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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求求您杀了我吧!”

我被污染物狂热崇拜 红祭 8151 2024-07-17 08:59:39

既没有天崩地裂,又或者世界毁灭,当夕从收容室中离开,踏入外界的那一瞬间,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消失了,整个世界都被一片纯白所淹没,仿佛一张缓缓展开的画卷般,悄无声息间就将一切覆盖。

悬挂在空中的太阳以及周围一切似乎都蒙上一层什么,接着被夕的领域所替换,最让人恐惧的并不是危险或尖叫,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你所熟悉的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

先是无序、接着是混乱,最终,夕会将一切拖入祂的领域中,让整个高塔都变为祂的玩具。到这仍然需要时间,幸运的是,在这片纯白色毫无阻碍地淹没一切,接着轻轻松松地将整个研究所囊括在内,想要向外延伸而出时,一道防护罩最终挡住了它:那是覆盖了整个实验所的巨型阵图。

无论是污染物、猎人,又或是研究员,在这一刻都呆呆地抬起脸,仿佛被某种存在所摄,他们看着身旁的纯白背景,却突然发现看似纯粹的白色下涌动着一团团漆黑的墨线,给人一股强烈的狞恶和肮脏感,夕站在那里,却仿佛取代了高塔的太阳,变成了世界的中心,祂的身下,一双双骨手托起男人的衣摆,接着,三只翅膀在祂的身后缓缓展开,镶嵌在翅膀上方的一双双眼睛缓缓睁开,显得圣洁又可怖,仿佛一具染血的圣像。

“真好。”

从这完美生物的嘴边泄出一声轻叹,夕的目光看也不看实验所内的任何人或物,就像是那些存在只是卑微的虫子、又或者说空气,祂抬起指尖,身后漂浮在空中的巨手就握着什么东西来到祂的面前,接着,那只巨大的手掌缓缓打开,如同被解开的礼物盒般,露出了其中柔软的黑发青年。

对方正蜷缩在祂的掌心,以一种弯着身子,紧紧抱着自己的姿势,看上去犹如蜷缩在母体中的胎儿般,又像是单纯的没有安全感,所以会在潜意识中如此行动。

舒莫身上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和冷淡褪去,睡梦中的他看上去对外界毫无防备。

以夕的视角看去,青年的发丝微乱,一张脸即使在梦中仿佛也在微微皱着眉,让人想要抚平他眉心的痛苦,夕细细地看着这一幕,对周围接二连三或是从梦中惊醒发出癫狂尖叫、又或是跪在地上向祂朝拜的人毫不在意。目光始终停留在舒莫的身上。

青年睡得很香,但他睡着的原因是因为夕在刚刚强迫他沉沉睡去。现在不是舒莫醒来的时候,夕想,他可以和对方一起分享胜利的果实,带着他一起去往新世界,但在一切尘埃落地前,舒莫最好……还是就像这样,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安静地待在这里,待在他的身边。

夕看着面前的舒莫,却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沉睡中的美梦,他给人的样子,才像是更不愿意从梦中惊醒的人。

“如果你醒来,那么一切就会结束。”夕的声音很轻,却透出了一股残酷。因为舒莫不可能会同意祂所做的一切,又或者说,夕一旦出逃,那么舒莫一定会是那个出来阻止祂的人,也是唯一能够真正阻止祂的人。所以青年只要继续沉睡就好,就这样沉睡在美梦中,等到夕再将他唤醒,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圣洁又可怖的庞然大物看着自己最心仪的祭品,又像是在看着祂唯一的死敌。夕忍不住凑上前,很轻地挑开压在舒莫脸上的发丝,接着吻了吻青年的眼睛。对方的眼珠因为察觉到了这股触碰而不断战栗着,几乎像是要控制不住醒来,却又只能继续沉睡。

“呵……”让人心惊肉跳,犹如撕扯着猎物血肉般的笑声传来,夕退后一步,视线终于从舒莫身上离开,望向面前的这些……食物。

祂的视线落在那些形态各异的污染物身上,就像是最顶级的捕食者在望着一群美味的小甜点。就算是被关押在实验所内,平日里性格各异又狰狞可怖的存在,此时也仿佛像是感受到了威胁一般不受控制地发狂起来,对夕恐惧又排斥,想要将祂驱逐,又因对方身上的威胁而迟迟不敢动弹。

