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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恩将仇报

度关山 星屑 3182 2024-10-15 14:36:21

这一次的庆功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盛大。

太阳还未升起,王城中便开始杀牛宰羊,家家户户都在为了庆典做准备,专为战士们备菜的陶釜足有半人高,釜中热水沸腾,蒸腾的热气伴随着肉类和油脂的熟香,逐渐飘满整座城池。

香味最霸道的还是谢晏精心研制的“牛油火锅”,他从乌兰部带回的那种类似辣椒的植物正好赶上季节种了一茬,收获颇丰,加上他尝试着种植的部分香料作物,几经调整后,终于得到最近似现代口味的配方。

烤肉和牛肉干新增了麻辣风味,谢晏惦记已久的冷吃兔,也总算落到实处。

巫医们原先当实验动物养的兔子已彻底形成产业,不少族人也学着豢养起小动物。

除了兔子外还有雉鸡、野鸭和獾子等等,即便不靠打猎,家中牛羊不丰的人家亦能顿顿吃上肉,如今冬日最时兴的吃食,便是各种带辣味的菜肴。

肉制品的种类增多,果蔬也渐渐多起来,虽然还是以原有的野菜野果为母本,但人工精细栽培后总会更好吃些。

只要再多培育改良几代,产量和口感都能提升,等以后引进外来品种,饮食还会更加丰富。

谢晏是被浓郁的食物香气唤醒的。

他昨夜休息得晚,因为太累又睡得沉,醒来时已近中午。

阿斯尔已经不在帐内,给他留了字条,说是去大帐同哈斯珠拉、乌汗台还有各长老商定战利品的分配,论功行赏,以及受伤和阵亡战士的抚恤问题。

谢晏放下那纸条,被帐外飘来的鲜辣香味勾引得馋虫大动,但想到自己刚被某野人折腾过的屁股,还是忍住了没让人送辣菜来,只老老实实地喝起野菜稀饭。

填饱了肚子,换好衣服,谢晏从王帐出来,没走出几步,就被远处广场上热烈的欢呼鼓掌声吸引了注意力。

聚集围观的人群中间,好像在搞什么比赛,喝彩和助威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谢晏起了好奇心,也上前去凑热闹。

众人都正看得起劲,谢晏又穿了件灰狼皮做的袍子,看起来并不打眼,竟也没人注意到可敦混入了人堆里。

谢晏猜测的果真没错,正是战士们在比试摔跤。

不过这比赛还与寻常的摔跤比赛不同,是由乌兰部的战士发起的“擂台赛”,面向坦格里部和达拉部的男人们,输给她们便要跟她们回乌兰赫勒的那种。

正在守擂的女人身材高挑健壮,这样冷的天里,上身只裹了件像背心似的短打,露出的手臂肌肉起伏,渗出细细的热汗,像极了谢晏看过的某部电影里的亚马逊女战神。

她的动作灵活而矫健,把对面同样壮硕的男人耍得团团转,使了巧劲一个闪身,便四两拨千斤地将对手摔了个四脚朝天。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纷纷哄笑叫好,那倒在地上的年轻人露出懊恼的神色,却又更像是羞赧得红了脸。

谢晏也被周遭的氛围感染,大笑着鼓起掌来。

他正拍着手,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捂住嘴。

“唔!呜嗯——”

男人宽大的手掌几乎盖住了谢晏的大半张脸,他毫无防备,根本没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呼救,就感觉到后颈一痛,失去意识软倒进身后那人怀中。

冬季的皮袍宽大厚重,黑发绿眼的男人又身形极高大,在衣袍的遮掩下,青年就像是被他搀扶着离开,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

谢晏再睁开眼时,嘴里塞着麻布,双手反剪被绑在身后,手臂都已有些发麻。

他蜷缩靠在墙根下,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后颈隐隐生疼,视线好一会儿才聚焦。

迷糊片刻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人绑架了。

环顾四周,凹凸的墙垛和高处格外寒冷的空气让谢晏很快分辨出这是在城墙上,他努力挣扎着坐起身,试图蹭着身后的墙壁弄开捆住手腕的绳索。

突然,一道阴影笼罩住他的视线,谢晏抬起头,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逆光的轮廓压迫感极强。

谢晏先是慌乱了一刹,随即认出对方,是他那天打猎救回来的那个战士,顿时仿佛看到了救星:“呜呜!”

救命——

他在心里呼喊。

男人半蹲下身,拿下他嘴里的布团,谢晏腮帮子都被撑得发酸了,绯红的唇边沾着带出的水渍,看起来格外可怜。

“快,快帮我解开!”

谢晏扭过身向对方求助,还问他:“你看到绑架我的人了吗?你怎么……在这里。”

青年话音顿住,卡壳了一下,似是意识到不对劲,僵硬地回过头,男人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墨绿的双眸幽深晦暗。

不是吧,兄弟……

谢晏梗着脖子闭上嘴,下意识朝后面缩了缩,后背抵上墙砖,感到一阵寒意。

男人却更凑近了他,抬手捏住他的下颌,指腹在他湿润泛红的下唇上摩挲,幽暗的目光愈发深沉。

这动作已近乎狎昵,谢晏心下悚然,瞪大眼睛。

第一反应“卧槽是gay”,浮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同时,倏尔灵光一闪,竟在脑海中串联起了所有线索。

再看向那人的双眼,终于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对方。

自达拉赫勒回王庭的路上,被哈日赫勒伏击那次,直冲他和阿斯尔而来的那个黑甲遮面的男人,也有着这样一双绿眼睛。

而他救回这人后,替对方检查伤口换药时,在对方肩膀后面看到的旧伤,就是他自己亲手射的。

这家伙就是伊勒德!

