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佛寺。
怀夕手持佛珠,站在佛像前,口中念念有词,闭眼祈祷,睁开眼,眼波中确实有虔诚之意,可那份杀戮也无法抹去。
本想盘坐下来静心抄写诵经,耳边却比平日吵闹了几分。
“什么声音?”怀夕问。
“仙君,是您带回来的那位小剑修,他喝多了在闹。”
怀夕这才想起,自己今夜将那剑修带了回来,还没管那人。
他看了眼手中每日都要抄的心经,无奈放下,起身往佛寺的院落走去,推开了卧房的门。
屋子里是浓郁的酒气,伴随着季匪哼哼唧唧的闷哼,怀夕走到床上,看到便是衣衫半解的季匪正难耐地抓着被褥。
“一点药就这幅样子,怪我说你像他,其实哪有半点像的地方。”
怀夕一脸嫌恶,两只手指捏着季匪的衣领似乎想要将人抓下去。
却没想到床上的季匪眼中猩红一片。分明是还没长开的少年模样,此刻眼中狠戾一闪而过。
一把抓住怀夕的衣领,反客为主,将其按在身下。
“欠教训的妖精。”季匪说着,一把扯开自己的腰带,系在怀夕双手上。
怀夕看得愣了,关于前尘的记忆涌上来,他没有反抗。
疼痛中清醒,缠绵中沉沦。
夜色渐浓,佛寺中有人一直唱到天明。
另一面回到客栈的燕琨玉,没了怀夕的压制,理智也回归了。
众人都在客栈,唯独少了季匪,这让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方才应该与他交涉,不该就这样离开。”
燕琨玉并不气九方渡将他带走,气自己修为不够,对方什么都没做他就已经输了。
“有我的人跟着他,你无需担忧。”九方渡心情尚好,两人的手仍牵在一处,燕琨玉没有察觉,他也装不知道。
燕琨玉摇了摇头,被怀夕的仙气震慑,身体有些不适,加上季匪不见了,自己算得上是长留山的师兄,责任感让他更无心顾及别的。
两人牵着手走进客栈,走在一楼谈天侃地的几个隐月宗道友看到两人牵着的手时,眼睛都直了。
九方渡扬眉,眉梢都带着雀跃。
燕琨玉感受到客栈中众人视线,这才低头去看,九方渡这才有些不舍地放开了他的手。
抬头看去,九方渡脸上还有几分不自然的神色。
燕琨玉此刻无暇在意:“今日多谢你,还劳离九道友多帮我盯着些。”
似乎见燕琨玉没有生气,九方渡眉眼带着几分不多得的喜色,身后若是长了尾巴,此刻定摇得正欢。
“好!若有消息我去找你。”九方渡爱意毫不遮掩,再三嘱咐,“夜里不要再随意一个人离开客栈,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燕琨玉心不在焉,浅浅应了一声便作罢。
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客房。
楼下的陈逵收起自己惊掉的下巴:“我师兄喜欢男子,我竟然今天才知道?!”
真实的离九早就死在闭关之中,了解离九的原本就没几人,九方渡的转变也没引起别人注意。
“哼,你今日才发现吗?”随行的白双双轻哼一声,开口道。……
燕琨玉在客房躺下后,明明累得不行,可想到季匪还在怀夕仙君手中就心绪难安。
三百年前,九方渡将他带回轩辕丘不过也是因为他有利可图,作为怀夕的容器。
今日怎么相见后九方渡与那人像是敌人一般。
燕琨玉本以为九方渡接近他,不过还是为了怀夕仙君,今日一看,好像并非如此。
翻身坐起,燕琨玉站在窗边看着又恢复安静的金陵,忽地想起方才遇见怀夕时,那人说的话。
昨日自己遇见的人竟然是怀夕的人,可他追出去时,对方分明是妖魔模样,怀夕怎么会和妖魔混在一起。
燕琨玉只觉得蹊跷。
不过这一夜倒是平静。……
第二日一行人便重新上路,两人一路,分成三路去探查金陵周围的情况。
燕琨玉和酸与一队,沿着小路往前走,周围树木茂盛,像是鲜少有人来过。
这条路通向一处佛寺,那日来金陵时御剑飞行,燕琨玉看到那佛寺中炊烟袅袅,像是有人居住。
今日便想着来此处看看,两人一路走来没遇到一个人。
日头高挂,正值晌午。
“燕、饿了……”酸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银色的发在阳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一脸委屈相。
“抱歉,我忘了……那我们在这里歇一会再走。”燕琨玉话音刚落,林中忽地又道人影倏地跑出来。
“救、救命!谁来救救我!”冲出来的是一个老人,他惊慌失措,身上有不少抓伤,流着血。
燕琨玉见状,连忙上前。
“大伯,这是发生什么了?”