很久没有进食过了。夕抬起指尖,一个个污染物就被一只只骨手握住,无论怎么怒吼挣扎,又或是爆发出各式各样的波动,却都在骨手中被无情地碾碎,咀嚼的声音传出,在每一个人耳边重复着,这不是净化或救赎,而是单纯的吞噬和进食。

实验所的深处,一扇收容室的大门因为损坏而被推开,一道悠扬的小提琴声缓缓响起,伴随着滴滴答答的水声,这恐怖的污染物刚准备离开囚困它的牢笼,在察觉到前方发生的一切后,琴声骤然一停,下一秒,这扇刚刚打开的大门缓缓关闭,在它的隔壁,同样作为四级污染物的几个房间里的污染物更是鸦雀无声,寂静的可怕。

污染物如此,而剩下的猎人和实验员,或是已经因为直面夕而陷入了癫狂;又或是一瞬间变成了夕的使徒,化为赤脚的圣徒和雕像在实验所内传道,歌颂着夕的伟大,在夕曾经所在的区域,一道收容室的大门被从内撞开,下一秒,一团粘稠的、蠕动着的类人型生物从其中缓缓爬出,它的身上覆盖着一张人皮,那张人皮的脸上还露着鲜明的恐惧、绝望,仿佛将临死前的惊惧刻在了那张脸上,而它现在的这张脸上,则满是狂热而疯狂的情感。

“吾主!”2号从收容室内爬出,一路朝着夕的方向爬去,它一边行走,一边高喊着,手中的长刀上缠绕着血色的丝带,那是从它身上流下来的血。

“吾主!”它狂热地、疯狂地呐喊着夕的名字,仿佛一位虔诚的信徒。夕此时正将一个个四级污染物一一吞噬,祂进食的样子优雅又恐怖,选择祭品时甚至还有点挑食,低等级的污染物不屑于入嘴,只挑高等级的怪物食用,纯种人类更是碰都不碰。

2号爬向夕的方式,想要跪在祂的面前朝拜祂,于是夕的注意力被它吸引,男人并不记得这是什么东西,更不在意它是说些什么,这里的四级污染物都被他吃得差不多了,而2号却是唯一一个主动送上门的五级污染物,夕看着它,仿佛在看着送上门的大餐,似乎是察觉到了夕的目光,2号不仅没有感到恐惧,反而还以为过度的狂热而颤抖起来。

“吾主!”

一只骨手伸向它,2号甚至毫无反抗地准备被碾成碎片,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巨镰从半空中抽出,一刀劈向那只巨手,夕不知道是哪个猎人居然没有被祂的领域压制,祂微微抬起脸,就看见了将巨手劈开后,表情疯狂地在里面寻找舒莫的贪婪。

夕:“……”

“在哪里。”贪婪翻找着,一把将倒在地上,表情茫然了一瞬的2号揪起,准备赴死的2号正脸上露出懵懂的神色,背后的脸则满是感激。下一秒,贪婪看着手里的污染物,毫不犹豫地将它直接扔了出去,男人手中的镰刀旋转一圈后,对准面前的夕,眸光鲜红:“舒莫在哪里?!”

他的眼睛睁大,一双绿眸已经完全充斥着浓郁的鸢紫色,在被紫色覆盖住的眼眸中心,一点深红色犹如受到刺激般不断扩大,接着缓缓变得越发癫狂,他看着夕的眼中除了杀意还是杀意,没有一点被天国影响的样子,就算有,也毫无一丝对夕的畏惧,反而变得越加仇视起来。

原本对他并不怎么在意的夕听到这句话后,眼神突然落到了贪婪的身上,一股重压朝着对方的四肢百骸压下,贪婪却直起腰,将武器对准面前的人,不肯后退半步。

“你喜欢舒莫。”

片刻后,夕的声音缓缓响起,甚至不是疑问,也不是反问。祂注视着面前的人,接着,男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是祂第一次和舒莫以外的人对话:“所以,无论你是谁,你都该死。”

这已经不是猎人和污染物的战斗,而属于另外一种同样尖锐、甚至更加疯狂的战斗。贪婪死死地盯着他,旁边的2号从地上爬起,喉咙中发出尖锐的嘶声,夕的眼神终于落到它的身上,对它下了命令:

“杀了他。”

贪婪的镰刀挥出,却被一团团丝线缠绕住,2号闪现到他的面前,大片丝带抽出,近乎要拧断他的身体,贪婪望着面前的污染物,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冷漠起来,下一秒,紫发男人浑身冒出了菌丝,看上去甚至更像是一个污染物。

两个非人的怪物彻底撕扯在一起,夕在一旁看着,却突然不想接着等下去了。一直高高在上俯视一切般的夕看着面前的闹剧,它缓缓抬起手,指尖指向前方的两道身影,那漂亮的手指微微张开,却如同死神握住了命运般渐渐收缩,那看似缓慢的动作却可以轻易地摧毁面前的一切,掌握他人的生死。

然后,他就听见身后传来的一道声音。

虚弱、疲惫的声音。

“你刚刚说。”

“你要杀谁?”

