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的风光让张舒逐渐放松了心神,再加上姜岚玉几次看到他都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他就以为自己还藏得很好。直到回程的前两天,他银行卡收到了一大笔钱。
整整二十万。
张舒刚看到信息的时候还以为是诈骗短信,直到确认确实是银行发来的,可他想不出来谁会给他打这么大一笔钱,正想打电话给银行询问,就接到了秦牧歌的电话。
“舒舒,我还记得你的银行卡号,欠你的钱都转过去了,你收到了吗?”秦牧歌语气中带着股压抑不住的雀跃。
张舒直觉不是什么好事,秦牧歌几天前还穷的让他收留,短短时间怎么能赚到那么多钱?用的是什么方法?他立即问道:“你哪来的钱?是不是去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了?还是去诈骗?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做了坏事,这钱就是赃款,到时候我也会受到调查的?”张舒真的急了,“而且我当初只给了你十万,二十万是什么意思?”
秦牧歌都不愿意细说,声音中的欢喜淡了,好一会才道:“不算违法犯罪,人家自愿给的。”
张舒急的声音都大了,“什么人会自愿给你那么多钱?你搞敲诈?”
“就是人家自愿给的,多给你十万是你应得的,你收着吧。”
“我不收!你他妈到底做了什么?”
“反正就是你应得的,你以后别怨我,我没你那么好命,我没本事,可我不想欠你钱。”秦牧歌有些激动,“你拿着就是了,都是你该拿的,有钱人本来就有钱,这都该给你的。”
张舒还想再问,电话“嘟”的一声被挂断了,张舒连忙再拨过去,对面却已经关机,再也打不通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舒焦躁到不行,特别是秦牧歌最后那几句话让他格外心神不定,像是脚边不知道哪里埋了个地雷,一不小心就会爆炸一样。可他还飘在海上,没法立刻去找对方,只能来回拨打那个电话,实在打不通之后又开始寻找其他能联系秦牧歌的方式,但都未果,最后他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淼哥。
“舒,怎么了?”淼哥的声音落在一片嘈杂中,因为心情好,语气中带着些微笑意,而且还没等张舒回答,就道:“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告诉你一件事的,你知道么?一哥又回来了。”
张舒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憋了回去,转而问道:“怎么回事?他不是结婚去了?”
淼哥就笑,“他还真敢想啊?女方家里有钱有势,又只这么一个独生女,让她玩玩行,真要找个这样的男人结婚,家里那群人怎么可能乐意?一哥刚开始挺不甘心的,觉得自己为她都做到了这个地步,都愿意当上门女婿了还被踢,他想闹,但没两天就消停了,你知道对方用什么办法让他消停的吗?”淼哥显然走到个安静点的地方,声音清楚了不少,“人家把他陪过的女人的名单和照片都打印了出来,专挑只有他没打码的高清照四处张贴散播,这招一出,他就消停了,然后又灰溜溜跑回来了。”
淼哥又十分高兴地道:“他能回来也好,正好补充酒吧里肌肉男这一空缺的类型。他刚开始还不想抛头露面来着,可现在是他求着要回来,哪里还能由着他,这不,昨天就开始去学跳舞了。”
他兴高采烈地分享完了,才问张舒:“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张舒觉得呼吸都闷了起来,片刻后才道:“淼哥,我想请您帮个忙,帮我找个人。就是上次我带去店里的那个朋友,他叫秦牧歌。”
淼哥人精一样,立马就猜上了,“怎么?他骗你钱了?还是你好心收留他几天,结果他趁你不在家把你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偷走了?要我说,那人一看就心术不正,看人的时候眼珠子滴溜溜地不知道打着什么坏主意,你趁早跟他断了,要真损失了什么财物,要是金额不大就算了,犯不上去跟他耗,就当破财消灾了。”
张舒深吸一口气,“他没骗我钱,以前我借过十万块给他,他刚刚还了我二十万。”
淼哥显然愣了愣,第一句话问的是:“他哪来的钱?”
“我也觉得不是正规途径来的,所以我想让您帮我找到他,等我回去好好问问。”
“行,我现在就让人去找。”
“谢谢!”
结束通话,张舒又打了几次秦牧歌的电话,无一例外都处于关机的状态。这令他坐立难安,连晚餐时间都没想起来,直到沈昭来找他。
沈昭进门就看到他皱着的眉宇,立即问道:“哥,怎么了?”
张舒连忙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没事,没什么啊。”他不聪明,隐隐觉得不对,但想不出其中的牵连。以往他碰到任何难以琢磨的事都会问弟弟,弟弟聪明,总能给出最正确的答案。
但现在下意识的,他并不想让沈昭知道这件事。
沈昭来抱他,有些不满,“没事还皱眉头?”
