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太晚，张俊从早上七点起床，上午去了老师家里，下午去了学校，晚上跟同学们聚餐疯闹，现在是凌晨两点多，张舒该让他好好休息睡一觉，而不是告诉他这么重大的一件事。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想回收已没有可能。

张舒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我取了你的头发给姜阿姨，她拿去做了亲子鉴定，确认你就是他们夫妇的亲生孩子。”他拿手机出来，翻到跟姜岚玉的聊天记录，把对方发过来的图片给他看。

张俊全程都没有激动，只是安静地听，直到屏幕放在眼前了，才认真看了近一分钟。

张舒轻声道：“之所以现在才告诉你，是因为怕影响到你高考。”

张俊许久才道：“所以你这段时间情绪不对，是因为这件事的原因吗？”

张舒承认，“我没想过会碰到这种事，俊俊，你是我亲眼看到从产房里抱出来的。”眼见为实，所以哪怕不像，他也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们又是怎么产生怀疑的？”张俊语气很冷静，“犯人没有主动坦白，一般来说，不会无端去求证这种事。”

“我问过姜阿姨了，说是她的嫂子先产生了怀疑，源于看过的一张照片。”张舒去了趟次卧，很容易就将那张照片找了出来，是张俊上次去参加竞赛的合照，“她儿子也在上面，她跟我一样，第一次找人的时候找错了。”

这件事他问得很清楚。

张俊的亲生父亲是有个哥哥的，哥哥的小孩只比张俊大三岁，学习同样异常优秀，他会出现在那场竞赛里，不是以学员的身份，而是以指导的身份。他也把照片带回了家，沈家伯母关心儿子，再加上平常能在一起的时间少，所以对他的任何信息都很关注，有他出现的照片都会好好镶框保存，而且是亲手制作相框。那天她在做重复的事的时候，把相片多看了几遍，本来也只是觉得相似，没往心里去。可接着她又开始整理了旧相册，然后就翻到了丈夫年轻时的照片。

沈名扬和沈远扬。

兄弟俩从小感情就不错，虽然来往并不频繁，但从未起过争执，没红过脸，更没像有些大家族的儿子一样，为了争权夺势大打出手。他们一个经商，一个行医，配合极好。那张照片是他们十八岁的时候的合照，沈家从小受到的教育大抵是严肃的，所以照片里的两个人表情很平静，并没有露出大笑。

沈家伯母越看越觉得眼熟。

疑惑中，她逐渐将两张照片放在一起比对，然后就觉察出了不对劲。

她发现合照里，儿子跟那个陌生的男孩简直就是丈夫和小叔子的翻版！

跟姜岚玉不一样，她是个家庭主妇，空闲的时间实在太多，于是花了很多心思放在两张照片上，日思夜想，让她终于忍不住给妯娌打了电话，“你有没有觉得，嘉嘉不像你跟远扬的孩子？”

姜岚玉刚开始还以为她是怀疑自己不忠，有些恼了，直到嫂子把两张照片拍下来发给她，并且道：“你看这个孩子，跟远扬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他哥年轻那会都没那么像，简直是复制出来的。”

照片的冲击明显比言语更大，嫂子又道：“我问了阿岩，他说那个孩子也是应届高考生，就应该跟嘉嘉是一个年纪。”

怀疑的种子在心底埋下，真正让姜岚玉去实施的则是儿子沈嘉发给她的成绩单，寥寥数字中，不仅没有一科是超过三位数的，甚至都没有两科达到60分以上，衬得她花高价请的辅导老师像个笑话。

冲动之下她回了家，然后找了儿子的毛发跟自己的送去了鉴定机构。

结果出来的时候，对她来说无异于像天塌了。

“她查清真相后就来找我了，她拿出的证据太有利，我就帮她取了你的头发。”张舒有点心虚，特别是看着弟弟不说话的样子，五脏六腑像放在油锅里煎似的，“我知道你可能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姜阿姨对要把你认回来这件事挺急切的，她其实找了我很多次，还给你送了不少东西，你喝过她煲的汤，两台空调也是她赠送的。”

张舒越说越觉得拿人手短一样，看张俊面色不虞，又继续劝：“而且这件事，她也是受害者，妈妈不在了，我希望你还是能接受他们。”

张俊许久都没说话，直到张舒有些坐立不安了，才道：“她为难你了吗？”

万万没有想到弟弟问出口的问题居然会是这个，张舒愣了一下，很快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她为什么要为难我？”他自动忽略姜岚玉第一次找他时心里产生的不舒服的感觉，“她挺和善的，每次说话都很客气，毕竟她是你的亲生妈妈啊，又怎么可能会是性格恶劣的人。”

