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歌要被拘留，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张舒只能先到附近给他买了点简单的生活用品，又掏出点现金给他。分别的时候，秦牧歌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舒舒，你一定要帮我啊！”
张舒点点头，有点不落忍的看着他被带了进去。
时间有些晚了，张舒往外走的时候，庄升也跟了上来，很熟稔地问道：“你回哪里？我送你。”他说了句让张舒没法拒绝的话，“路上我也可以帮你想一下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庄升的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黑色奥迪，很大气的一款车。张舒没跟什么有钱人来往过，小轿车也没坐过多少回，再加上对方身上隐约透出的同类气息，让他不免有些紧张。男人却先一步绅士的为他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等他坐上车后又替他关好了门，然后迅速绕到另一边钻了进来。他看到张舒没系安全带，也没提醒，而是直接凑了过来拉过他身边的安全带为他系上，中途两个人的距离挨得极近，几乎能闻到对方的呼吸。
张舒虽然确认了自己是同性恋，却没在生活中接触过“同类”——他爸爸不算的话。这样骤然跟对方靠近，心理生理上都有点不自在，却也有股蠢蠢欲动的感觉冒了出来。
庄升的动作不算快也不算慢，系好后便退开了。张舒晃了一下神，后知后觉地道了声谢。
“不用客气，你住哪里？”庄升打开导航问他。
“云湖小区，会不会不顺路？”
“挺顺路的，我住在景林。”庄升自己也系好了安全带，他还穿着制服，整个人看起来帅气又精神，笑起来也有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你跟秦牧歌关系很好吗？”
张舒道：“我们认识快三年了，关系还算不错，我现在的工作都是他给我介绍的。”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没觉得对方问太多了，张舒坦诚地道：“在一家夜宵店里打工。”他说了店的名字，庄升笑道：“我知道那家店，不过以前没去品尝过，以后会去试试。你们那的招牌是什么？”
两个人关于这个话题聊了一会，庄升又转回了原来的话题，“其实我建议你，如果关系不是特别好，没必要为他蹚这趟浑水，他这种人我见得很多，走正道的几率很小，就算这次出去了，也不会想着老实本分的工作，依然会去找一些旁门左道。”
虽然是为自己好的样子，但对方所展现出来的优越和高高在上都让张舒心里不太舒服，他辩解道：“牧歌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一时走错了路。”
庄升笑了一下，突然道：“我在这里工作了快五年，不是第一次见他，几年前他也进来过两次，打架和勒索，因为金额小，也就关了几天。我也调查过了，他在那个收债公司里拿到的工资很高，一个月有七八千，你觉得等他出去之后，还能满足一个月两三千的工资吗？并且要付出的体力劳动要多好几倍，他肯定干不了多长时间，到时候犯了别的法进来了，你又来捞他？”他又道：“他这次故意伤人，身上还带了刀具，虽然达不到管制级别，但性质也很恶劣，就算受害方能写谅解书，他也要被判个一年半载的，还不如让他多关几年，在里面好好改造。”
听到要判刑，张舒就有些慌，而男人话虽然说得不太好听，但是并不是没有什么道理。十万，就是掏空他全部积蓄也不够，这个数字确实让他犹豫。可脑海中闪过秦牧歌泪眼婆娑的模样，又想到曾经两个人喝酒时对方提到家人崩溃大哭的样子，再想到秦牧歌每次有好的活计都很兴奋的打电话给他，张舒就下定了决心。“我就帮他这一次。”
庄升偏头过来看他一眼，露出一点意外的神色。
张舒道：“坐牢肯定是不好受的，一年半年总比三年五年要强吧。我也不能完全说相信他经过了这次的事会改好，但完全不帮他，我没办法安心。”
遇到红灯，车子缓缓停下，庄升将视线再次落在张舒的脸上，突然问道：“你多大了？”
张舒道：“马上快二十一岁了。”
庄升笑了起来，“既然你想帮，那我也尽量帮你。”
张舒连忙道谢。
庄升拿起自己的手机解锁后直接放在他腿上，“交个朋友吧，留一个电话，微信也加上。”
张舒愣了一下，把陌生的手机拿了起来，屏幕一亮，手机桌面映入眼帘，是一个秀肌肉的男性，白衬衫敞开着，戴着墨镜，块垒分明的六块腹肌给视觉很大的冲击感，让张舒略微有点不自在。而更不自在的是他发现了照片里的人就是身边的男人，这更让他产生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庄升开车间隙瞥了他一眼，看他盯着自己的照片看，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浅笑，很直接地问道：“喜欢？”
