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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瑞士军刀

度关山 星屑 3032 2024-10-15 14:36:21

阿斯尔紧紧抱着怀中的黑发青年,低头把脸埋在对方颈窝里,只觉得无比安心。

他是坦格里赫勒的首领,肩上背负着祖辈的血仇和无数族人的未来,他有他必须要做的事,所以他绝不能后退。

他是族人心目中所向披靡的战神,但在无人知晓的内心深处,他其实也并不喜欢战争和杀戮。

当箭矢射穿敌人的胸膛、刀刃划开脆弱的咽喉,腥臭的热血喷涌而出,溅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不能停下,也不能思考,整个人像绷紧到极限的弓弦,直到现在。

阿斯尔放松地闭上眼睛,鼻尖蹭了蹭谢晏的颈侧。

心里忍不住想,这次是谢晏主动抱他的,他没有犯错了,是不是可以睡在床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嗅到谢晏身上的气味,清爽中仿佛有一股淡淡的酒香,谢晏喝酒了吗?

谢晏最爱干净,总是要烧热水洗澡,还让他也要天天洗,这次他身上沾了那么多脏东西,还没来得及洗呢,谢晏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他。

想到这里,阿斯尔连忙放开谢晏,有些局促地往后退了一步,掌心还在衣摆上搓了搓。

“你怎么了?”

他这举动实在奇怪,谢晏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上下审视他道:“你受伤了?”

阿斯尔只是摇头,掩饰性地扯出一个笑:“没什么,一点小伤……”

谢晏注意到对方衣袍上的破口,原本灰褐的布料已经被大量干涸的血迹染成深褐色,连盔甲上也有深深浅浅的裂痕,根本不信他这话。

于是一脸严肃地把阿斯尔拉进帐子里,直截了当道:“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真的没有。”

阿斯尔低着头,眼神可怜兮兮地望向他。

谢晏才不吃这一套,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脱不脱?”

一向大方的野人居然显出几分扭捏,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卸下残破的战甲,解开衣襟让谢晏检查。

谢晏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阿斯尔受伤,之前看了只觉得触目惊心,现在看来,竟多了一丝不忍,好像自己也能感觉到那种幻痛似的。

男人精壮的上身赤裸,身上痊愈的陈旧伤疤和新添的细小伤痕纵横交错,这些确实都只是“小伤”,甚至都不屑于用药。

但横贯他腰侧的那道血口,却怎么都和“小伤”不沾边了。

透过潦草的包扎,谢晏仍能清晰地看到间隙裸露出皮肉翻卷的边缘,渗透的血迹和组织液浸湿了布料,散发出伤口特有的腥气。

这野人也就是仗着自己体格好,若换成旁人,恐怕根本扛不住。

而这道伤要是再砍得深一点,或是角度再正一些……

谢晏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后怕,伸手去解那布条的动作都有些颤抖,解开时布料已与伤口的组织黏连,他眉头紧皱,顿了顿,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阿斯尔似是看出他的忧虑,沉声安慰他道:“没事的,谢晏,不疼……我不怕疼。”

只要是血肉之躯,怎么会有不痛的呢?

谢晏没好气地看了阿斯尔一眼,万幸的是他还剩下最后一点布洛芬和阿莫西林。

至于云南白药和止血的液体创口贴、纱布,都已经先给上一批伤兵用了,如果阿斯尔再晚回来几天,估计就真什么都不剩了。

“算你小子命大!”

谢晏一边低声骂了一句,一边转身跑到床榻边,从他的宝贝背包里掏药。

“喏,先把这个吃了。”

他把药片和胶囊递给阿斯尔,正准备再给对方倒杯水,便见这野人毫不犹豫就把药都囫囵吞了,也不问是什么,直接咽下了肚子。

谢晏挑了挑眉,还是递了水给他,问:“你就不怕我给你下毒么?”

阿斯尔捧着银碗大口喝水,喉结滚动,抬眼望着谢晏,笃定地摇头:“谢晏不会害我。”

他的目光清澈而真挚,充满了对谢晏全然的信任。

谢晏被他这样注视,不由眼神闪烁,移开视线,开口道:“喝完就去那边坐着,我去拿点东西,处理你的伤口。”

蒸馏产出的第一批“酒精”——准确来说应该是高度数的烧酒,成品已经送去医疗帐篷,供巫医们使用。

因为条件有限,谢晏也还没来得及测出准确的度数,但从味道和效果来看肯定比以前高得多。

他把烧酒灌满了酒囊,又用盘子装了用来缝合伤口的缝衣针和细麻线,还有高温煮沸消毒过的麻布,再回到主帐,就看见阿斯尔正自己鼓捣着清理创口。

“哎哎,你别用手乱碰!”

谢晏赶忙上前制止,把托盘放在矮桌上:“不是说了等我来处理吗?”