张舒就嘻嘻地笑,“假期马上要结束了,想到要回去上班所以皱眉头啊。”
沈昭显然信了,抱着他亲了亲,语气柔软:“哥,再等我三年,不,两年就好。”
“嗯?两年你就能养我不用我上班?”张舒拧了拧他的鼻子,“两年后你也还在念书好不好?”
沈昭无比认真地看着他:“念书我也能养你!”
张舒心里有事,不想纠结这方面,便顺从点头,“好,两年后我等着你养我,我每天就做好饭菜等你回家行不行?别的什么也不干。”
沈昭道:“饭菜也不用你做。”
“那我不成了废人了?”哪怕是玩笑,听到这种话张舒心里也是感动的,又有些甜蜜。
“你永远陪在我身边就可以了。”沈昭握住他的手,同他十指紧扣,表情格外坚定。
房间内的亲密让张舒稍稍缓解的不安的心,等到了宴会上的时候就再次蹿了出来。哪怕他跟船上的人一起待了好几天,大部分也都面熟了,可处于这样的场合里,他仍旧觉得自己跟这一切格格不入。
家世,地位,金钱,他什么都没有。
连一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然回答出来的体面工作都没有。
虽然有不少人热情地叫他“小张先生”,但他心里清楚明白,这份尊重是给沈家的,要没有沈家,他跟在场大多数人连结交的资格都没有。
“哥,想吃点什么?”沈昭的声音打断了张舒的恍惚,今天的宴会是自助餐,比第一天晚上的宴席要随便自由,没有那份拘谨。
张舒正想回答,沈岩走了过来对沈昭道:“我爸叫你。”
沈昭并没有马上放下餐盘,“我先安顿好我哥再过去。”
张舒连忙道:“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去跟沈伯父陪客吧,我等下找嘉嘉一起吃。”
沈岩指了指一个角落,“舒哥,嘉嘉在那边。”
“好,你们去吧。”
张舒没什么食欲,随便拿了两块甜品便去找沈嘉,但在半路被姜岚玉截了道。
跟着姜岚玉进入熟悉的房间时,张舒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慌张,他竭力想要隐忍住,但显然并不算成功,以至于刚开口的时候连声音都是结巴的:“姜阿姨,您……您找我……”
“先坐。”姜岚玉跟上次一样给他泡了杯茶,只是她的状态也不如上次稳定,妆容虽然精致,但还是能看出脸上的疲态,身上的旗袍也有几条皱褶。
茶水是滚烫的,茶叶在杯子里面慢慢舒展,随着时间的流逝,茶色渐渐变浓,散发出一股清香味。两个人许久都没开口,在张舒忐忑不安中,姜岚玉突然道:“张舒,你脖子上的项链能给我看看吗?”
张舒的脸色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苍白看不到一丝血色,他仓皇对上女性的视线,意识到她眼底的坚持,到底还是抖着手绕过脖子,许久才将银色的项链摘了下来放在茶几上。
姜岚玉没伸手拿起来,只是盯着看,“你是锁,昭昭是开你这把锁的钥匙吗?”
锁跟钥匙是互为存在的关系,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情侣爱用它们来隐喻彼此。
张舒没法否认,没法辩解,甚至不敢接受对方的打量,只能低着头。
姜岚玉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张舒闭上眼睛,浑身抖得厉害,仍旧不敢回答。
姜岚玉的语气却已经无法维持淡定,嗓音也在颤抖,夹杂着愤怒:“十五岁,十六岁,还是十七岁?张舒,你勾引他的时候难道没有丝毫羞耻心吗?你知不知道他那时候还是未成年?知不知道他那时候还算是你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
言语像耳光一样扇在张舒的脸上,让他浑身都火辣辣的泛着羞耻,他以为谴责的声音因为母亲已经离世所以永远不可能遭遇,谁知道阴差阳错之下,他还是免不了被批判。
“你妈妈离世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你好好照顾你弟弟,如果她知道你最后把他照顾到了床上,她究竟会有多崩溃?”
“你明明知道她最厌恶的是什么!”
背脊像被敲断了,整个身躯沉重的像是要垮掉,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舒才发出否认的声音,“阿姨,我跟俊俊……是相互吸引和相互喜欢的。”他努力抬起头,摒弃掉紧张和慌乱的情绪,想要捉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不是勾引,他们只是情不自禁。
但下一秒,姜岚玉甩出来的照片却彻底推灭了他的自证。
是他跟庄升的聊天记录,那些污秽的,直白的,赤裸的,甚至连发过的照片都在上面,还有几张则是他跟庄升的接吻照,大概是他还在夜宵店工作的时候庄升来捧场,拉着他在角落里亲吻时他的同事偷拍下的。
男人大多数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庄升为了挑逗他发了多少下流言语,他又回应了哪些,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而在这些证据下,想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更是困难重重。
姜岚玉看着他苍白的脸,很难不散发自己的恶意:“因为跟他闹掰了,所以转而勾引自己的亲弟弟,是这样没错吧?”她语气中充满失望:“他才十几岁,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你刻意的引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