圣洁恐怖的怪物一顿,它的手重新放下,犹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垂在两侧。

祂的一双手十指相对,另外一双手则垂在身侧,夕转过身,就看见在巨大的骨手上,刚刚还在沉睡中的黑发青年缓缓抬起身子,露出了一双望着他的眼眸。

夕对上那双眼睛,无声的沉默后,夕说:“你醒了。”

舒莫睁开眼睛,在青年的眼中,并不是干净澄澈的绿色,而是一双散发着纯白光芒,毫无感情、也无一丝情绪的眼眸。

那双纯白色的眼睛没有什么幅度地移动着,视线在正在和2号交战,满身伤口的贪婪、远处飞在空中擒住一轮王冠,将它握在手中的所长身上扫过,再然后,他看向实验所内的一切,看着屋内或是跪在地上祷告,或是干脆撕裂了自己,或是陷入癫狂的人群,看着那些被夕碾碎的污染物,最终,舒莫的视线才重新回到了夕的身上。

青年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夕。

一声叹息从纯白的面具下泄露而出,夕说:“你为什么要醒过来呢?”

他看着那双眼眸,却不像是在和面前的人说话,而是透过那片白色,去和那双眼眸之下的人说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段话就犹如钟声敲响而下,让已经失控的局面彻底引向另外一个方向,夕望着舒莫,既不像是在恼怒,又不像是在愤懑,只是单纯的失望、惋惜。

“我听见,他们的求救声。”

舒莫缓缓伸出手,在他的手中,一道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光环逐渐成型,夕看着这一幕,片刻后,男人缓缓伸出手,也向着舒莫的方向抬起手。

“继续沉睡下去,好吗?”

一道漆黑的光芒从夕的掌心伸出,舒莫眼前的光圈越来越大、越来越旺盛,那明亮的光芒仿佛戳破了一个谎言,将这片纯白世界捅出了一个大洞般,泄露出了其下的狰狞和恐怖。

然后,跪伏在地上的圣徒就看见了眼前的雕像化为了狰狞的怪物,耳边传来的圣歌变得嘶哑不堪,脚边满是尸骸,天空中一片灰暗。

“真不乖。”夕宠溺地说着,合起手,将舒莫再次握住,当在那之前,舒莫手中的光圈却微微一晃,接着在那双白眸的注视下,化为了一股光波完全扩散出去。

整个实验所都仿佛被轻晃了一下,所长刚落到地上,把手里还在不断挣扎的王冠压制,下一秒,他就看见眼前的一切先是变得灰暗可怖,连墙壁都犹如鼓动的血肉般发出沉闷的声响,再然后,是一道白芒划过,眼前的画面一瞬间又被重新覆盖,变为他所熟悉的研究所。

……那个,灾难还没有发生之前的研究所。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焕然一新、完好无损般的墙壁,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就发现,在刚刚的那道白光划过后,他身上的伤势也如同被治愈了一半,变得完好如初。

“这是什么能力?”

所长转过身,就突然微微一愣,即使是他也有一瞬的茫然:因为在他的身后,无论是舒莫、还是0号、贪婪,又或是其他污染物和猎人的身影,都完全消失了。

在他的面前,只有一个安静、祥和,完好无损,却又寂静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研究所。

夕低下头,他的一只手缓缓伸出,手臂上的血肉大片的腐朽、白化,接着又缓缓恢复正常。

那犹如骨瓷一般白皙漂亮的手指轻轻按在他的面具上,残破的面具破开了一点,露出下方更加白皙的肌肤,透过皲裂的缝隙,男人的一只眼睛暴露在了空中,夕的长袍上覆盖有大量的伤口,却没有血从其中溢出,而是犹如一尊迸裂的雕像,带着一股残破的美感。

那只眼睛缓缓眯起,然后弯了起来。他长袍下方的骨手都少了一部分,被刚刚的光环所净化,男人的手一顿,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袍,擦去上面灰尘般的东西,一小片白色的粉尘就散落下来,夕收回手指,看着指尖上的粉尘,轻声道:“可惜。”

他缓缓迈开脚步,没在视线内感受到污染物的存在。它们要不然是在刚刚被舒莫净化,要不然就是因为畏惧,所以避开了他。夕对此并无太大的感觉,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研究所,只要他离开这里去往外界,那么夕甚至做到以最快的速度补充刚刚失去的力量。

至于对舒莫的愤怒……夕的眼睛微微弯着,他的伴侣很调皮,不是吗?

