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莫知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性以及一些难以言喻的偏好,之前作为工作原因让他接触到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污染物则在这一点上会显得更加极端,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甚至于当他接触到贪婪时,对方身上那股极端的魔魅感也不会让他觉得不正常。
他对于这些一直都保持着一种接近宽容的、包容的心态,但他却实在无法接受那种恨不得将他绑上实验台,又或是一辈子锁在怀里的眼神,此时所长的视线就沉甸甸地,那一只殷红色的眼睛就那样深深地望着他,犹如实质一般往他的身体内部钻,舒莫甚至有种自己正在被其解剖的错觉,他摸了摸自己手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在这样的气氛下说了一句:“所长,你要干什么……?”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舒莫突然有种错觉,那就是自己的一切正在被对方映在眼底。所长抽着手中的烟枪,那梦幻般的紫雾在空中缓缓扩散,形成一片近似星空般的雾气,烟管上嵌着的珠宝闪烁着,吸引着他人的注视,也隐隐勾起所有人内心的微妙欲/望。所长的外表看上去冰冷至极,眼神和行为中又透出一股很浅的慵懒感,矛盾又和谐。
他望着人轻笑起来:“我说了,我不是要奖励你吗?”
“0号苏醒了过来,实验终于有了进展,我收获了很多数据。”所长的薄唇微微勾起:“这都是因为你。”
他长得本就漂亮,现在仅仅只是轻笑起来,就艳丽得过了头,仿佛要拉扯着人直接溺死在那抹笑里。舒莫的心却显得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一团紫雾在这时升起,接着朝着他蔓延而来,就那样轻飘飘地落在了舒莫的身上,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无法动弹了。
“所长?!”舒莫感受着身旁的雾气,整个人都有些僵住了。他看着面前的人朝他缓缓靠近,身上缭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从的鼻腔涌入,最终再扩散到四肢五骸之中,接着将人牢牢困住。
“我在想,”所长细细地观察着他:“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舒莫偏过头,不去和他对视:“你这个问题有些冒犯……”
黑发绿眸的英俊青年被捆死在方寸之间不得动弹,身体被牢牢锁死,如蛇一般的雾气将他一圈圈缠绕,所长站在他的面前,突然掏出了之前的那个单面镜放在眼前观察他,宛如在透过镜面将他剖解、分析。
“你觉得污染物的本质是什么?”男人看着他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红眸的颜色变得更深了:“又或者说,你觉得污染物和人有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看似普通,却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危险感,舒莫不去看他,低垂着头,又将视线移向一边:“我不喜欢这样。”他轻声说着,却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所长微微低下身看着他,那视线强烈到仿佛恨不得将他吞噬:“你真的不懂吗?”
“在下层和污染物相处了那么久的清洁工,到了上层却轻易地和高等级的污染物接触,接着又遇到了七罪之一的贪婪。”所长慢条斯理地说着,舒莫感觉面前人的侵略性过重了一些,他的下巴被迫抬起,感受着对方的强硬,舒莫闭上眼睛又睁开,反而低叹了一声,不再躲避,而是抬起脸和人对视着。
然后,他就撞上了一只兴趣斐然的眼眸,令人心惊的是,所长那只空荡荡的眼眶内部现在宛如一片虚无雾气一般,五颜六色又斑驳肮脏的色彩在那只眼眸深处凝聚,接着缓缓从眼眶里溢出,颤颤巍巍地流淌下来,在那张精致的脸上划过一条痕迹。
所长却在这时仍然在笑,他完好无损的眼中尽是对舒莫的好奇,这幅捕获住猎物的模样配上他脸上溢出的液体,就更给人一种强烈的诡谲感,舒莫抬起脸和那只眼睛对视着,不出所料的看见那只眼睛里被血色包裹住的自己。
“所长是想说……我像是一个污染物吗?”舒莫轻声说着,他这样低下声说话的时候,就总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像是被面前的男人温声哄着:“可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不才更像是怪物吗?”
