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嘴上说不生他的气,但接下来都一直在写作业,根本不理张舒。张舒收拾好桌椅碗筷,想了想,切了盘水果端了进去,“俊俊,休息一下,吃点水果。”
苹果特意拼成了爱心的形状,但张俊只扫了一眼就别开了视线,“先放着。”
确认他确实是在写作业,张舒本不该打扰的,可心里还跟堵着什么一样,他就没走。左右看了看又没什么好收拾的,最后将目光落在他的书包上,“我帮你收拾一下书包。”见弟弟没反对,他才将书包拿起来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原来你这次竞赛拿了第一名。”张舒先发现奖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捧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奖励是什么啊?”
“徽章还有三千现金。”
张舒拿起徽章看了看,心里涌出一股自豪感,又注意到旁边还有一张相片,发现是一张大合照,大概是这次参赛的全部人员一起拍摄的。合影的人数不少,张舒习惯性地往里面找弟弟的身影,第一眼的时候居然找错了,仔细辨认才发现其实在另一个位置。他有些惊讶,毕竟他从未错认过弟弟的样貌,两相对比一下就产生了一股惊奇感,“俊俊,这个男生跟你好像啊。”
张俊停了笔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写作业。
张舒好不容易找到新话题,没放弃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真的好像,连身高都差不多,是你同学吗?”
“省内竞赛,另一个市的。”
“那他没比过你,还是我弟弟最厉害。”张舒笑了起来,看弟弟没什么反应,忍不住整个人朝他蹭了过去,将下巴搁在他大腿上,抬眼看他,“真不想理我啊?”
少年浑身紧绷了一瞬,语气冷淡:“我要写作业。”
张舒用脸颊蹭了蹭他,嗓音是故作的娇嗔,“我们好多天没见了,你回来才亲了我一口,俊俊,我还想要。”他天生就会撒娇,小时候母亲不喜欢他这做派,这一套就几乎都用在了弟弟身上。只是随着彼此年龄大了,他许久没再用过这招。
大腿上的触感太过温热,面前的作业再也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张俊明明心里还憋着一股气,这会却散掉了,他放下笔,有些恼,又有些无奈:“你每次都这样。”
张舒没摆出哥哥的派头,而是继续对他撒娇:“那你要不要亲我?”
青年嘴唇红润,唇形饱满,连唇珠都长得恰到好处,干干净净的脸上,眼睛像最嫩的桃花,没人能抵挡得住他的注视。张俊把他捞了起来,略有些急躁地咬上他的嘴唇,却又不舍得用力啃咬,便一个劲地研磨,一边恶狠狠地道:“你拿走我的命算了。”
张舒环住他的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已经很习惯亲吻了,湿吻更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仿佛只有相互缠绕的时候才能缓解心口激荡的情意。张舒的气息到底比不上弟弟的悠长,每次都被吻到几乎不能呼吸了才不得不主动退开。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张舒的唇瓣微微肿了,嘴角还有些湿,张俊便又凑过来舔干净了。
“不生气了吧?”张舒放软声线,“我真的就是没法拒绝,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以后再不会言而无信了。”
张俊盯着他,这次没再冷着脸,又吸了吸他的嘴唇才道:“我没生你的气。”他抱住兄长的细腰,拉着他完整嵌入自己的怀中,哑声道:“我是气我自己不够强大。”
张舒就笑,“你怪自己干嘛?当初本来就是我自己招来的。”
张俊陡然收紧手臂,“别想他。”
“谁想他了?我就算想也是想他倒霉。”张舒摸着他的后脑勺,眼睛笑得弯了起来,“那就说好了,我继续再干一年,你不许不理我。”
高中最后一年的时间总是宝贵的,张舒不敢浪费,所以总是叮嘱弟弟别想着赚钱的事,也不敢太缠着他,虽然工作时间跟普通人相反,但也是尽量在生活上给他更多的保障。譬如会给他带早餐回来,会早一点把晚餐做好,抽出时间去买新鲜食材,每天都不忘煲汤,还会准备好新鲜水果。
而张俊也确实争气,每次大考小考带回来的成绩都是第一,即便如此也不骄傲,每天依然刷题到深夜。
新年过了之后,日子便马不停蹄地往前走,三月过后眨眼就是四月。