“有妖怪,有妖怪吃人了。我的女儿还在树林中没逃出来,求求你了,救救她吧!”大伯两鬓花白,眼中带着泪光。
燕琨玉听到妖怪,猜测应该与吸人脑髓的妖魔有关系。
他看了酸与一眼,转头又对大伯道:“你先去前面镇上,不要在这里等,我们去看看。”
“不、不行,我女儿还在里面呢,我怎么能先走。”大伯老泪纵横,扯着燕琨玉的手道。
“这里妖魔太多,大伯你一个人留下不安全,至于您的女儿……不论死活我会将她带回来。”
燕琨玉也不敢保证,自己再找到大伯的女儿时是死是活。
老人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放开了抓住燕琨玉衣袖的手,燕琨玉这才和酸与一同走进树林深处。
燕琨玉走进树丛,没有半刻钟就发现中了圈套,树林中雾气越来越大,连路都看不清。
酸与也在刚才分头时,不见了踪影。
此刻听到酸与的叫声,他镇定抽出画影剑,起身挥出千重剑影,游影掠云而过,斩破这迷雾。
站在树梢,燕琨玉平静地看着眼前一幕,正欲转身离开,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佛寺前面。
而那佛寺的大门正敞开着。
没有过多犹豫,燕琨玉径直走了进去。
院中点着香炉,地面一尘不染,扫帚就放在台阶下,显然刚才还有人来过。
“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有人吗?”燕琨玉将画影剑收鞘,警惕地看着四周。
寺庙里正门打开着,能看到里面的佛像,还有下面刚插上去的三炷香。
屋子里很浓一股檀香味,燕琨玉走进去,有什么东西划破风声,直朝他面上刺来。
燕琨玉闪身躲开。
“糟了…”他没想到这里也是圈套。
眼下刚躲过暗器,从寺庙后面突然冲出来一波黑衣人,其中便有前几日被九方渡劈下一条手臂的男人。
黑衣人将燕琨玉团团围住,他后退一步,那群人便逼得更近。
“是谁派你们来的,怀夕吗?”
燕琨玉余光观察着周围几人的动作,终于寡不敌众,对方提剑朝他手臂刺来时,没躲过。
手臂划出一道口子,尖锐的刺痛不过转瞬,燕琨玉捂着手臂,上面的伤口又神奇地消失了。
“干嘛动手动脚的,吾叫你抓他,没让你徇私啊。”人还未到,声音先到。
怀夕从后面走出来,笑盈盈看着燕琨玉。燕琨玉眉头紧蹙,紧张地看着怀夕的一举一动,手中画影剑伺机而动。
“我的两个徒儿,怎么偏偏都对你如此在意。一个把画影剑给了你,一个连唯一能助他成仙的仙骨都剔了给你。”
怀夕嘴脸忽地就变了,瞬间移动到燕琨玉面前,桎梏住他的咽喉。
燕琨玉还未消化怀夕的话,喉咙被扼制,压迫着他透不过气。
“你说什、什么?”燕琨玉瞠目结舌,握着怀夕的手腕,艰涩道。
“你练了永芳经却能不死,剖了魂却还能重生,你以为是你天赋异禀吗?”
怀夕其实并不是生下来就是仙,不过自己修炼的散仙,有朝一日有机会去往昆仑。
然后此刻,他眼中迸射寒光,已然不再是什么仙君模样了。
“你体内放着的是九方渡舍命剔给你的仙骨,那根仙骨是怎么来的,你不是知道吗,那个幻境你怎么可能忘呢。”
怀夕将其压在身后的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燕琨玉,咬着牙,眼中尽是杀意。
这些字燕琨玉分明都认识,可从怀夕口中说出,他竟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头皮阵阵发麻,灵魂出窍了般。
他的仙骨怎么会和九方渡有关……
三百年前,他醒来后确实发现身上多了一块骨头,却不知从何而来。
“咳咳……你休要骗我,玉清长老不、不是这样说的。”
燕琨玉并没有轻信,手中捏诀试图运剑。
怀夕见状,单手握住燕琨玉的手腕,毫不犹豫将其的手腕的经脉断了。
“啊啊!!”剧痛让燕琨玉瞬间失去反抗能力,他抻长脖子,疼出了一头的汗。
可下一瞬,手腕上的痛又逐渐减轻,折断的手腕又恢复原状。
“看到了吗?你手腕的伤又消失了,燕琨玉,你从未想过这些伤是谁替你在受吗?”怀夕面上无半点笑意。
燕琨玉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人的影子,睫毛轻颤,却一字不提。
“九方此刻怕是要比你疼上百倍,他为你服下九方族的结契蛊,你的所有苦痛伤害皆由他承受。你现在若杀了自己,他就死了。燕琨玉,用不用吾助你一臂之力。”
闻言,燕琨玉早就无波无澜的心稍稍一颤,早无波澜的心有些涩意,可面上却仍不动声色。
“你今日为我设下这样一个局,不会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无用的事吧。”
怀夕探究的视线在燕琨玉视线逡巡,半晌松开桎梏燕琨玉的手:“来人,将他带下去,在九方来之前,我要剔了他的仙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