这样极具攻击性的话被舒莫用一种温温柔柔的声音说出,反而有股极其真挚的味,所长的眼神微微眯起,他的手指捏住青年的下巴,对方的皮肤是病态的白皙,宛如稍微用手一捏就有可能在指尖被揉碎一般,脖子更是可以被他一手握住,只要稍微用力就会被轻易扼死。但是就是这样的人却在面对0号时都表现地淡然自若,那股姿态并不是伪装出来的,所长甚至感觉,舒莫的姿态看上去对自己充满畏惧,但是实际上,他完全不怕自己。
哪怕是所长现在这副样子,他也并不畏惧,顶多就是有些……无奈。
指尖蠢蠢欲动地颤动着,所长有点分不清自己是更想将面前的人推上手术台解剖一点,还是更想打破面前人的这副模样,让他露出另外一幅痛苦的神色。男人其实从舒莫进入实验所的那一刻就已经注意到了对方,好像他的身上有着一股吸引人的东西似得,硬要说的话,舒莫看上去就是适合站在污染物面前,用手抚摸着怪物头颅轻笑的人。
希往他的实验所里送了一个天生的饲养员。
再也没有人比舒莫更适合做这件事了,所长想,这感觉不算坏。
“我很好奇,”男人回过神来,继续说道:“你的血、你的身体、你的灵魂,是什么构造。”
所长退后一步,打开身旁仪器的开关,污染物的一些资料就出现在了墙壁上,一封又一封被系统锁定为高度危险的档案在舒莫的面前展开,所长并没有避开他,或者说男人就是想要让舒莫看见,以此观察他的反应。
然后舒莫就直接上钩了,他的眼神一瞬间落到了那些资料上,接着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那副专注的表情和现在的所长如此相似,只不过舒莫是在观看着污染物的档案,而所长……则在看着他。
“实验所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收容并解析污染物的一切,并尝试寻找它们究竟为何而诞生。”
“我们在这个过程中了解到,在‘大洪水’来临之前的几个时代,污染物就已经存在,它们在那之前被称为危险物、厄运物、失落者、异常。”
“无论是在哪个时期,这些东西出现的成因和所造成的灾难,都是那个时代的人急需解决的问题。”所长继续说着,舒莫看着屏幕上出现的一张张画像,而所长则凝视着他,在看见舒莫望着那些骇人听闻的图片后脸上那平静的表情时,所长就更觉得有趣起来:“我们终于了解到,不是所有污染物都会给人类带来危害,又或者说,它们本身的目的就不是为了伤害他人。”
听到这里,舒莫像是终于回过神一般,他仍然被紫雾牢牢禁锢着,眼神从屏幕上移开,所长的这番话在他人眼里简直就是荒谬,污染物的所有行为都不在说明着它们的危险,而所长却说:他们并不是为了伤害他人而诞生的。
“因为那只是它们的行为,而非它们本质上的目的。”
舒莫下意识地接上男人的话,他突然想起0号所说的:我毁灭你们,和你们无关。
就像是这句话引起了某种共鸣一般,舒莫只觉得眼前有一阵风传来,所长的身影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接着低下身望着他,从他右眼中流淌而下的液体一点点地凝聚在下巴上,接着朝下滴落,融化了下方的地板。难以想象那是何等剧毒。舒莫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牢牢钳制着,连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都没有,他在所长面前几乎没有挣扎的余地,男人动了两下后就累了,他的头转了半圈,就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对,就是这样。”
“我们研究污染物的主要目的,就是应该去解析它们、理解它们,然后控制它们。”
所长喃喃自语着。
“污染物的好坏,并不是在于它们是否会伤害他人,而是在于它们是否可以被我使用。”
舒莫没有接话,他发现自己和所长在观念上有很大的分歧,所长看上去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反而,他将这当做某种默认,向前走近了一步,靠得舒莫更近了。
“舒莫,你真的很有趣。”所长轻声说道:“你看上去真的很适合被关在实验室里研究。”
“我想知道,你是做到让那些怪物,甘心被你驱使的。”
“我会给你最好的待遇,亲自观察你,养着你。”所长说,他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不会像对待其他污染物一样对待你,我允许你每天都有自由活动的时间。”
“我是来当饲养员的,不是来当实验品的。”舒莫避开他的眼神,因为他怀疑自己再刺激到面前的人,对方是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把他当做实验品解剖,然后舒莫就获得了一件崭新衣服,一个新编号,每日三餐专人喂养,24小时被所长监视……
