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黄金之类的珠宝,无非是去一些品牌连锁店,比如某某福,某某黄金之类的。但这些店款式比较单一常规,许鑫嘉提前在网上做好了功课,又另外找了几家评价不错的私人珠宝店,货比三家挨个逛了逛。
棠景意被那些打着灯光的柜台刺得眼睛都要瞎了,他晃了晃脑袋,找了处位置坐下休息。
这是一家小众珠宝店,不同于那些品牌连锁相差无几的装潢布置,这里布置得清新淡雅,角落里有微型假山,有流动着活水的小鱼池,棠景意旁边还有一尊玉制的观音像。他正小心地把椅子挪远点免得磕碰,就听许鑫嘉叫他:“棠棠,快过来看看这个。”
他挑了三条让销售一起拿出来,问棠景意道:“哪个好看?”
棠景意扫了眼柜台,款式上看确实是比前几家要丰富不少。他拿起手链翻来覆去地打量,斟酌着说:“嗯……中间这条吧,左边这个带爱心的太俏皮不合适,中间这个好,这是铂金的吧?”
销售面带微笑地说:“链子是铂金的先生,也有玫瑰金的款式,我拿给您看一下。”
许鑫嘉挠挠头,“铂金好还是玫瑰金好?”
棠景意也不懂这有什么差别,便斜眼去瞄标签上的价格。销售笑着说:“其实都很不错,这得看您要送礼物的对象的肤色了,玫瑰金会更衬肤色一些,铂金更有气质。”
许鑫嘉:“啊……”
他又掏出手机看了看相册里女朋友和丈母娘的合照,犹犹豫豫地说:“呃……嗯……铂金吧……?棠棠你说呢?”
棠景意实在不是内行,也忍不住要挠头了,“呃……我也觉得还是铂——”
“景意?”
后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棠景意从让人晕头转向的钻石柜台中回头看过去,竟是个意料之外的人。
“唐镜……唐先生?”
唐镜撩开珠帘从内室走出来,脸上笑意温和,“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唐先生。”销售客气地冲唐镜欠身。
“带朋友来买东西?”唐镜走到棠景意身边,“买手链么?”
“嗯。”棠景意应声,迟疑着道,“这是你的店?”
“不是,是朋友的,他刚好有事出去,我就帮他看一会儿。”唐镜说,又扫了眼摆在柜台上的几条手链,笑说,“再碰见也是缘分,不给你和你朋友打个折说不过去了。”
许鑫嘉一副状况外的茫然表情,但他也知道便宜不是白占的,不敢乱应,扭头去看棠景意。
棠景意当然是拒绝,然而他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唐镜就对销售说:“待会儿给客人打五折。”
许鑫嘉:“!”
棠景意忙说:“真的不用了唐先生,这怎么好——”
“没什么,不用这么客气。”唐镜说,“都是朋友,计较太多就没意思了。”
棠景意一时语塞,而另一边,唐镜已经自如地和许鑫嘉聊了起来:“买手链要送给谁呢?”
许鑫嘉结结巴巴地说:“呃、送、送长辈的。”
“长辈?那可以再看看这些。”唐镜又指了指柜台里的几条,让销售拿出来,“这几个基础款更耐看,这几个镶了蓝宝石,更端庄大气些,也适合长辈佩戴。”
点缀了蓝宝石当然是更好看,许鑫嘉进来时就一眼看中了那条手链,只是价格不在预算中所以没有纳入考虑而已。然而这回多了个折扣,不仅足够拿下,还有多余的额度再配一对小巧精致的钻石耳钉。
许鑫嘉还是不敢动,又去瞄棠景意。
棠景意默默片刻,他当然知道这些价格对于顾云深唐镜这样的人来说什么都不是,对方既然提了便不会是假客套的客气。他也是实在不会你来我往的推拒拉扯,只好道:“是挺好看的。”
“不着急。”唐镜说,“慢慢挑,我去给你们泡茶。”
许鑫嘉局促地偷瞄棠景意,棠景意压低了声音说:“没事,挑吧。”然后便赶紧朝着唐镜走过去,“不麻烦了唐先生,我来吧。”
电磁炉上一直有热水温着,唐镜仔细地冲洗茶杯和盖碗,没有要让位的意思,只是道:“先坐,一会儿就好了。”
棠景意插不进手,只好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唐先生……”
“怎么还这么客气。”唐镜失笑,“上次见面的时候不是叫我名字叫挺好的?”
棠景意:“……”
他确实是叫唐镜叫习惯了,他还和顾云深在一起的那会儿他们差不多大,唐镜要年长他几岁,按理说他得叫声哥,但顾云深和唐镜一直叫的名字,他便也这么顺了下来。
但现在过去这么些年,唐镜可是比他大了一整轮,而且换了身份的他们也并不熟悉。
“上回是我说错话了。”
唐镜拎起水壶冲茶,氤氲的茶汤很快泛起香气。他盖上盖碗,笑着对棠景意道,“下次不会了,别记仇。”
棠景意一愣,反应过来唐镜误以为他还在生气才这么客套,忙说:“我不是——我没记仇,真的只是小事而已,我没介意。”
“那就好。”
唐镜笑说,他时常在笑,语气也总是和缓,显得格外宁静平和。岁月似乎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磨砺,他依旧温润如同清玉,包容如同广袤的深海。
唐镜一直是这样的,所以当初在见到这个人后,棠景意便觉得,小时候的顾云深依赖他也很正常,没人会不喜欢唐镜,包括他自己。
唐镜当然也是对阮棠很好的,他们一伙人中就阮棠年纪最小,大家对他都很照顾。
棠景意沉默一会儿,余光瞥见唐镜摘下手腕上戴着的佛珠握在手里把玩,一颗颗地转着。棠景意登时一愣,他印象中唐镜好像没有这个爱好。毕竟初中毕业就出国了,生活求学好些年才回来,对各大宗教都没什么特殊的观感。
“喜欢?”唐镜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沉香木的,说是什么红木沉香,盘盘看怎么样。”他把手串递过去。
棠景意却没接,他愣神半天,蹦出一句:“你出家了?”