密闭空间内的气氛陡然暧昧起来，张舒脸色有些红，手指也有些无措。
庄升道：“去年拍的，现在保持的还不错，要是喜欢的话，哪天给你看看。”他更直白的挑明了，“我能看出来，你的性向跟我的一样。”
张舒算是第一次接触同类，在工作上锻炼出来的游刃有余在这时候都丢得一干二净，他想否认，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犹豫间手机再次锁屏了，他只得将手机递过去，小声道：“要再解一次锁。”
庄升笑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没将手机接过去，而是直接将手覆在张舒的手上，大拇指对着解锁的地方按了一下。
手背被温热大掌包裹，对方身上的热度传递过来，让张舒不太习惯，心跳都忍不住加速了，脸色也变得更红。他努力镇定心神，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在对方的电话簿里存好，又加上了社交账号。对方社交账号里的头像倒是很正常，是穿着制服的头冠照，看着又帅气又正经，是很容易让人心动的长相。
车子缓缓停在小区门口，庄升道：“明天我约那边过来做调解，要我过来接你吗？”
张舒连忙摇头，“不用，我可以自己过去。”他话刚说完，男人陡然凑了过来，在他心跳又忍不住加速的时候，对方为他解开安全带，却没有及时退开，而是用一种很近的距离盯着他。
男人身上带着浅淡的香水味和烟草气息，凑近了也并不觉得难闻。他看着张舒，“谈了男朋友吗？”
比起“你的性向跟我的一样”，显然这句话更为直接。张舒呼吸乱了一下，兴许是对方身上的制服作祟，他居然不知道撒谎，很老实地道：“没有。”他脸色很红，声音很小，“你怎么知道我是……我是……”
“第一眼就感觉到了。”庄升笑的很有魅力，戏谑他，“你不是也感觉到我跟你是一样的了？”
张舒不说话，呈一个很害羞的状态，红润的嘴唇都抿了起来，看的男人有些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些。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张舒下意识扭开了头避开了对方的动作，“我不习惯……”
“是我太急了，抱歉。”庄升立即绅士的退开了，没有要强迫他的意思，这让张舒内心对他增添了几分好感。
庄升道：“明天我联系你。”
下了车，微风吹散了脸颊上一些热度，但心跳依然很快，手脚都有种麻痹感。张舒这几年一直疲于生活，每天睁眼就想着赚钱要将弟弟养大让他出人头地，一直没时间考虑自己的性向和感情，第一次碰到自己的同类，对方又是高大帅气的类型，不免让他有点心猿意马。
脑海中回想着两个人从见面以来发生的每一帧画面，把在车上的对话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身体变得愈发不能平静，以至于进屋的时候脸色还是红的。张舒皮肤白，脸红起来特别明显，而且眼底还盈着一层水波，蕴含着一种清纯的风情。张俊听到开门声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这样的他，整个人微微愣了一下，才开口问道：“哥，怎么了？今天没去上班？”
看到弟弟，荡漾的心潮才稍稍平静了些，张舒道：“忘记跟你说了，我今天请假了。”他把今天请假的事原原本本跟弟弟说了一遍，最后还说了自己的决定，“我总共有八万块，如果对方真的要十万才出具谅解书，我就再找我们老板借两万，怎么样也帮牧歌这一回。”他有点忐忑，“俊俊，你觉得我的做法对吗？”
弟弟向来聪明又理性，看问题会比他全面得多，如果自己的决定得不到弟弟的支持，张舒可能会撤回这个念头。但他其实还是更希望能得到弟弟的支持。
兄弟俩对视了几秒钟，张俊才开口：“我还存了一万块，我拿给你。”
张舒愣了，“你哪里来的一万块？”
张俊没说，只转身去自己的房间里拿钱。张舒急急忙忙追了上去，满心都是担忧，“你每个星期的生活费也就两百块，你哪里来的钱存？俊俊，你不会是没上课跑去打零工了吧？”他越想越有可能，心里一着急，用力抓住了弟弟的手臂。
张俊道：“给同学写作业赚的，还有做家教。”
张舒呆了，“写个作业就能赚那么多？家教？家教不都大学生做的活吗？谁请你一个高中生去当家教？”
“对方只是小学生，课程很简单。”张俊把整齐的一叠钱放在张舒的手里，垂着眼睫看着他，“你想帮他，你就去帮。”
张舒看着这样的弟弟，胸口有些燥热。比起理性的分析，毫不犹豫的支持他任何决定果然更让他欢喜，他抓着那叠厚厚的纸钞，忍不住再次抱住弟弟已经高大起来的身躯，保证道：“我就帮他这一次，如果他以后还选择烂在泥里，我再也不管他了。我也会继续努力工作，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向来没什么表情的少年听到兄长的话，嘴角形成了一个上翘的弧度，眼底流露出温柔的神情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