“而且我是人类。”舒莫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身份,并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所长微微眯起眼,有那么一瞬间,他看上去像是要手动让舒莫被自愿进入实验室,但不知为何,男人最终暂时放弃了那个念头:
“你的能力,也确实应该有发展的方向。”
所长想到0号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舒莫是唯一可以接触它的人,最终只能忍痛暂时放手,但还是有些可惜呢……所长望着面前的黑发青年,不知为何心头微微跳动起来,仿佛单独将舒莫养起来对他来说同样有诱惑力。
望着他的眼神,舒莫再次生出一股强烈的恶寒感,他百分百确定对方脑子里没在想着什么好东西。
舒莫做到了他想做却做不到的事,真有趣。
所长想着,突然伸出手,握住了舒莫的肩膀,像是想要更近地、更近距离地观察对方,然而黑发青年已经无法忍受他的行为了,那股冰冷得仿佛机器般的触感传来,舒莫皱起眉,他说:“别靠近我。”
有着一头灰蓝长发的男人这才如梦似幻地停下自己的动作,所长微微颦起眉,脸上似乎还戴着一种侵略性的笑,他高挺的鼻梁悬在舒莫不过一掌之处,是一个再靠近一些就会直接入侵对方领域的位置。
所长宛如惊醒一般,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居然想要去嗅闻面前人身上的味道,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抓住了舒莫,男人站直身体,缓缓退后一步,他的手如一张玉做的蜘蛛一般将擒住的猎物松开,却在舒莫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痕迹,所长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在怀念手里的触感,还是在思考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奇怪。
所长想,他刚刚好像有些失控,男人伸出手帕擦拭着自己的眼眶,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冷淡下去,像是从一个被莫名刺激到有些狂乱的野兽重新变回了那个精致冷漠的人,他看着自己手帕上溢出的大片污浊,所长面无表情将那张白净脸庞上的毒素擦拭干净的样子莫名有种淡淡的惊悚感。
良久后,舒莫和他对视着,然而男人却首先移开了视线,他像是一瞬间冷静了下来,所长打了个响指,缠绕着舒莫不放的紫雾就缓缓散去。
房间内陷入一片沉寂,片刻后,就在舒莫以为所长还会说些什么的时候,男人却突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了一句:
“抱歉。”
舒莫眨了眨眼睛,看着所长仰起脸,用手按压着自己空荡荡的那只眼眶:“我好像有点失控了。”
“真奇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所长像是感觉问题出在自身身上,舒莫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无从说起,最后只能移开眼睛说了一句:“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舒莫默默地擦了擦额边的冷汗,被所长那么对待他是有些生气的,但是望见男人这副样子后,舒莫沉默了。气氛突然就变得和顺起来,所长的指尖沾染上了污浊的液体,他用唇舌吮吸,尝到了一股苦涩的滋味,那是欲望沉淀而成的污秽。
“嗯,我叫你来这里,确实是想给你一些奖励。”所长品尝着那股苦涩,接着转过脸,平静地说道:“当然刚刚我说的话,你也可以考虑一下。”
不知为何,所长现在这副平静的样子,却比刚刚失控的他看上去更危险到令人发憷,舒莫摇了摇头,所长也没有勉强,接着说:
“我们合作吧,舒莫。”
男人的双手合拢,十指相对:“我会给你你想要的,而你则提供给我污染物的数据,你在我的实验所内,可以随意地接触任何污染物。”
男人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但舒莫不知道为什么明白自己不能拒绝,而他也不想拒绝:“……合作?”
舒莫说:“我不是在给你打工吗?”
所长说:“我对于有能力的人,通常都会更多一份优待——合作者,是我给你的诚意。”
男人的声音里带上一点淡淡的蛊惑,一股甜到发苦的气味从他的身上传来,舒莫的脑子晃了晃,不自觉地抬起脸,想要追随那股香气,内心的冲动也被勾动:
“我可以接触任何污染物?”
“我会给你权限。”所长说,难怪他会让其他人离开,因为他要和舒莫成为一种更隐秘的、更坚固的关系,所长伸出手,舒莫看着男人的蓝色手套,像是被小点心勾动的仓鼠一般,控制不住地放了上去。
“……可以。”舒莫感觉所长盯着他看了一会,接着那只手握紧,手上传来一股揉碎他般的感觉,舒莫有点痛了,但他没有挣扎:“你想要我做什么?”