伊勒德是阿斯尔同母异父的兄弟,怪不得会看着眼熟,怪不得长得那么像!

果然路边的野男人不能乱捡,谢晏眉头紧皱,缩着脖子都快挤出双下巴了,脸上写满了抗拒。

“唔……我救了你,你不能恩将仇报!”

伊勒德闻言,似有所思,又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松开手,挑眉笑道:“你对我有恩,阿斯尔和我有仇,等我杀了他,再报你的救命之恩。”

可恶,歪理还挺顺。

谢晏从伊勒德的话中猜出他的意图,定然是想用自己来威胁阿斯尔,不由咬紧了后槽牙,面上却勉强挤出一点为对方着想的和善表情:“其实你这又是何必呢?”

“就算你今天杀了我,或是杀了阿斯尔,照样无法活着走出王城。”

谢晏循循善诱,放缓了声音继续道:“但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当做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可以离开这里,好好活下去——只要活着,一切就还有重来的机会。”

重来?

多么诱人的词语。

可是,他真的还有机会重新来过吗?

伊勒德深深注视着谢晏,青年脸上虚假的笑意根本不及眼底,黝黑的眼眸中是压抑的愤恨,和真曾经心实意为他高兴的样子对比鲜明。

谢晏在骗他,果然都是骗他的!

男人唇边勾起的弧度一点点消失,神情冷凝如冰。

谢晏看见他朝自己伸手,警觉地想要闪躲,却根本无路可退,只得被对方掐住脖子,被迫仰起脸,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

“呃、嗯——”

窒息感和喉咙被掐紧的痛楚让谢晏瞬间红了眼眶,生理性的眼泪濡湿了眼睫。

见谈判不成,他也干脆破罐子破摔,更睁大了双眼,死死瞪着伊勒德,目光中满是不服气的倔强和痛恨。

谢晏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更相信阿斯尔一定会来救他,只要有阿斯尔在他身后,他便无所畏惧。

伊勒德望进谢晏灼灼的眼底,深邃的眼眸微眯,唇角颤动,似是轻笑了一下。

是了,这才是他所熟悉的眼神,仇恨、愤怒、痛苦、恐惧……不,唯独没有恐惧。

谢晏不怕他,这个认知让伊勒德心里仿佛燃起了一团火,谢晏越是坚定,越是不屈,那火焰便越将他灼痛。

他想要收紧手掌,手背用力到青筋鼓起,几乎颤抖起来,却终究没有再掐紧分毫。

为什么?凭什么?

若他就那样无知无觉地死在雪地里,或是更早的时候,流尽鲜血死在战场上,死在阿斯尔刀下,或许都不会像此刻这样痛苦。

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要救他?

谢晏和阿斯尔的善良,还有他们之间坚不可摧的信任与爱意,都使伊勒德胸腔中无法抑制地生出更旺盛的嫉妒与恨意,激荡得他肺腑生疼,连喉咙里都涌上了腥甜的血气。

广场上点起一簇簇火堆,盛大的庆功宴即将开始,锦毯上摆满了各色吃食,丰盛的佳肴仍在一碟接一碟地端上来,空气中弥漫着烤肉与烈酒的芬芳,还有红油火锅辛辣扑鼻的香气。

打擂台的战士们已经换了阵地,来自不同部族的男女老幼不分你我地围坐在一起,有人打着拍子弹起口弦琴,唱和的歌声渐响,拉开欢宴的序幕。

如无意外,这场狂欢的盛宴将会一直持续到深夜,甚至第二天清晨,这是属于胜利者和幸存者的犒赏与安慰,人们在美食美酒、酣歌醉舞中向曾经惨痛的过往告别,一同迎接新生的到来。

席间的气氛已逐渐热闹起来,宴会的主人、如今整座王城乃至大草原的主人阿斯尔,也从议事的大帐走出,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坐上主位。

只是没有看到谢晏,阿斯尔问一旁的侍从:“可敦怎么还没有来?是还没睡醒么?”

他实在太久没有和谢晏亲近,昨夜难免有些控制不住,今天早晨离开时,谢晏仍趴在柔软的皮毛毯子里,疲倦地睡得正沉。

阿斯尔想到昨晚最后谢晏叫停,他还忍不住又来了一次,只怕对方是生自己的气了,不等那侍从回答,径直站起身,回王帐去打算老实地认错道歉。

然而还是没有找到谢晏的踪影。

毕竟任谁也不会想到,在铁桶一样固若金汤的王城内,会混入对可敦心怀不轨的恶人,而谢晏平日也不喜欢像封建皇帝似的总有一堆人跟着,守卫向阿斯尔回禀,最后一次看到可敦时,他正要去看乌兰部战士们发起的摔跤挑战。

擂台周遭聚集的人群太多,又是一片欢乐的海洋,一向勤谨的守卫战士们亦不免松懈,没有再刻意关注可敦的行踪。

阿斯尔沉默下来,本能地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刚要下令全城搜寻谢晏的下落,便听帐外有人来报。

“可汗!”那人重重跪下,惶恐道:“有人挟持了可敦,正在城楼上,喊话要可汗亲至才肯放人……”

除了伊勒德,阿斯尔再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无尽的懊悔与担忧攥紧了他的心脏,他紧握着腰际的弯刀,转身健步如飞,经过弓架时顺手抄起长弓与箭囊,头也不回地走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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