”
陆雁廷之前从没注意,就算姜斯羽说了他也依旧不觉得。可等到秘书把苏酌的入职照传过来,和棠景意的一对比——
“……草。”
姜斯羽委婉地提醒:“刚好有这么个人在你身边,这不能是巧合吧。”
陆雁廷阴沉下脸色。
他大概能猜得出来是谁在搞鬼,可顾云深的名字最近成了禁忌,他刚把棠棠哄好,是断不能再提了。
不过,目前最要紧的还是把秘书和助理团队都调查一遍。
秘书不知道陆雁廷为什么突然对下属的照片感兴趣了,助理团队都是些年轻人,两个女生四个男生。六张照片被摊开放在桌上。秘书的照片不在里面,他已经四十五岁,太老了。
棠景意进去时就看见这选妃似的场景。
“……又干什么?”
陆雁廷面不改色的扯谎:“公司里打算开联谊会,我给他们分分组。”然后把照片摞起来让秘书拿走。
苏酌被调走了,顶替他位置的是一个胖墩墩、看起来格外憨厚的男生,带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其貌不扬,却是懂事得很。
“小棠先生,您喝茶。”
棠景意也没多过问,今天他下班早,来等陆雁廷回家。
隔了半个多月才等到棠景意再次踏进办公室里,狗东西委屈得要命,又不敢再闹,巴巴地等着棠景意走到近前。
陆雁廷的长相固然英俊,但着实算不上讨人喜欢。他的眉骨高,眼窝深邃,双眼皮明显但偏薄,配上略显狭长的眼睛,冷峭如同山巅冰雪。一双棕色的眼睛下鼻梁高挺,面部线条流畅,棱角分明且又收得利落,唇也是薄而寡淡的。配上高挑的身量和宽阔的肩背,整个人从上至下从内到外,都活脱脱写着凶悍二字。
可当棠景意站在面前的时候,他抬起手,凶悍的恶狼便乖乖地把自己的命脉放上去,让棠景意摸他的脸。然后再一歪头,让手掌落到自己下巴上。
和小久一个样。
棠景意有些想笑,陆雁廷仰头看着他,说:“我把苏酌调走了,没开除。”
“嗯。”
但每每一想起来,陆雁廷还是忍不住咬牙:“他真是昏头了,竟然……”
“小孩儿而已。”棠景意说,“没什么好在意的。”
这大概是他们共同的想法,陆雁廷也完全没往这上面想过。
苏酌和顾云深、周淙予等都不同,他就像是路边一株草一株野花,没人会想到野草也能去攀着人长。
陆雁廷轻哼一声,勉强算是放过了他。
“我一会儿还有个短会,你先回去吧。”
棠景意想了想,说:“那我先去顾云深那儿接小久,待会儿再来找你。”
“好。”
如今已经是春天了,拂来的微风祛了寒意,争先恐后地挤进窗户里。
顾云深站在窗边,他住的楼层不高,可是低头望去时行人却还是变得像是蚂蚁一样小,路面随着空间一起弯曲折叠,像是一片曲折波荡的海洋。
顾云深好像闻见了海的味道,恍惚间,听得身边人说:【看什么呢?】
他转过头,棠棠皱了皱鼻子,抱着手臂倚在墙边,像是不满。
【你答应过我了。】
他看起来不太高兴,顾云深一向舍不得他不高兴,短暂的怔愣后忙说:“我答应的,棠棠。”
【那你跳下去。】
“棠棠……”
【我跳过。】棠棠昂着头说,【那么深的海,我说跳就跳了。】说到这儿的时候,他便没了不快的神色,又笑起来,带着点恶劣的得意,【你不是也看见了吗,顾云深。】
【你看着我跳下去的。】
几近头疼欲裂的痛楚让顾云深有些说不出话,苍白的唇颤抖着,被咬得破烂的舌尖再次涌出铁锈般的腥甜。
“听你的……都听你的,棠棠。”
顾云深想往下倒,试了几次都没倒得下去,窗外封住了,因为养着猫。
棠棠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怒气再次涌上眼角眉梢。
【骗人。】
他气极了,眼里涌上泪水。
【你骗我。顾云深,你骗我!】
“没、没骗……棠棠,我没……”
剧烈的耳鸣声让顾云深听不见任何声音,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低声喃喃着:“去外面……楼道里,棠棠,楼道的窗户……”
小久焦躁地甩着尾巴,圆滚滚的眼睛里瞳孔收缩成一条机敏的黑线。猫是动态视力,反应又快,可这会儿它却动也不动地蹲坐着,在顾云深迈过来时忽地直起了身子。
顾云深被绊了一跤,养猫人对于忽然踩到的柔软物件都格外敏感,他下意识地松了力道往旁边倒过去,脑袋却不小心撞上茶几的边角,一下子就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眼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顾云深发呆了一瞬,想起来去找棠棠,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小幅度地转一下头,然后便看见了坐在折叠椅上的棠景意。
顾云深费了点时间去辨别这是现实还是幻觉,直到棠景意叫他:“顾云深。”
他刚和顾云深的医生了解完情况,着实是有些疲惫。棠景意怔怔地看着顾云深半晌,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吃药?”
唐镜说顾云深有在吃药,他每回偷偷去看药罐,都会发现药量确实在一点点减少。可如果顾云深有按时吃药,就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每天都会偷偷扔掉一些药。
意识到自己又惹了他不高兴,顾云深慌张地蜷了下手指,“棠棠——”然后发现手也动不了了,被束缚带固定在床沿。
“没事的。”棠景意握住他的手,“今天好好吃药,明天就能解开了。”
感觉到顾云深抓住了他,看他点头,棠景意也笑了,聊天一样地问:“他对你好吗?”
棠景意说得也没头没尾,但顾云深理解了,他知道说的是幻觉里的棠棠。想了想,摇头。
“他们都说你分不清,”棠景意看着他,“可是你分得清的,对吗?”
顾云深不说话。他当然分得清幻觉和现实的棠棠。
现实的棠棠不喜欢他,看着他的时候总是平静,他也会笑,但不是因为喜欢而有的笑意并不达眼底,反而显得冷漠。
当然,幻觉的棠棠也不喜欢他。
可是幻觉里的棠棠脸上会有鲜活的神采,他会对他笑,哄着他答应一些事情,比如划一下手腕他就愿意留久一些;有时也会对他生气,但更像是撒娇,让顾云深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
更重要的是,幻觉的棠棠总是陪在他身边。
“就这么想见他?”
“不想。”顾云深看着棠景意目不转睛地说。
这句话告诉了棠景意,顾云深目前还是清醒的,他确实也将幻觉和现实分得很清,并且知道现实比幻觉重要。
“要好好吃药。”
感觉到手掌隔着纱布落在额头上,顾云深忍不住闭上眼,脑海中无数道人声交织的嘈杂在瞬间褪去。
“答应我,顾云深,每天都要吃药,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