“首先,我得给你做个检查”所长说道:“别担心,只是一个很小的身体检查,我会清楚你体内的污染,并记录你身体的数据。”
所长终于舍得松开手,舒莫的手腕上都留下了红痕,他们一起走向了隔壁的实验巢,那是一个中空胶囊般的机器,所有员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里面进行身体检查,以防止他们体内的污染值超标,变成更加恐怖的怪物。
猎人受检查的次数最多,而清洁工也要进行检测,但设备并没有这么细致,面前的机器更是精细到了让舒莫有些踌躇的程度,所长站在操作台前,让他脱了衣服走进去:“我会在这个过程中顺便安抚你的身体和精神。”这是所长的特殊能力,其他人从未被他如此对待过。
“可以……不脱衣服吗?”所长抬起脸看着他,他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再说一句话,然而那股视线却让舒莫感到自己在无理取闹,但之前的检查不是这样的。
“你可以穿衬衫和内裤。”所长的语气听上去很公式化,舒莫不再犹豫,他快速地脱下衣服走了进去,只穿着衬衫的他感觉空气都有些凉,直到走进了机器内部后,他才看见了里面印刻在地板和玻璃上的花纹,那像是炼金术的纹路。
入口在他的身前缓缓关闭,舒莫刚走进去,就被伸出的生物机械抓住了手脚,他不得不被抬起脸,脚尖勉强够到地板,是比悬空更加难受的姿势,这些生物机械的构造是类似于半流体的银白触须,舒莫只感觉自己的手脚都被其包裹、解析,无情且细致,舒莫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一切都在被其观测,而他却犹如小白鼠般无法反抗。
这就是他最恐惧的事,舒莫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的视线落到所长的身上,眼神宛如在对着男人求助,所长观察着这一幕,眼神只给他一股同样冷酷至极的感觉。
“不要紧张。”男人的声音透过仪器传来,接着缓缓灌入舒莫的耳中,安抚他的身体:“很快就好。”
他按下另外一个按钮,一股紫雾就缓缓溢出,接着将舒莫完全包裹,他的眼瞳扩大了几分,紧绷的手脚和精神先是抵触,然后又慢慢松开,舒莫又被抬起几分,感觉自己高悬在空中,身体毫无支撑,却没有之前那种恐惧的感觉,有的只有平静,连精神都在雾气的安抚下变得平静。
像是所有疲惫感都缓缓消散了,脑中只剩下纯粹的平和,他甚至觉得安定起来,宛如回到了初生时蜷缩在羊水中的感觉,所长抽着烟,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被银白触须完全包裹住的青年,看着对方缓缓闭上眼安详到犹如沉睡般的模样,突然偏了偏头,那只绯红色的单眸缓缓眨动。
他看向仪器上传来的数据,微微眯起眼睛:“这么没有防备心吗?”
还是说,他知道自己不会轻易被人解读呢?
从机器传来的数据中,所长清晰地看见了那行数据:
污染值:0%
这说明什么?
说明眼前的黑发青年,真的就是一个纯粹的人类。
他甚至没有任何畸化和异变的可能,所长知道,现在高塔内的所有人类,本质上体内都携带了少量的污染,这是无法避免的,就连所长自己身体内的污染值都高到骇人,时时刻刻都徘徊在即将畸化的边缘,然而舒莫身体内的污染值却不是偏低,而是0。
“……有趣。”所长又抽了口烟,再次轻笑起来:“你果然很有趣啊,舒莫。”
男人安静地酣睡着,沉浸在安详的、甜美的梦境之中。
实验室外,刚刚经历过一场小混乱的记录员无聊地转着手中的笔,他是O-09-IO-真理的代价的记录员,这原本是件好差事,因为O-09-IO并不会像其他污染物般要么有着要命的机制,一旦违反就是死亡;要么有着自我意识又仇视人类,时刻想着毁灭一切。
记录员只需要定时观察O-09-IO的状态即可,但O-09-IO却并不是会一直给出预言或警示的,多数情况下,它甚至真的宛如一块石板一般对世间的所有人或物不感兴趣。记录员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连和自己石头剪刀布都赢了十几场了。
恰好在这时,一员实验员偷偷地跑了出来,对着记录员挥着手,他转过脸,导致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滚了出去,男人慌张地去捡,却一头撞在了壁画上,这一幕被上方的监控如实记录,一般情况下这会让记录员被警告并引来猎人,但一场罕见的骤风几天前降临到了几万里外的牧场中,让那一片草场上的人都被迫连夜修缮房屋并为此得上流感;这流感间接导致了一位又一位的居民被感染,其中就包括了休假结束回到实验所的构筑师。
几天前,一个小小的意外导致系统的监控系统出了问题,他们当然很快就修复了这个小问题,但构筑师在修理过程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没有喝药,因为男人认为这只是很小的感冒,但他在修理过程中手一抖,却导致了那条连接的电路不稳,以至于在刚刚的过程中,记录员的行为并没有被及时收录。
而这个小意外在下一秒恢复了正常,观看监控的员工恰好忙着和同事聊着最新的八卦,他们都没有察觉到这个小事。记录员惴惴不安地抬起头,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被警告,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他捡起笔重新走了出去,他的同事走了过来,放下手里的文件对他说:“你想不想听一听最新的八卦。”
