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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花海与吻

度关山 星屑 3089 2024-10-15 14:36:21

又要去哪里?

这家伙总喜欢这样,就像发现新鲜事物的狗狗,咬着主人的衣袖,想给他分享自己的宝藏。

但每次似乎都能哄得他开心,去看看也无妨。

谢晏调转马头,跟上阿斯尔的步伐,两人又策马同行了一段距离,视线所及的绿色草野逐渐被澄黄的花海取代。

一股浓郁的、熟悉的,说不上是香还是臭的气味,远远便钻进了谢晏的鼻腔。

“这是……”

谢晏愣了愣,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油菜花?

阿斯尔还以为他是在问自己,解释说:“这是‘黄花’,谢晏喜欢花吗?”

每到黄花盛开的季节,赫勒的年轻人们就会和心上人相约,在花海中漫步、互诉衷肠。

阿斯尔从没有和别人一起看过黄花,现在看来也觉得这里的风景很美,怪不得人人都喜欢来看。

而谢晏只想说,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这花可大有用处啊!

他两眼放光,迫不及待跳下马,跑上前去仔细查看。

耳边还能听到蜜蜂振翅的嗡嗡声,蝴蝶环绕飞舞,谢晏摘下一朵黄花,定睛细看,竟果真是油菜花。

花朵倒是长得基本和现代的油菜花没什么两样,就是不知道结了籽会是什么样子。

无论如何,这也算是个意外惊喜,感谢大自然的馈赠,果然还是要多出门看看。

谢晏拿着那花,朝阿斯尔晃了晃,笑着说:“阿斯尔,这‘黄花’可是个好东西。”

“盛花期可以养蜂采蜜,菜籽晒干可以榨油——你们这里,还有多少这样的黄花田?”

他在做青霉素的时候就发现了,赫勒人用的都是动物油,牛羊的油脂成本高且产量少,如果能有植物油的话,就能有更多平民百姓实现“油料自由”。

谢晏想到的,阿斯尔自然也立刻想到了。

他毫不怀疑谢晏的说法,看着这成片的花海,仿佛已看到一汪汪油田:“秋牧场和马场附近还有几处,其他部落应该也有……”

草原上的黄花很多,因为生得漂亮,又是有情人约会时的去处,总会有人收集它的种子,洒在各处,所以传播很广。

“那可别把它们踩坏了,等结了籽,我再告诉你怎么榨油!”

左不过就是晒干炒熟,研磨后蒸麸,再用重锤反复撞击,挤出油脂,出油率或许比现代低些,但也绝对高过动物油了。

谢晏笑吟吟地在花海里散着步,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一片月牙形的小湖泊。

他走到湖边,见那湖水清澈,顺手掬了捧水洗了把脸。

可达尔草原的水源大都是雪山融水,扑在脸上甘冽清爽,谢晏擦了擦脸颊,感觉舒服多了,身上却还有点黏腻感。

刚才他紧张得出了汗,骑马又吹了风,不如就在这里洗个澡。

谢晏越想便越觉得可行,但想到还有个阿斯尔,又回头喊他:“你,牵好马,转身离远些,不许回头看啊!”

阿斯尔不晓得谢晏要做什么,只照他说的转过身去,隐约听到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然后是哗啦溅开的水声,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谢晏是要下水洗澡。

男人浅金色的眼眸暗了暗,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喉结微动,连鼻腔都有些发热。

但还是听话地站在原地当木头桩子,只有耳朵还在留心听着身后的动静。

那划水的声音响了一阵,忽而安静下来,却也没听见有人上岸的声响。

阿斯尔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谢晏?”

他提高音量又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警觉地回过头,便只见岸边堆着谢晏脱下的衣物,水里却不见谢晏的影子了。

一般像这样的“水泡子”都不会太深,但万一抽筋溺水也很危险,阿斯尔霎时自责不已,他怎么能让谢晏一个人呢?

来不及再多想,他径直冲到水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只是想在水底一个人静静的谢晏隐隐听到阿斯尔的呼唤,正准备浮起来呢,就又听见扑通一声巨响,一下子没憋住岔了气。

口鼻像小鱼吐泡泡似的冒出一长串气泡,喉咙呛进了水,肺里辛辣得生疼,划水的动作也显得慌乱起来。

阿斯尔看到他的身影,毫不犹豫地飞快游向他,谢晏只模糊地看见一个黑影靠近自己,然后就被男人捧着脸吻住了双唇。

温热柔软的唇瓣相贴,新鲜的氧气从那人的唇舌间让渡过来,谢晏缓了口气,睁眼便在水中对上了阿斯尔澄亮的金色双眸。

男人金棕的长发在浮力的作用下飘散开,朦胧的水流柔和了他五官的锐利,看起来不再像抖擞鬃毛的雄狮,倒像是奇幻故事里的美人鱼。

黑皮美人鱼,很合理啊。

谢晏一时分神,也忘记了推开对方,这个“吻”就这样继续下去,两人四唇相接,气息在唇齿间共享,直到谢晏被捞着浮出水面。

“咳咳咳……”