阿斯尔默默缩回手,自知又做错了事,低垂着眉眼不敢再乱动,只悄悄拿余光去瞥谢晏。

青年刚才还唤人送了盆热水来,现下挽起袖口,仔细地把修长的双手洗净擦干,才转身看向阿斯尔。

第一步是冲洗擦拭伤口,清理残留的异物,然后再去除其中坏死的组织。

这样皮开肉绽的血腥场面,谢晏已然见了不少,此时心态也调节过来,手上的动作很稳。

他用的是消过毒的瑞士军刀,轻薄的短刃打磨得极其锋利,闪着亮眼的银光。

刀刃贴着皮肉划过,阿斯尔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语气却还很轻松,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刀?好漂亮的刃。”

谢晏头也不抬,半蹲在阿斯尔身前,专注地做着清创。

闻言笑着回了一句:“我从‘天上’带来的,世上只此一把的好刀——你们赫勒人是做不出来的。”

毕竟这可是不锈钢,而赫勒人还只能生产铸铁。

铸铁是生铁熔炼加工后的产物,比起坚脆的生铁更加耐磨、厚重,可以锻打成各种形状,但距离熟铁和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赫勒的铁匠已懂得使用小型的熔炉和鼓风皮囊,燃料则主要是木炭,而生铁、熟铁和钢的区别就在于炉温和含碳量,谢晏对这方面也一知半解,自觉帮不上太大的忙。

阿斯尔听见他这么说,略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谢晏,我的刀断了。”

男人的声音很低,语气里没有抱怨的意味,只是在倾诉和寻求安慰。

“那是阿爸留给我的刀,我本想用它亲手杀了那钦,为阿爸和额吉报仇……”

他已经很接近成功了。

那日他率人将那钦的残部追赶至湍急的乌澜江畔,本就凶残的黑赫勒在穷途末路之下更加悍勇。

阿斯尔不忍伤了苏布达,下马与那钦近身缠斗,弯刀刺入对方的胸腹,卡进盔甲的缝隙里,在搏斗中生生折断;自己的腰侧也被那钦所伤,眼睁睁看着对方跳进乌澜江,没入浪潮中不见踪影。

那钦应是活不成了,就算还活着,这次哈日赫勒的骑兵也受到了重创,他们至少还能安稳地度过今年的秋天。

等到丰收之后,兵强马壮,也不怕再战。

只可惜没有亲手了结那人的性命,还有他的刀,只剩下半截卷刃的刀身和光秃秃的刀柄。

谢晏仍垂着眼帘,他收起瑞士军刀,又洗了一次手,转头去拿装着烧酒的皮囊,嘱咐阿斯尔道:“你别动啊!”

其实吧,他还是略懂一些冶炼技术的,至少在油管和某站上看过很多视频,清楚高炉炼铁的原理。

只要能找到相应的材料,譬如煤炭和助燃的石灰石等等,相信加上赫勒匠人的智慧,改进一下冶炼技术应该是没问题的。

谢晏想着,打开酒囊的木塞,浓烈的酒香霎时满溢出来,阿斯尔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睛一亮:“好酒!”

他本以为是给自己喝的,下一秒却见谢晏将那澄澈的酒液倾倒在自己下腹的伤处。

“这是‘蒸馏’过的‘烧酒’,比你们原本的酒更烈,可以用来给伤口‘消毒’……”

黑发青年清亮的声音道。

他停了停,似乎在思考如何解释这个陌生的词语。

“嗯,就是能杀死伤口里的脏东西,防止发炎感染的。”

灼痛使男人的肌肉条件反射地痉挛紧绷,但他只是轻嘶了一声,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谢晏做好伤口和周围皮肤的消毒,抬头看他一眼,提前打预防针道:“阿斯尔,我现在要把你的伤口缝起来——有点痛,你忍着,别乱动。”

阿斯尔端正地坐好,认真地点头,又摇头,说:“谢晏缝,不痛。”

蒸馏、烧酒?

消毒?缝伤口?

谢晏这是又发明了新的东西么,阿斯尔反复咀嚼着这些词语,如果这样做能够减少炎症的发生,那将会有更多受伤的战士能够活下来。

这对于常年马背征战,且人丁并不兴旺的赫勒人来说,无疑又是一项极有意义的发明。

谢晏怎么就这么好呢?

他何其有幸,才能与谢晏相遇。

若有一天他彻底消灭哈日赫勒、统一赫勒其余六族,可达尔草原再无战火离乱,那也一定是因为谢晏仁慈的赐予。

阿斯尔眼眶微热,目光落在青年漆黑的发顶上,略粗的缝针和麻线穿过皮肉带来的尖锐痛感,在某种澎湃的心绪下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只有谢晏指尖拂过的温度显得格外灼人,让他情不自禁地下腹发紧,用尽了自制力才不至于露出窘迫的情态。

谢晏哪晓得这野人缝个伤口都能遐想连篇,只认真仔细地将缝线拉紧,在最后恶趣味地打了个蝴蝶结,站起身哼笑道:“好了。”

阿斯尔低头去看,竟觉得那缝合的痕迹也莫名有些好看,比自己身上其他的伤疤都特别。

他还想伸手摸一摸,谢晏又紧急叫停,不许他乱摸,还让他自己用纱布,也就是细麻布重新包扎好。

阿斯尔听谢晏的话,一边熟练地自己裹起伤口,一边忍不住咧唇笑起来:“谢晏,你对我真好。”

他那傻兮兮的模样,谢晏实在不忍直视,洗干净手收拾了一下残局,便开口道:“你先休息吧,我去看看其他受伤的战士们。”

“谢晏,等等我!”

见谢晏转身要走,阿斯尔连忙加快手速,把纱布草草打好结,站起来追上去道:“我和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端午假期快乐!也祝高考的宝贝们都得偿所愿,金榜题名!出来旅游啦,用手机写可能比较慢,希望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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