当然,太过调皮也不是很好的事,之后他会慢慢教导他。夕往前移动着,骨手将他捧起,让男人始终远离地面,就在他往前移动的时候,一个污染物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不仅没有避开,反而还主动地朝着他的方向移动着。

“吾主……”2号的身影出现在了夕的面前,它身后的人皮发出惊惧的叫声:“你疯了吗?!”

“离它远点,我不想死,我还想要活命!”

“吾主……”

2号爬向夕的方向,它的一半躯体已经消失,另外一半躯体在地上爬行着,这类人般的怪物眼中只有对夕的狂热崇拜,它在看见夕后,眼睛在周围望了一圈,没有看见舒莫的身影,它对舒莫也同样拥有强烈的好感,刚刚它甚至可以选择被舒莫净化,但因为对夕的狂热,让2号最终选择拖着仅剩的躯体来寻找他。

“……”

夕眨了眨眼。

“你拒绝了救赎。”夕终于开口:“每个人只有一次被救赎的机会,你却选择了拒绝。”

不,面前的东西,更像是被净化了一半。夕看着这一幕,却并无太大的感觉,2号爬到他的面前,对着他低下头,男人却已经不准备再吞噬它,他刚打算离开,就听见2号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告诉了他舒莫的位置。

“哦?”夕的情绪终于出现了些许波动,他抬起脸望向一边,面具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做得不错。”

在2号的眼中,夕伸出手,终于将它吞噬。男人衣袍下的骨手增补了几双,他抬起脸,朝着舒莫的方向走了过去,虽然离开研究所的大门就在眼前,但是……将舒莫一起带走,是更加重要的事。

“你逃不了的。”

男人低低地说着,在无止境般的通道中耐心地寻找着,前方的白光越来越明显,像是想要远离他,扇动着翅膀不断飞翔,却最终被追逐着光芒的猎人捕捉,一只不断扇动着翅膀,背后冒出纯白光点的蝉落在一团白光之中,静静地看着他。

夕知道这里是属于舒莫的世界,这里不是现实,但同样不是污染物的领域,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前方散发出的光芒没有丝毫威胁性,被包裹在其中的蝉通体纯白,漂亮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温暖的光芒在他靠近后就不再离开他,而是选择将他一同笼罩,并将自己的温度毫不吝惜地覆盖在他的身上。

甚至于,夕还感受到一股力量涌入他的体内,在帮助他治愈体内的伤势。他胸膛处的锁链微微晃动着,其中的血水被一点点逼出,在心脏的位置终于呈现出一轮太阳的标识。夕勾起唇,感受着这种温暖和善意,接着一点点地靠近了面前的蝉,在他仿佛被惊到一般想要飞走的时候,男人停下脚步,接着开口说道:

“我身上有伤。”

夕说:“我很痛苦。”

整个空间都仿佛被他的厚颜无耻所震慑,显得异常安静。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痛苦,那漂亮的小生物凝望着他,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度温和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那只蝉从光中飞出,然而它其实不需要那些东西的点缀,因为它本身才是这个区域最温暖的光芒。

‘我会帮你。’

仿佛有什么人在回答着这句话。

那只蝉向着夕飞来,接着落到了他的身上,帮他吸收着身上的痛苦。这场面维持了仅仅不到几秒,夕就直接伸出手,一把将其握在手里,然后不顾它的挣扎毫不犹豫地向外走去。

男人刚走出一步,杂乱的、刻意压低但又没有掩饰的交谈声传来,是几个人正围在一起说些什么。

“家主大人和夫人,已经很久没有来了。”