“你们清明节就放一天假,你又有点晕车,不然这次别回去了,我回去扫墓就行了。”兄弟俩虽然已经搬离了家乡,但每年清明节的时候还是会回去扫墓,毕竟母亲除了他们之外,剩下的亲人就只有两个吸血的舅舅,他们是不可能会去给她扫墓的。
张俊却坚持:“我跟你一起回去。”
张舒以为弟弟是想妈妈了,就没再拒绝,“也行,到时候叫妈妈保佑你考个好学校。”
因为心虚,张舒这次购买了很多祭品,然后到达了公墓。
小地方的公墓很少,去世的人大部分都是葬在私人山上。其实姚琴娘家就有一片山,他们村挺大,去世的人都集中葬在那一片,当初张舒也想让妈妈葬在那里,还选好了就在外婆隔壁的位置,只是被两个舅舅阻止了。
他们的理由是:“她是嫁出去的人就是泼出去的水,没理由再进祖山里待着。”
张舒没再理论,最后选了公墓,又因为钱不多,位置有些偏僻。
上山的路不太好走,张俊把东西都接了过去,“仔细些。”
兄弟俩慢慢爬上山,最终走到了母亲的墓碑前。
墓碑当初也是急匆匆立的,没贴照片,只有姚琴的生卒年,旁边落了兄弟俩的名字。一路上张舒的心情本是忐忑加心虚的,这会却悲戚起来,他不擅长隐忍情绪,烧纸的时候就开始掉泪。
母亲是偏心的,可即便是这样,她在的时候张舒也没受到什么伤害,没吃过苦,母亲会挡在前面,风霜刀剑先刺的是她,她倒下了,张舒才明白她活得到底有多艰难,又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的脾气秉性。
在这世道上,一个离异又带两个孩子的女人真的太苦太苦了。
没人帮衬不说,周围还充满了算计。
而受她羽翼保护长大的自己,却还是做了不孝的事。
张舒又内疚又羞愧,唯独却不想后悔。
兄弟俩将祭品全部烧掉,跪着磕了头才离开。
下山路更滑,张舒只是踉跄了一下,弟弟就立即伸出手扶住了他,然后干脆抓住了他的手。张舒浑身一颤,甩了下没甩开,就有些急:“妈妈会看到的!”
“没关系。”张俊很淡然,“她会理解的。”
张舒觉得不可能,姚琴要还活着,知道自己引诱了他最看重的小儿子,大概会忍不住将他扒皮拆骨。可他又自欺欺人地想要相信弟弟的话,毕竟这样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回程的票是在晚上十点,要回市里坐车,他们从班车上下来的时间还太早,兄弟俩决定到处逛逛。张舒没来过市里几次,走着走着到了一家医院前,他忍不住笑道:“俊俊,这是咱们初遇的地方。”
张俊看向不远处那道大门。
医院是一家三甲医院,在省内很有名气,哪怕是这样特殊的日子,进出的人员也很多。张舒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五岁的记忆了,隐约能记住的只有外婆牵着他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
“她怕我走丢,把我的手都捏红了。”
张俊下意识揉了下他的手腕。
张舒连忙缩回了手,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张俊反而对他浅浅笑了一下。
“饿了,找家店吃饭吧。”张舒很有经验,“但别找医院附近的,肯定又贵又不好吃。”两个人经过医院,过斑马线的时候张舒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侧头才发现是一个穿着很漂亮的女性,五官柔媚精致,只是脸色不太好。
对方显然有些着急,快速说了句“抱歉”又继续往前跑,目标明显是医院大门。
“没事吧?”
“我又不是纸糊的,没事。”张舒看着女性的背影,忍不住道:“好有气质啊。”
张俊往前瞥了一眼,没什么反应。
兄弟俩继续往前走,张舒一边闲聊:“你知道吗?其实我幻想过你会跟什么样的女孩子结婚。”
张俊微微皱了下眉头。
“就是类似那样的女性,身材高挑,气质完美,一看就是事业和家庭兼顾的好妻子。”张舒笑着,“我弟弟很优秀,所以我连幻想的时候都想给他搭配最好的。”
张俊的手指动了一下,到底没再伸出去,只是不太高兴地道:“不会有那样的人。”
张舒精准捕捉到了他的情绪,“我就开玩笑嘛,你看你又不高兴了。”
“并不好笑。”
张舒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弟弟并没有真的生气,反而是吃醋的感觉比较多。可他越是这样,张舒却越忍不住想要逗弄,一边是言语上的,一边是肢体上的,时不时趁着人多没人注意的时候去蹭弟弟的尾指。
几次之后,张俊终于没能忍住,一把捉住了他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彼时他们以为看清了明朗的未来,却没想到,命运的齿轮已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