他这才想起挣开阿斯尔的怀抱,一边咳嗽一边抹嘴巴,连脸都咳得通红。

阿斯尔还不放心,想带着他往岸边游。

谢晏浮在水上,只露出湿淋淋的脑袋和一点白皙的肩膀,连忙解释说:“我没事,没有溺水,就是想试试自己一口气能憋多久。”

看他的状态和泅水的姿势,确实不像是溺水的样子,阿斯尔终于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湿漉的茂密金发垂下来贴着头皮,黏在脸颊上,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淌,阿斯尔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整个人像只落水的流浪狗。

男人可怜巴巴地低垂眉眼,开口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

谢晏是说过不许阿斯尔回头看,但阿斯尔以为他溺水才赶来救他,虽说是个误会,可他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不会连这都还要怪对方没有听话。

闻言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忽又想起一件事来,皱起眉说:“你的伤还没好全吧?那还不能沾水,赶紧上岸去!”

在阿斯尔的伤口完全愈合之前,谢晏都允许他每天的洗澡改成擦身了,这下算是前功尽弃,可千万别又二次感染。

两个人于是先后游向岸边。

谢晏催促着阿斯尔背过身,自己先把里衣穿好,又把外面略宽大些的袍子递给他:“你把湿衣服脱了,先穿我的。”

阿斯尔一点也不避讳,当着谢晏就开始宽衣解带,倒是谢晏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别开脸,等到他穿好才重新看向他。

“噗。”

谢晏一看便忍俊不禁,哧地一笑。

那件穿在自己身上还显得宽松的外袍,换了阿斯尔穿就明显小了几个号。

衣袖和下摆都短了不说,前襟几乎遮不住胸膛,饱满贲张的肌肉就这样裸露出来,滑稽中又带着几分情色的意味。

不对啊,有什么好笑的,这不是等于在笑自己细狗吗?

谢晏忽然反应过来,及时收住笑容,又莫名其妙气鼓鼓地加快脚步,走向正悠闲吃草的白马。

阿斯尔不明所以,只当是自己先前没听话惹了谢晏生气,还弄湿了伤口让谢晏担心,实在是错上加错。

他深刻地自我反省,但下次若还遇到这样的情形,他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谢晏是他放在心尖上珍视的爱人,即使只有一丝一毫危险的可能性,阿斯尔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好在他们回去的路上没碰见什么人,不然肯定要被误会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谢晏还在庆幸,全然忘了他与阿斯尔早就是族人心目中的“合法夫夫”,一起去哪里、做什么都不奇怪。

换药换纱布这种小事,谢晏才懒得再亲手帮阿斯尔做,只让他去找巫医,自己则转向那日苏等人的帐篷,刚缓和下的心绪又悬了起来。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谢晏咬牙做好了心理准备,正欲走进帐子里,就见莫尔格金兔子似的蹦出来。

少年眉飞色舞、语无伦次地报喜:“退烧了!可敦,有效!青霉素、成功了!”

“真的吗?太好了!”

谢晏又惊又喜,大步迈进医帐,果真见那日苏半靠坐在矮床上,虽然看着仍有些虚弱,但比起之前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那日苏还有力气向他道谢,坚持下床给谢晏行了个大礼。

谢晏无奈地扶对方起来,脸上却不自禁有了笑意,悬着的一颗心重新落回肚子里。

只要退了烧,炎症能消下来,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活着,就还有希望。

那日苏的好转极大地鼓舞了其他战士,所有重伤的炎症患者都自愿注射了青霉素。

绝大部分都起了作用,但也有没那么幸运的。

或许是药来得太迟,又或许是伤得太重,谢晏得知消息赶来时,便只看见逝者身上盖着的白布。

他甚至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也不记得对方的脸,但看到那白布的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悲从中来,眼角落下两行清泪。

“可敦,古力思说,请您不要为他伤心。”

战友也红着眼睛,话中带着哽咽,面上却仍笑着,安慰似的说:“他很感谢您所做的一切,他说为了赫勒人更好的未来,我们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额里赤告诉他,您说过,那个世界很好,他也很想去看一看……”

有那么一瞬间,坚信唯物主义的谢晏,竟也希望这世上真的有轮回。

他跟着送葬的队伍走出帐篷,目送他们远去。

失子的老牧人唱起挽歌,晦涩的古赫勒语含混难懂,谢晏却几乎能感同身受那种悲伤。

他第一次主动去问通天巫,作为“神使”,自己是否能为战死的赫勒勇士们做些什么?

通天巫苍老的眼睛里满是慈悲与安宁,谢晏听见老人的声音道:“可敦,请您为他们祭祀超度,令他们灵魂安息罢——天神与你同在。”

清晨时分,太阳还未升起,大帐前的广场上已聚集了大量族人。

年轻的黑发可敦身穿雪白的祭祀礼服,在人们的目光注视下,一级一级登上高耸的祭台。

阿斯尔亦在台下仰望着他。

青年在高台上跳起祭祀的神舞,动作间还有些初学者的生涩笨拙,却跳得十足认真。

他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在萨满巫的高声念诵中踮起脚旋转,衣袂上雪白的羽毛和衣带飞舞飘扬,在风中盛开如层叠的莲。

阳光穿过洞开的云层,形成天然的丁达尔效应,那光芒落在谢晏身上,无端显出几分神性的圣洁。

太阳照常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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