两个人就那样聊起来,交谈到一半时,同事因为收到传呼而不得不暂时离开,他走得仓促,更是随意地拿起一支笔就走,顺手牵羊乃人之常情。
就是这样一件件很小的小事,一场发生在万里外的骤风所带来的流感所导致的一个小小的喷嚏,让实验所内的O-09-IO-真理的代价,突破收容。
舒莫穿好衣服,缓缓走出了房间,他感觉自己的头变得轻了很多,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快感在他的身体内流动起来,舒莫感觉自己精神一振,那种灵魂上的污垢被雾气裹挟着一同带走的感觉,让他甚至感觉脚步都变得轻盈了起来,他病态苍白的脸上都多了些血色。
舒莫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刚刚那样安静且空白地睡觉了,仿佛对他来说,拥有一场安静的睡眠是一种惊喜,为什么他会一直不能好好睡觉呢?是因为一直在梦里听见其他人的祈求声?奇怪……
舒莫揉了揉眉心,决定不去深思。不得不说所长让他睡了个好觉,如果他之后想要睡个好觉能不能再去找对方,但是所长已经帮了他很多。舒莫一边想着,就看见一个实验员朝着他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和笔。
“舒莫,忘记交给你了,这是你的记录本和笔。”
舒莫伸手接过,这个本子意外的厚实,材质也很特殊。实验所的东西都和外界有着微妙的区别,舒莫伸手翻了翻,拿起一旁的笔准备在本子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尊敬的圣者,您好,我是O-09-IO-真理的代价。
很荣幸能在此与您相遇,我已等候您许久,并在十几年前就预言到了这一幕的到来,但请原谅我没有在那时去迎接您,时间和空间,世上所有的一切共同组成了他人的命运,也使得命运的洪流不得忤逆。我遇见您,是一种必然,而必然也是命运洪流中无法更改的节点,但这一个节点却需要我用十几年的等待才得以实现。
我辅佐过暴君登上王位;也陪伴在曾经的大帝身边,看着他将世间的一切洗牌;命运并非一成不变,然而我的使命却是让所有应该发生的事发生,请允许我跟随您,并完成您的职责,这是我的使命,而您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接下来,让我为您预言……】
舒莫,舒莫不是两个字吗?为什么会变成这么多字,他一定是看错了吧,呵呵。
黑发青年一瞬间将手中的书本合拢,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中的笔,第一反应是将它留在了桌子上,然后直接起身离开,O-09-IO-真理的代价,多么赫赫有名的污染物,一代又一代时代的主宰者在它的辅佐上登上王座后又离场,简直就是流水的帝王,铁打的O-09-IO。
舒莫绝不想和它沾染上任何关系,他匆匆地走着,却差点一头撞到面前的凯文,男人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也有些茫然,毕竟自己饲养的怪物在他面前突然暴毙还是很考验人的心态的。
舒莫向他道了个歉,凯文却魂不守舍一样地抬起头,看见是他后,眼睛一亮:
“舒莫!”凯文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
“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天哪,你居然真的接触到了0号,而且还活了下来!”
看得出来面前的人是在真心实意地祝福他但是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jpg
凯文笑着敲了一下他的肩膀,舒莫退后一步,手里的书差点掉到地上翻开,想到那上面写着什么,舒莫赶紧拿起书本不让人看见这要命的东西,然而当他看见上面突然出现的内容时,男人却沉默了。
“你真是太厉害了。”凯文说:“天哪,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你能成功,那可是0号。”
面对着他的热情,舒莫捧着手里的书本,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微妙的沉默。
“好吧。”见到他的样子,凯文揉了揉头发,终于说出了他这一次的目的:“其实是这样的,我们组最近组织了一场宴会,在听说了你的事后,他们想要邀请你去参加宴会,顺便当做你的迎新晚会。”
他对着人挤眉弄眼:“你要不要来参加?很多同事都想认识你呢,舒莫。”
凯文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是那么的真诚,然而舒莫的眼神却没有看向他,而是一直望着自己手中的书本,因为那上面赫然多出了一行新增加的话:
【预言:星柱·12,即将崩塌;星坠已至,在星坠后的荒野中,将诞生全新的污染物族群,那将是摧毁星柱的元凶。
警示:危险将至,我在此提醒您一点:
——不要相信绿头发的人说的话。】
舒莫看着这几段话,他缓缓抬起脸,终于望向了面前的凯文。
而男人摸着头,他对着舒莫腼腆地笑起来,舒莫的视线落在他的头上,而面前的男人……刚刚好有一头格外繁茂的、柔顺的绿发。
“舒莫,来参加晚会吧!”凯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