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燕琨玉被酸与救出太羲宗后一路来到长留山。
长留山下已经有人在等他,正是曾在兴宁镇叫他断情以长生那位的真身,玉清长老。
“老身算到你会这个时辰来,特来迎你。”
后来燕琨玉在长留山住下,没有人强迫他认谁为师。
不过多半时候都是玉清长老在教他心经,为他重塑仙骨,他心中早就把玉清长老当做师父了。
燕琨玉在长留山闭关了百余年,出关第一天下山修炼,人世间宛如炼狱,早已不是一百年前的模样。
妖魔隐藏在人群中,专门吸食凡人脑髓,祸乱人间。
而这一切的起因貌似都是一百年前裴叙未能渡劫有关,传闻五花八门,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后来他在长留山的第二百年,修到筑基后期,也是在那一年捡到了受了一身伤的赤色天狐。
若不是裴叙将怀夕仙君的三魂放入他的丹田,他也不必被折磨当做炉鼎,可对方又偏偏一副救赎者的态度。
给了他希望,却让他绝望。
燕琨玉知道自己不该再管裴叙,可他无情道修炼不深,想要装作看不见,心中却无法忽视。
最终还是心软将裴叙的原身带回了长留山,一直到现在。
燕琨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窗外的月亮,翻身对外,看到对面短榻上蜷成一团的天狐,睡得正香。
“师尊。”燕琨玉试探叫了一声。
天狐耳朵颤了颤,翻身肚皮朝上,俨然睡得正沉。
燕琨玉这才放下心,闭上了眼,今日在兴宁镇遇见九方渡耗费了他太多精力,已经累了。
遇见九方渡的第二天,对方就找到了长留山。
燕琨玉知道自己被九方渡找到是早晚的事,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快。
不过好在长留山并非谁都能进得来,若是他不想见的人,他就不用见。
反正等过几日,九方渡自己知道没趣,便不会再来长留山了。--
自打从兴宁镇回来后,燕琨玉这几个晚上睡得并不好,整夜做起噩梦来。
早上再度被噩梦惊醒时,日光已经照进卧房。
燕琨玉猛地睁开眼,他摸了摸胸口,又是一手心的汗。
昨夜睡在他屋子里天狐已经不在。
燕琨玉起身,走出卧房,酸与刚从白云殿外回来,脸色算不上好。
“怎么了,酸与?季匪又招惹你了?”燕琨玉看着周遭的陈设,还有面前的酸与,才渐渐从昨夜的噩梦中抽离。
这里是长留山,不是九方渡的轩辕丘了。
“玉清长老、要见、燕。好多人、没见过。”
燕琨玉心下了然,笑了笑道:“今日应该是隐月宗的人过来,来和长老们商议除魔一事,你不必担心,不是坏人。”
闻言,酸与眉间的愁色才淡了几分,点了点头,亲自送燕琨玉前往长留山的正殿。
两人一路闲谈,燕琨玉因昨夜噩梦而沉甸甸的心轻松了不少,跟酸与告别,踏入正殿。
“燕离来迟了,还望玉清长老恕罪。”
“无碍,你是小辈,无人挑你过错。”
玉清长老慈祥笑着,对燕琨玉的关爱已经到了傍若无人的地步。
燕琨玉微微一笑,恍惚间感觉到一束熟悉又令他不适的视线,莫名让他悚然。
环顾正殿一圈,并未见到认识的脸,燕琨玉只当做是自己昨夜梦回的后遗症,并没有想太多。
“这几是都隐月宗的各位长老,燕离,先认人。”
燕琨玉被玉清长老指引着将隐月宗的各个长老认了个遍,一直到……最后一位。
玉清长老面露难色,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幅面孔。
还不等他开口问,那人身边的侍从便开了口:“这位是我们隐月宗长老的大弟子离九,因病不常出门,诸位可能有些面生。”