张俊再次沉默，张舒想了想，朝他靠近了些，几乎蹭上他的脸，“俊俊，你原来的家境挺好的。”

张家穷，姚家也不富裕，姚琴自身能力强一些，但被两个孩子拖累，事业进展缓慢，只能勉强够生活。为了孩子能活得更宽裕一点，也看不得张华超过得潇洒肆意，她会上门去要更多的赡养费，为此每年都要大吵几次，最后更是因此送了命。

没了母亲的庇护，兄弟俩的生活过得更艰难。

张舒一想到面前的少年原本不需要过这样糟糕的人生，胸口就有些堵。

但也是因为有了这样的阴差阳错，才会有他们的开始。

“他们后天就会过来，约了在你生日的时候一起吃饭，你会去吧？”

听到他的用词，张俊脸上浮现短暂的恍惚，但很快视觉又定焦在张舒的脸上，“你想我去吗？”

张舒点头：“想。”

“那本来就是你的人生。”

张俊抱住了他，像小时候一样把头埋进他的颈侧，只是小时候只会安静地不动，现在却忍不住用唇齿轻轻啃咬他的肌肤。张舒连忙道：“别在这里留痕迹，被看到了不好。”

张俊干脆咬上了他的喉结。

张舒细细呻吟出声，虽然不太舒服，可他纵容了弟弟在骤然听到真相之后冒出的小脾气。他把人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后背，一边道：“我都弄清楚了，姜阿姨是一家时尚杂志的主编，同时也有自己的模特经纪公司，沈叔叔是一家私人医院的外科医生。对了，他以前是在你出生的那家医院工作，过了几年他离职了，随着姜阿姨去了B市。”

“你有个大伯，是很成功的商人，还有个堂哥，现在在读医科，你爷爷奶奶也还在世，都很康健。”

是跟张家和姚家完全不同的人生。

如果没有那次人为的意外，两个人大概永远都不会产生交集。

张俊声音有些闷，“你想让我回去，是因为这些？”

“你本来就该回去。”张舒察觉到他的紧绷，知道他想要听的并不是这样的话，只能道：“而且我本来也不想背负罪恶感。”

张俊抬头看他。

他长得太英俊，眉眼鼻唇都生得优越，张舒看着他就忍不住心动，并且随着交往的时日增加，对他的爱意也越来越浓。他捏了捏张俊的鼻子，又凑过去往上面蹭了一下，“你以为，我愿意背上勾引亲弟弟的罪名吗？好，哪怕我们能藏着，可这终究是事实，我心里其实压力挺大的，要不是那次车祸，临死关头我想的是后悔没跟你谈过一天恋爱，我不可能会答应你。”

“这是乱伦。就算别人不知道，可妈妈会知道的。”

张俊终于有所动容。

张舒捧着他的脸，语气格外真诚，“所以当姜阿姨找到我，说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之后，我有些庆幸。庆幸自己不是真的变态，不是会对亲弟弟产生欲望的变态，我被你吸引，是因为我们是血缘不同的人。”他劝说着弟弟，可又清楚地知道理由完全站不住脚。

哪怕血缘关系不同，可兄弟相处十几年的时光没有办法改变，他们在得知真相之前就越界的事实没法改变，被曝光的话，他们依旧会遭受不小的影响。

真变态啊，居然想跟从小养到大的弟弟上床。

但张舒不能表露出来，他释放出的所有信息，都在告诉弟弟被沈家认回是一件好事。

张俊明显被说动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张舒怕被他看出破绽，干脆捧着他的脸连着亲了好几口，又转移话题问他：“晚上喝了几杯酒？只喝了啤酒吧？”

“三杯啤的。”

“好久没喝过啤酒了，给我尝尝。”张舒用舌尖舔开他的唇线，两人很快缠吻在一起，结束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换了位置，变成张俊坐在沙发上，而他坐在弟弟的腿上。

张俊显然理智还很清醒，骤然接受变故也没有太强烈的不适感，大概是张舒主动吻他了，所以他情绪还不错。“哥，我认回去的话，你会跟我撇清关系吗？”

心脏拧了一下，但张舒很快笑了起来，“怎么可能？血缘关系都没阻拦到我，何况别的？”

他自觉自己并没有泄露出任何紧张或者担忧，他还说出了心里话，“到时候沈家就算不赞同，我们还是可以偷偷地谈，对吧？”

张俊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想遇到这样的情况，他突然道：“哥，我们做爱吧。”

只有踏破最后一步防线，才算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