唐镜:“?”
唐镜不解:“……我看起来很像光头?”
棠景意同样疑惑:“带发修行?”
唐镜:“……”
他实在憋不住,嘴角几经抽动,哈哈大笑起来。
棠景意终于意识过来自己的猜测不太靠谱,尴尬地不再说话。他只是担心当初的事也给唐镜带来什么影响,毕竟他们几个人里,唐镜可以说是除了他以外最无辜的那个了。
“没有出家,”唐镜忍着笑说,“我还没清心寡欲到那种程度。这手串就是在一次拍卖会上见着了,买回来玩玩而已,不然按理说沉香也是不能盘的。”
棠景意干咳一声,“噢,我以为……”
“你真有趣。”唐镜笑得停不下来,“难怪云深喜欢你。”
棠景意今天听了太多次顾云深,下意识地就要说:“我不——”然后才反应过来唐镜说的是顾云深,又改口,“他没……”
话到一半,却又不说了。唐镜和顾云深太熟,在他面前说这些和狡辩没什么区别。
“你的朋友叫你棠棠?”唐镜说,语气微顿,又道,“我叫你小景吧,好不好?”
“都行。”棠景意说,“随便叫,不讲究。”
他们没有聊太久,许鑫嘉很快就买好东西了,除了手链之外还多挑了一对钻石耳钉给女朋友,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许鑫嘉虽是个社牛,但显然是第一次和唐镜这样的人打交道,还是拘谨得只会道谢。唐镜笑笑说没关系,临走前又和棠景意加了微信。
出了珠宝店好一段距离后,许鑫嘉才大大松了口气,不可思议地问棠景意道:“那人是你朋友?”
“……不算是。”棠景意干巴巴地说,“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livehouse遇上事儿了吧,后来是顾云深帮我们解决的,唐镜是顾云深的朋友。”
“哦哦哦!”这么一说许鑫嘉就想起来了,“难怪,他也是开公司的?”
“不知道。”棠景意说,“好像不是吧……不过具体干什么的我也不清楚。”他是真有些忘了,只隐约记得当初唐镜好像是开了间艺术画廊,他在国外读的艺术系,回国后也是随心所欲散漫惯了,似乎并没有常规的营生工作。
许鑫嘉只是随口一问,也不是真的在意,他抱紧了礼品袋,小心翼翼地问棠景意道:“这么带走安全不,不会被抢劫吧?”
“不会的。”棠景意哭笑不得,又安慰道,“要么你把它塞包里,在外面时别拿出来。”
许鑫嘉连连点头,递给棠景意让他帮忙放书包里头,不忘嘱咐:“放深一点儿,拿东西给他盖上。”
临近傍晚,许鑫嘉也该回去了,有了女朋友当然不会把两天周末都浪费在兄弟身上。棠景意在街口和他分别,正寻思上哪儿解决晚饭,陆雁廷就来了电话,问他要不要去赛车场跑几圈。
棠景意闲着也是没事,便应下了。
“你在哪儿”陆雁廷说,“我去接你。”
棠景意刚才和许鑫嘉来的时候是直接定位打车的,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便说:“我在玉麒珠宝附近,往北三百米左右的十字路口。”
“……玉麒珠宝?”陆雁廷语气古怪地重复了一遍,“行,我大概十分钟到。你别在外头站着了,找个有空调的地方待。”
“嗯。”
棠景意应了声,挂掉电话。
他回身打量了下四周,这里地段好,饮品店很多,他正要去买个奶茶顺便蹭个空调吹,就听不远处有人叫他:“小景。”
棠景意转头,唐镜从刚才的珠宝店里走了过来。
“在这儿等人?”
“嗯,等朋友。”棠景意说,“你呢?”
“店老板回来了,我正好也去找朋友。”唐镜说,“去店里等吧,外头太热。”
“不用了,我旁边奶茶店坐一会儿就好。”棠景意婉拒,待会儿陆雁廷要过来,他不想和唐镜待一块儿,难保两人不会认识,“你先回去吧,不麻烦了。”
“我——”
唐镜话说一半,就听后边又有人叫道:“棠……景意?”
这声音很熟悉。
棠景意一愣,随即就见江语城从玉麒珠宝里走了出来。
棠景意:“……”
不是吧,这世界要不要这么小???
唐镜微微愣神,“你们认识?”
棠景意:“……你开珠宝店?”他问的是江语城。
其实江语城作为陆雁廷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不管是作为跟班还是真朋友存在,他说是陆雁廷身边最亲近的朋友也不为过,但他并不记得陆雁廷身边那伙人里有做珠宝这种华而不实的产业。
“啊。”江语城扒拉了一下自己新染的金发,“闲着没事儿弄的,给女朋友送礼物也方便。”
棠景意:“……”
江语城瞅了眼因为转身面向他而不自觉地和棠景意站到一边去的唐镜,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他咳嗽一声,问棠景意道:“棠棠,等陆哥来接啊?”
棠景意:“……嗯。”
唐镜挑眉。
“陆雁廷,你应该也认识。”江语城给他解释,“他们待会儿应该是要一起吃饭去。”他刚从陆雁廷那儿回来。
棠景意不吭声,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待会儿唐镜不会也是去赛车场找朋友吧。
“原来是这样。”唐镜微微一笑,“先去店里等吧,外头太热了。”
事已至此,棠景意也无所谓唐镜知不知道了,自暴自弃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