“他们怎么会来呢?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夕缓缓转过身,看着话音传来的方向,那个地方显得极近,又有些遥远,仿佛一段尘封的记忆,又是某个人已经遗忘,却又在心里隐隐铭记的往事。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将手中的蝉死死握紧后,男人才缓步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他走了很久,又好像只走了几步,一道大门就出现在了夕的面前,夕伸手推开,下一秒,机械运行时的清脆声响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显得极其轻快的歌声传来,屋内的一切伴随着轻声的嗡鸣声出现在了夕的面前,这非人的、漂亮的庞然大物从走廊踏入其中,就看见正趴在机械床前俯首专心做着什么的青年身体一顿。

对方抬起脸,将头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沾染着薄汗的、有些微红的脸。

夕面具下的眼睛微微张开了,近乎痴迷地看着面前的人。

对方一头黑发,绿眸发亮,肌肤并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健康的、透着血色的肤色,他站在那里,在长久的工作下都没有疲累感,黑色的工作服勾出他身上的薄肌,青年神采飞扬、眉间缭绕着英气,更显得他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他看着突如其来的访客,向后走了几步——走得极快。

舒莫贴到墙上,拿手里的工具对准面前的怪物,警惕道:“你谁?!”

夕静静地凝视着他,在一片沉寂中,夕缓缓伸出手,六指张开按在面具上,终于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舒莫看着面前的怪人,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他盯着夕的右手看,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手里握着的东西……很眼熟。

男人还在笑,夕笑够了,接着低下头,很轻地说:“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躲在这里。”

“跟我走吧,舒莫。”

“你这样躲在这里,又怎么去救赎那些人呢?”

“你在说些什么?”

舒莫在房间内跑起来,想要躲开夕的手,他跑得极快,感觉有些慌张,但更多的一种莫名的心惊肉跳感,仿佛只要被夕抓住就会遇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来人啊!”舒莫抓起一把的扫把,准备跟夕拼了:“有人入室抢劫!”

就在他们对峙的时候,一旁的电视剧内突然变得一片模糊,下一秒,一段模糊的、灰暗的影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舒莫躲来躲去,却还是被夕一把抓住,抱进了怀里,他正要挣扎,看见眼前的画面,却突然愣住了。

夕的动作一顿,他用空余的一双手将舒莫抱在怀里,另外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两个人都抬起脸,看向面前的影像,看着模糊的画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先是勾勒出了一个孩子的身影,再然后,是一群仆从般的女佣和男仆凑在一起,小心议论着什么:

“你们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吗?”

为首的男仆站在那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家主和夫人之前不会来,以后也不会来了。”

“为什么?”女仆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们伺候的这位因斯亚少爷,”男仆看向房间里的小孩子,以一种压低了声音,却又刚刚好能让里面的人听见的语气说道:“是被他的父母所抛弃的孩子。”

在那一刻,站在屋内,正从木马上摔下,正准备哭出声的孩子听见了门外的话,他趴在地上听着他们的谈论,在沉默了片刻后,因斯亚扶着木马艰难地站起身,抹去了眼角的眼泪,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前,趴在门后继续听着:

“这怎么可能?”

女仆说,其他人也有些慌了,如果家主和夫人一直不来,那么他们也会失去许多机会,甚至于有可能也需要一直留在这里。

“因为他的存在让他们蒙羞。”男仆继续说道,他透过窗户,看着看见那双在后方望着他们的绿眼睛,以一种轻快的语气说道:“他们早就有了更好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再想起他呢?”

“就算他被彻底抛弃在了这里,被所有人遗忘,估计那些狠心的贵族也不会有一点难过吧。”男仆耸了耸肩,身旁的人也跟着议论起来,房间内,因斯亚默默转过身,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被抛弃、被遗忘这个概念离得他太过遥远,无法理解,却又有种潜在的巨大恐惧,因斯亚不敢再想下去,他很想去询问那些人他们说的话究竟有什么意思,又模糊地察觉到了些许恶意。

因斯亚不喜欢那些人,而那些仆人也不愿意靠近他。所有人都像是在刻意无视他的存在,男孩在这里活得像一个幽灵。

他今年七岁大,却在这个房间里生活了很久,屋内陪伴他的,只有一个木马,和一些书本,还有一个玩具球,因斯亚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不知道应该是去自己玩耍,还是应该去询问他们的意思,屋外的笑声显得极其刺耳,仆人们刚想接着说下去,眼前就突然划过一片迷雾,下一秒,他们突然整齐地倒在了地上,整个屋内坠入寂静,没有其他声响。

