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琨玉失踪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九方渡的耳中,他本是闭关疗伤,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设阵直奔太羲宗。
“裴叙这个废物!”
一路骂过来,等九方渡赶到太羲宗,他却发现这里已和昨日大不相同。
太羲宗正上方黑云密布,闷雷滚滚,显然是有人在渡劫。
“尊上,眼下有大乘期的剑修在渡劫,我们不能再靠近了。”随后赶来的齐眉开口道。
太羲宗修炼到大乘期的,不就只有一个裴叙。
九方渡这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齐眉的劝阻,他轻点脚尖,腾空而起,朝着飞云峰的方向而去。
奈何不等他靠近,天道就已经在飞云峰附近形成一圈无形的屏障,太羲宗的弟子不知所踪。
再抬头时,九方渡看到飞云峰上方一道白影,紧随着一道天雷劈下来!
九方渡在屏障外停下,紧紧盯着天边的人。
若是今日裴叙真的修道成仙,恐怕自己日后更难与对方抗衡,到时玉儿……
就在九方渡胡思乱想的时间,三十六道天雷已经落了三十道。
他心中忐忑,不想裴叙渡劫成功,果然下一道时,突然变得光景。
雷有三人粗,毁天灭地式劈下来。
九方渡眉头微微蹙起,连同一边的齐眉表情都凝固了。
雷声过后,下起雨来。
一切都恢复平静。
“裴叙破了自己的无情道。他动情了。”九方渡哑声道,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因谁而动情,不用看都知道。
大乘期的剑修身上自带的那股压迫感随着雷声消失也在一点点散去。
与之而来的是入魔的气息,九方渡离开的脚步略一停顿,表情晦暗地回头看了一眼飞云峰的方向。
他怎么也想不到裴叙竟然宁可放任自己走火入魔,也没有拔除心中情根继续修炼。
那样一个洁身自好,看到魔就跟看到鬼一样恶心的上仙,一个心中只有大义的人,竟然会……放任自己入魔。简直笑话。
九方渡无暇想太多。如今燕琨玉不见了,他要做的是在裴叙之前找到燕琨玉。……
却没想到,这一找就是三百年。
沧海桑田,瞬息万变。--
三百年后,宁兴镇。
茶馆里,说书先生正坐在中间,手扶长须,吐沫星子横飞,讲得不过是些传说故事。
“上回书我们说到这小小剑修自尽以求解脱。魔尊这才知道自己的心意,自己早就爱上了这个小剑修,他不要剑修剖出来的三魂,而是用自己仙骨妄图救活小剑修!”
说书先生声音抑扬顿挫,拍案一声,台下人全神贯注。
“之后呢?小剑修活过来没有。”
“之后,这小剑修被他那个散养自己一百多年的师尊救走了。”
“但又知道自己今日成为容器竟然都是与师尊有关,是师尊与魔尊连起伙来,一起要杀了小剑修,就是为了救活那白月光。”
“啪嚓!”
二楼厢房,一盏绿琉璃茶杯应声而碎。
地面两滴鲜红的血,落在一双金丝嵌边长靴边上。
对面坐着一个短打蓝衫女子,见状连忙起身:“大人,要不要属下出面制止这骗子胡言乱语!”
男人一身墨色右袵蟒纹长袍,身姿阔绰,腰间佩戴着半片玉佩,轻描淡写地擦去指尖的血。
“无碍,这点事随他说,我不在意。”
九方渡薄唇轻启,那轻挑的剑眉斜飞入鬓,眉骨处清瘦不少,更立体了些。
他随手拿起杯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说书先生的声音又从楼下传上来:“……小剑修逃出宗门,曾经百般维系的师徒关系,如今竟然也是这小剑修主动提出断绝。”
“做得好!”
