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舒原本想用过午饭就离开的，但在沈奶奶热情挽留下还是没走，她用的理由很充沛：“我知道你们重逢，这次过年可能会选择回老家去单独过，所以就当提前陪我们住几天，行不行？”

老人家把话说到这份上，张舒自然没能坚定拒绝。

而且跟沈家人相处，除了一开始有点僵硬别扭之外，慢慢就在融洽的气氛中适应了，毕竟他们对他的言行举止中都透着一股友善，哪怕是姜岚玉都没再说什么。

傍晚的时候，张舒找了个时机跟姜岚玉单独见了一次，他把提前准备好的银行卡拿了出来，“阿姨，里面是五十万，我先还给您。”

姜岚玉显然也没意外他为什么会还钱给自己，只是将银行卡推了回来，“你没欠我的，不用还钱给我。当初我给你那些亲戚钱，虽然确实有想让你知难而退的用意在，但大部分还是为了买断他们跟昭昭之间的牵扯，哪怕我当时知道他们不仅对昭昭没有照顾之情，还给你们带来了不少困难和麻烦，可我不想自己的儿子被污蔑造谣说成是忘恩负义的人。”她苦笑了一声，“这笔钱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所以你们不用都想要还给我。昭昭那份我没动，他不肯拿回去，我只能暂时帮他存起来，刚好，现在可以交给你。”

看到她反倒拿了张银行卡出来，张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姜岚玉看着他，认真道：“拿着吧，这样我心里能舒坦点。这两年，我看着昭昭到处奔波赚钱，连嘉嘉都不肯再用家里的钱，我并不好受。我想跟他们亲近，可我始终用错了方式，能让昭昭来我旗下的公司兼职，已经是我努力修复关系后的最大成效了，嘉嘉那边，我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情绪多少有些崩溃，想来也是，一个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儿子，一个是被她精心养大的儿子，现在都跟她离了心，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张舒最见不得女性红眼睛，只能努力安慰道：“会好的。您想开点，俊俊心里是有你们这对亲生父母的，不然以他的个性不会选择回来。嘉嘉学会自己独立也是一件好事，您身体不太好，还是要注意情绪……”结果他越安慰，姜岚玉掉泪掉得越厉害，难得哭得有些委屈。张舒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突然道：“实在不行，您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别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时间久了，隔阂自然就淡了。可以出去旅游啊，放松放松心情，或者跟沈伯母一样再生个二胎？”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越界，恨不得扇自己嘴巴一掌。姜岚玉却被他这句话逗得破涕为笑了，“我都多大年纪了……”

张舒有点尴尬，“您还很年轻的。”

气氛彻底放松下来，姜岚玉仅剩的对他别扭情绪也因为这次谈话而消失了，她抹干净脸上的眼泪，再次朝他道歉：“张舒，过去是阿姨不对，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张舒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能理解。”他开了句玩笑，“要是我妈妈还在世，碰到这种事，估计是要用大耳刮子扇我的。”他笑过了，也认真起来，“但无论怎么样，我都想跟俊俊在一起。”

“我爱他。”

沈家安排张舒跟沈昭住在同一间房，样式古色古香的，让张舒从进门开始就觉得新奇。屋子里都通了地暖，一点也不冷，摆放的全都是实木雕花家具，颜色暗红，所以哪怕搭配着白炽灯，屋子里也显得有些暗沉。

“哇，居然是老式的床。”张舒看到床更觉得惊喜，伸手摸了一下，缎面的被套触手光滑，而且十分柔软，连枕头都是长形圆枕。张舒笑道：“像是穿越到了古代一样。”

沈昭倒是淡定，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主宅住宿，等兄长看够了摸够了，才问道：“哥，要不要去泡温泉？”

张舒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有边界感的，“沈爷爷沈奶奶他们的专用池子，我们也去泡是不是不太好？”他知道大多数人有洁癖，特别是有钱人，连穿的衣服大多选择定制的，泡澡池这么私密的地方，未必愿意跟外人共用。

沈昭道：“他们不到池子里泡，都另外接了水泡药浴，而且这也是奶奶说的，她说家里没那么多玩乐的场所，对年轻人来说可能有点无聊，只有泡温泉还有点乐趣，对身体也好。”

张舒这才没了顾虑，先在卫生间简单冲洗过后换上厚睡袍，再跟着沈昭去了后院。

屋子里虽然有地暖，但长廊里却还是冷，两个人小跑着前行，半道上碰到了也去泡温泉的沈嘉，一起去了后院。

泉眼是天然的，池子周围也用山石做成天然的屏障形状，因为温度高，周围一圈雪都化了，热气袅袅上升，让人看着就觉得暖和。

沈嘉还开起了玩笑，“哥哥，我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张舒捏了下他的脸，“想什么呢。”