天花板上,一道虚幻的身影走过,房间内的因斯亚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去捡起自己小小的球,没有人陪他玩,他只能将球掷出,然后再自己去捡,但这个举动却因为腿部的伤势而显得极其困难,因斯亚有的时候会祈求仆人们帮他,但那些人的表情却显得极其厌憎,仿佛他的难处本身是一种隐秘的罪,而这种罪行不能议论,却可以被他们厌恶。

久而久之,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会再去打扰他们。因斯亚将球投掷出去,那颗球在墙上撞了一下,接着弹射出去,滚到了很远的距离外,他望着那段距离,仿佛在看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如果他能跑得更快一些就好了。

因斯亚想,这样他捡球的速度也会更快,可能他们也不会因为这一点生气了。

他刚准备去捡球,身体却突然一顿,那只球在他的面前缓缓滚动起来,突然自行朝着他的方向滚来,因斯亚的绿眸睁大了一些,却不是看着自己的玩具,而是看着……顶着球的东西。

那是一个会出现在他人梦魇中,浑身漆黑,脚上满是绿色火焰的狰狞怪物,它像一匹黑马,身上却又有着狰狞可怖的纹路,即使是从沉睡中的人身侧跑过,都足以让梦中的人陷入无法醒来的梦魇中。

它从阴影中钻出,像是等待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机会,殷切地将球一顶一顶地从黑暗中顶了出来,这狰狞的怪物望着面前的孩子,眼中有一丝惊喜,一丝找到救赎般的急切和渴望。

它望着面前的孩子,低下身,小心地将球顶了过去。因斯亚看着面前恐怖的怪物,眼中却没有恐惧,也没有厌恶。

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它。梦魇在那道眸光下打着颤,几乎不敢想自己若是被拒绝了会发生什么。但幸好,因斯亚最后还是低下了身,捡起了那颗球。

“你要陪我玩吗?”

因斯亚望着面前的怪物轻声说,仿佛隐隐知晓对方来此的目的,梦魇的足蹄在地上剐蹭着,眼中划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

因斯亚将球扔了出去,梦魇飞快地跑了出去,它的火焰在空中燃烧时的余晖都足以将人烧成灰烬,此时却不敢触碰到这颗球分毫,生怕损坏了男孩的玩具。

玩具拍打时的声音,和因斯亚的声音交叠响起,他们玩了一小会,因斯亚就有些想要停下,但梦魇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它将球又叼了起来,近乎俯身在他面前祈求。

“你还想继续玩?”

因斯亚的眼神落在它的身上,已经看出梦魇的踌躇,这并不是游戏,更像是一种讨好,但因斯亚却选择纵容对方,他几乎没有朋友,也没有人愿意跟他玩。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梦魇踩在天花板上,任由男孩抓着他的长角,他带着因斯亚去往一个个梦境,看着仆人倒在地上所做的梦,因斯亚有些累了,但下方的梦魇却不愿意停下,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和因斯亚继续游戏,仿佛害怕失去某个机会,害怕被拒绝。

最终,因斯亚落到地上,看着面前的怪物,他们玩了很久,梦魇在他的面前俯身,他谄媚地讨好着,犹豫着,最终,它终于听见了面前的因斯亚对它说:

“你陪我玩了很久。”

男孩抱着自己的玩具,温柔地说道:“你想要我陪你玩吗?”

听到这句话后,梦魇的眼眸一颤,它像是终于无法忍受一般,在漫长的折磨中,终于找到了得以寻求救赎的机会,庞大的巨兽跪在因斯亚的面前,将压抑了许久的哀求声说出:

“圣者大人,圣者大人——”

梦魇跪在七岁的男孩面前,不断地哀求着:

“求求您救救我吧!”

男孩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瘦弱,他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微微过大,他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怪物唯恐被拒绝,抛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条件:

“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可以做任何事,我可以帮您折磨那些欺负您的仆人,我可以帮您杀了他们,我可以帮您折磨您的父母,让他们在梦中忏悔、绝望……我可以……”

“好。”

梦魇的声音戛然而止,它望着面前的男孩,就听见因斯亚轻声说:“好。”

怪物跪在那里,甚至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它怔了一会,因斯亚耐心地等待着,梦魇继续说:“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你向我求救了。”因斯亚说:“所以我会帮你。”

梦魇沉默了很久,它缓缓向前爬动着,接着哀求道:

“求求您救救我。”

梦魇跪在七岁的男孩前,用最谦卑的语气恳求着,眼中只有对于解脱的渴望:“求求您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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