“这混蛋师尊自己种下的苦果也该尝尝滋味。”
台下传来喝彩,九方渡眉目带了几分得意的笑。
“师尊情劫难渡,竟然宁可入魔也不要选择忘了对小剑修的情。就连那个亦正亦邪的魔尊,也一样因为将仙骨给了小剑修,两人都双双入魔!一百年前的仙魔大战就是因为这个剑修……”
“喂!你还没说,这个小剑修他如何了,还活着呢吗?”二楼厢房里探出一颗忍不住的脑袋,倚在围栏上问。
“这剑修下落不明,如今这师尊魔尊两人都在找他的行踪,都没有结果。”说书先生道。
“这么看来,他们还是挺深情的。”隔壁厢房中不知是哪家小姐,讨论的正欢。
“呸!都是渣男!依我看,最渣的就是那个什么狗屁魔尊。
还是我们燕府的九方大人好,待人宽厚仁义,若是没有他,恐怕我们宁兴镇也和其他村子一样,被太羲宗那群魔修盯上了。”
“不过九方大人明明不姓燕,怎么府邸却叫燕府呢?”
“你刚来兴宁镇不知道,这个燕府啊跟九方大人心中所爱有关系,我听他们说九方大人一直在等一个人……”
几道清脆的女声幽幽从门前飘过,说书的故事结束了,她们也离开了。
三百年前,九方渡就遣散了轩辕丘所有的异兽,只带了几个人来了兴宁镇。
他买下最好的府邸,起名燕府,找了燕琨玉三百年。
也按照约定,建好了府邸等燕琨玉回家,只为过平凡生活。
隔壁厢房终于安静了,齐眉大气都没敢喘,偷偷抬眼用余光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九方渡的表情。
那人阴翳着脸,手中捏着的茶杯又见裂纹。
忽地,窗外传来鸟叫,齐眉侧目看,黑鸦扇动翅膀落在窗棂上,扔下一封灵力封好的信后,那黑鸦又扑腾着飞走了。
齐眉得了九方渡的准许,打开后,看到信中内容开口道:“是怀夕大人送来的。”
九方渡这才掀了掀眼皮,不甚在意道:“何事?”
“怀夕大人说今晚他想要的人会去镇上的花语楼,让大人……去抓一下。”齐眉逐渐语气小心起来。
怀夕仙君醒后,九方渡主动和对方说过,自己心中有了难舍之人,要留在凡界等对方,无法再追随怀夕。
他本以为仙君会拒绝,那人却只是让九方渡帮他找到一个人,算是报答前世的养育恩情,待人找到后,便无需再见。
九方渡问了一句若是找不到该如何,怀夕苦笑说只找两百年,若是找不到便是无缘。
九方渡这才答应下来,却没想到自己找燕琨玉已经找了三百年,几乎把三界翻了个底朝天。
那些和燕琨玉曾经去过的地方,他每年都要再去一次,却找不到半点燕琨玉的踪迹。
当然,怀夕仙君要找的人也没有找到。
“大人,我们去吗?这几日有不少路过的剑修在兴宁镇歇脚,恐怕今夜不安全。”齐眉向来想得多,也谨慎。
“本尊有何可怕的,去。”九方渡抿了一口茶水,不屑道。
“是,属下这就安排。”齐眉起身,退后离开了包厢。
包厢内只剩下九方渡一个人,孤零零盘膝坐在软垫上,看向窗外,眼中难掩落寞。
“这般离谱的民间故事,你若听了,会不会不高兴。不高兴了,怎么还不来找我算账。”
窗外携起微风,吹落对面杏树的花,卷入包厢,落在九方渡眼前的案几上,飘着淡淡的苦涩的甜香。……
露重夜深,兴宁镇若不是有迎神赛会时,晚上清冷的很。平日也只有花语楼能热闹些。
此刻他一个人坐在一楼的散桌,心不在焉地看花魁表演,心思却在每一个进来的人身上。
白日怀夕送来的信中有对要找之人的描述,可他已经坐了半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
就是九方渡打算离开时,他忽地感觉自己胸口位置猛地一痛。
他抬手捂住胸口,微微蹙眉,总觉得今夜的花楼有些不对劲。
鼻息之间似乎有什么熟悉的气味,像是良久深埋土中太久,此刻破芽而出,蔓延到九方渡的身边。
猛地起身撞翻了木椅,九方渡急切转身,目光疯狂地在每一个人身上追寻。
只在二楼转角看到一角黑衣,身形有些熟悉。
他正欲跟上去,门口忽然进来一群人。
其中一个浓眉圆眼,穿着一身官服,正是怀夕仙君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