“见过离九道友。”燕琨玉有几分狐疑,却没多想。
各自落座后,短暂的寒暄结束便进入除魔的正题。
燕琨玉坐在一边插不进去话,只是静静听着。
他面前的坐席上放着糕点和酒酿,是给不足金丹期的道友准备的。
听长老聊正事,他多少有些无聊,露出几分孩子脾性。
别人都在品酒时,他捏着糕点咬了两口。
似乎觉得有些难吃,眉头微微蹙起,又偷偷用绢布包起来丢在一边了。
燕琨玉鬼鬼祟祟藏好吃了一半的糕点,抬头就对上了对面坐席离九那晦暗不明深沉的双眸。
“燕道友不是已经金丹期,怎么还喜欢吃甜食。”离九含笑看他,不是疑问,而是调侃。
离九抬手在自己嘴角点了点,燕琨玉一怔,反应过来抬手摸到自己嘴角的碎屑。
被人抓包后,他只觉得有些窘迫,修了无情道面上又无波动,只是连忙伸手擦去了糕点的碎屑。
“只是对凡界的吃食感兴趣,不算喜欢。”燕琨玉回道。
两人刚说完,正殿上玉清长老开口了:
“……那便这样定了,明日启程,燕离,你和季匪随隐月宗的人一同去金陵。”
“恐怕我就不能与各位一同前往了。”离九突然开口道。
玉清长老虽然脾气温和,可被这样当众打断还是有些恼。
“离九,这是何意?”
“我方才就看燕道友有些眼熟,现在才认出来,前几日在兴宁镇,应该就是燕道友误伤了我,伤口还未愈合,恐怕无法启程。”
一语既出,正殿沉默了一瞬,而后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到了燕琨玉的身上,如芒在背。
燕琨玉面上却看不出慌张,只是疑惑看向离九:“离九道友,你怕是认错了人,我今日是第一次见你。”
“花语楼暴乱一事,燕道友忘了。”
闻言,燕琨玉眉梢微动,他再看离九的模样。
那眉眼本是阴柔的,却掩盖不住那狠戾和倨傲的魔尊气息。
眼下,燕琨玉才明白过来,眼前之人并非是真正的离九。
而是不知怎么混进来的九方渡!
袖口中的手掌收紧,没想到九方渡竟会这般卑鄙无赖。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说出眼前人的身份就是魔尊,可思忖片刻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燕离,确有此事?”玉清长老表情有些严肃。
燕琨玉没想到九方渡会记仇耍阴招,简直和那日在兴宁镇挽留他时判若两人,还好那日他就没有轻信。
“是,燕离知错,长老请降罚……”
燕琨玉不会撒谎,也不想再在殿上和九方渡周旋,倒不如领罚走了算了。
隐月宗的长老却道:“罚什么罚,只是误伤,不如让燕道友为离九去治疗下伤口,这事也就算了。”
“没错,只是一点小伤,不必罚他。”离九似乎没想到燕离会直接认错,眼中的慌张一闪而过,语速也快了些。
其实不用他们求情,玉清长老本就没打算罚燕琨玉,误伤而已。
不过既然隐月宗的长老都这样说了,便顺水推舟,给了两人台阶。
“燕离,还不快去给离九道友看看伤势如何,可不能因为这点事耽误明日的行程。”
燕琨玉没法再拒绝,只能应下,起身走到这位‘离九’面前,目光似有若无落在对方的胸口。
“燕道友,你在看何处?”九方渡轻笑,随后挽起了自己的袖口。
那上面宛然出现一道不深的剑痕,确实是误伤的程度。他还以为……
燕琨玉抬眸,无意识地和他对视上,没想到自己会被九方渡戏耍。
此刻被玉清长老看着,他面上不为所动,冷漠地伸手,完全不理会九方渡自以为是。
他捏诀后掌心化作灵气,缓缓流淌过九方渡的手臂上的伤口。
“离九道友的伤,再不治疗,怕是快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