男生泡澡就只会穿一条短裤，张舒虽然飞快下了水，身上的痕迹却还是被沈嘉捕捉到了。小处男的脸色瞬间红了，一副想详细看看又不好意思的样子，扭扭捏捏的让张舒觉得很可爱。张舒跟沈昭递了个眼神，沈昭明显有些吃味，但还是坐到了另一边，留下空间给俩亲兄弟说小话。

沈嘉压低了声音，语气满是羞涩：“哥哥，你当初是怎么确认自己的性向的？”

张舒也压低了声音回答：“我爸……就是我们的爸爸也是同性恋，妈妈是被他骗婚的，知道后很愤怒，所以我从小她就教育我不可以走歪路，但其实效果是相反的，我变得对这方面更敏感，到青春期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沈嘉早已知道亲生父母的事迹，哪怕张华超已经死了有十年了，他还是忍不住评价道：“渣男！”

张舒也附和：“绝对的渣男！”

两个人越靠越近，哪怕水面上雾气环绕，沈嘉还是清楚看到了哥哥身上的吻痕印子，他的目光顿时又躲闪起来，可到底压抑不住心底的好奇，“哥哥，那你是怎么认定自己是……0号的呢？”

张舒仔细想了想，“凭感觉？”

沈嘉又羞涩又好奇，“那个的时候……会不会难受啊？”

兴许是没在一起长大的缘故，所以张舒能很坦荡地跟他聊这种私密的事，“刚开始的时候肯定会很难适应的，也会有痛感，但等适应好了就好了，后面……挺快乐的。”

沈嘉眼睛里冒出了期待。

张舒脸色微红，轻轻咳了一下，小声道：“但你别乱找人尝试，这种事还是得正经谈恋爱之后才可以做。”他问亲弟弟，“你有喜欢的人吗？”

沈嘉浑身一僵，正想摇头，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随着推拉门的打开，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是沈岩。

他也换了浴袍，拿了毛巾，显然也是来泡澡的。

沈嘉看到他，身体本能地往下缩了缩，他本来就泡得只露出一个头，这一缩，一个没注意就呛了水，幸好张舒就在他旁边，连忙把他捞了起来。

温泉水是不好喝的，还带着股硫磺味，呛的沈嘉面红耳赤。沈岩皱了皱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事吧？”

沈嘉连连摇头，咳了好一会才能说出话来：“没事。”

沈岩没脱浴袍，而是转身出去了，几分钟端了杯水回来，伸长手臂递到沈嘉面前，“喝了。”

沈嘉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杯子接了过来，喝完后对沈岩道：“岩哥，谢谢。”

听到这个称呼，沈岩又皱了皱眉头，但没说什么，而是解开浴袍下了水。

他一下水，沈嘉就有点想往张舒身后躲。张舒虽然智商不行，但比较敏感，再加上以前隐约的感知，一下便猜到了亲弟弟的心思，他直接小声问沈嘉：“你喜欢沈岩？”

沈嘉猝不及防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差点再次滑进了水里，反应过来后急急忙忙去捂张舒的嘴，“我不是……我没有……”

可他的慌乱说明了一切，张舒捉住了他的手，挡住了另外两个青年投过来的视线，“别慌，很小声，他们听不到。”温泉池里做了水流的装置，水流虽然小，但还是会发出声音，足以将他们的谈话掩盖住。

沈嘉这才松了口气，一张脸却红透了，连耳朵都是红的，因为才呛过，眼睛也红，看起来有股可怜兮兮的味道。他小声道：“哥哥，我是不是变态啊？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叫哥叫了十几年，结果我第一次梦遗的对象是他。”

张舒摸了下他的脸，“那我也是变态。”

沈嘉想到他跟沈昭几乎是同样的状态，心里也不知道该感到安慰还是羡慕。

张舒苦笑道：“劣质基因真可怕，我被妈妈教育了那么久，结果到头来，她生的孩子全都像她最厌恶的人。”长相也好，性向也好，没一样能令姚琴如意。就连她生前最看重的“儿子”，都被张舒拐到了歪道上。

“但我们不可能。”沈嘉捧了水洗脸，连头发都弄湿了，“他不喜欢我，拒绝了很多次，我也早就放弃了。”他到底没哭，也没再说更多的，再泡了一会就道：“我有点热，我先回去了。”

张舒问道：“我跟你一起走？”

“别，沈昭刚刚就在朝我甩眼刀子，他可能想让你帮他搓搓背，我就不当电灯泡了。”他后面这句声音大了点，引来沈岩的侧目，以至于在沈嘉上岸后不足半分钟，沈岩也站了起来上了岸。

张舒问道：“阿岩，你不泡了吗？”

沈岩朝他笑了笑，“嗯，我也不爱当电灯泡。”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张舒脸色有些红，他正想转身，一双手臂已经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身，熟悉的气息袭来，低哑的声音也在他耳边响起：“哥，现在终于能只陪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