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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本座对她感到恶心 食鹿客 2973 2024-09-10 11:41:52

燕徽柔被那双还盈着泪光的眼睛看着, 拨动了一下心弦。

耳畔好像听到了一滴露水,从草尖坠入湖面的声音。

她们二人的视线交错时,燕徽柔抬起手,想要触碰些什么。

但是那只洁白魂体的手碰到少女的面颊时, 周围一些的颜色又全部暗淡。

再次破碎了。

镜头流转。

燕徽柔又看到了熟悉的老地方, 藏经阁内。确切地说, 是藏经阁的最高层。

这里还在荒废着, 不会有弟子前来阅书,所以仅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这三年内,江袭黛被禁足于此思过,没有掌门的命令, 她是不能随便自己外出的。平日所做, 便是挑着灯, 抄抄修身养性的经文。

没人教她识字,一开始她只是照着字描而已。不过抄得多了, 竟愈发会写, 好像也看懂了是什么意思。

外门教得松散, 那些她去内门偷师学会的修行方式,多的是靠着一种近乎野性的本能,到底凌乱得不成体系。

江袭黛受这些经文启发, 逐渐摸索出了一团成套的东西,自发修炼到了内门的平均水准。

灵山派掌门得知此事后,一时心情复杂:“这等天赋, 确实难能可贵。”

门内的弟子天资卓然自是好事,用得好了是一把利刃。只是江袭黛太过锋利了, 反而容易伤人伤己。

沉缓三年后,掌门亲去了一趟藏经阁。

江袭黛缩在角落, 脸色因为常年不见光,苍白了许多。熟悉的墨水味道里混进了一丁点不寻常的气息,她足够敏锐,立马抬眼看向来人。

“三年已过,孩子,你知错了否?”

江袭黛道:“我赢了。”

“冥顽不灵!赢就是对,输就是错?”

年轻的少女瑟缩了一下:“我不知道。但输了就只能任人摆布了。不是吗?”

掌门训诫道:“你总是沉浸在过去。灵山派乃是名门正宗,同门友爱,并非什么弱肉强食的地方。输了一次比试,仅仅只是输了一次比试而已……”

江袭黛:“我以前有一个师姐。那天,我瞧见她输给你们了,然后你们把她杀死了。可见输给这里的人,也是一样的。”

掌门被她噎了一嘴,片刻后道:“如此,按你的话来讲,你当时如此幼小,毫无反抗之力。本宗当时也不该留下你的性命。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袭黛果然迟疑,她摇了摇头。

“因为长老们怜惜你年幼,生于淤泥之中,但早日痛改前非,或可寻到救赎之道。”

江袭黛:“救赎……之道?”

“三年前被你于擂台上捅成废人的那个男孩儿——乃是灵山派座下管事长老的侄子。本座替你拦下来此事,只罚了你三年思过,就此罢休。结果你还是不肯悔过,实在让人失望。”

江袭黛愣住,她并不知道其中内情:“……”

“即日起,你下山去吧。就当作灵山派不曾收养过你。”

燕徽柔心道是,放她的小门主自由也挺好的。只是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资质如此卓然的一个孩子,这掌门人当真会甘愿放弃吗?

她想要从那张人脸上看出更多端倪,但是由于江袭黛回忆的限制,掌门面目实在过于模糊,完全看不清表情。

江袭黛听了这话,似乎寻着了一点微不可闻的希望:“我……”

“外头便没有那么多约束。你或可任性妄为,按着老一套恃强凌弱的来,只是命运下场如何,那不是本座能管得了的了。”

掌门言罢,拂袖而去。

“……等等!”江袭黛在背后喊道:“我想当个好人。你说的救赎之道,那是什么?”

那个人影站定了,“你仍有悔过之心?”

江袭黛:“我……我有。”她垂下眼睫:“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想做个好人,我想被人喜欢,我想有人爱我。无论如何,我不要过回以前的日子了。”

说着,她颇有些无力地拽住了掌门的衣袖:“求您,救救我。”

一阵寂寥的沉默,唯有江袭黛哽咽在喉咙的动静清晰可闻。

“回头是岸,甚好。”

*

灵山派掌门破格收了江袭黛为弟子,正式让她进入内门。

她在经历三年沉缓之后,似乎终于触摸到人生迎面的第一缕天光。

不得忤逆师长,不得为己谋私,不得傲慢,不得贪婪,不得嫉妒。

江袭黛为了“救赎”自己,学着把自己一切锋锐的特质都打磨掉,譬如桀骜、自私、贪婪、冷淡……那是她曾经赖以生存的品质——在一开始丢掉这些东西的时候,难免会有点儿朝不保夕的恐慌。

“江师妹,这次下秘境的名额只有一个了。你又抢到了,你看我十年都没去过……”

那种地方会藏着很好的机缘,谁愿意拱手让人?

江袭黛心里万般不情愿,但一想到友爱同门……她揪紧了衣袖,一点点地,把手里的签子递了出去。

“谢谢啊!”对面的师妹顿时喜笑颜开:“就知道江师姐心善,当时师尊收你为弟子果然没看走眼。”

江袭黛点了点头,手一松,被那人迅速夺去了。

然后她被师尊表扬了。在内门为众人讲经时,钦点的表扬。

江袭黛从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她稍微低下头,面颊有些发热。

挺好的。她安慰自己,其实她本来就不怎么想去。毕竟她在整个内门也算是很厉害的水准了,让给别人也没什么。

这样做,是不是离她想要的更近一步了呢?

也许是吧。她这么想,那还是值得的。

燕徽柔蹙眉看着眼前的一切,倒是从来没感觉到江袭黛如此乐于助人过。

她帮扶同门、友爱大家,渐渐地,大家发现这个外门著名的小妖女,似乎异常地温顺听话。

与她交好的人多了起来,她也能逐渐和旁人说得上话。

江袭黛终于有了友伴,尽管友伴们总是让她多出一些麻烦事。譬如宗门大殿的轮值,一些讨不了好处的琐碎活儿,纷纷因为“交情”全压在了她身上。

赞美声纷纷扬扬,如雪花一样。少女在雪花中笑意柔和,但燕徽柔却不曾觉得她真正开心过。

毕竟她本不是这样的人,而是被强行磨砺成的。

唯独有一些意气风发的时候,是在“无需相让”的擂台之上。

燕徽柔透过金色的暖阳看过去。这一幕,她手挑长剑,倏地一声直指落败的同门,下巴微昂,颜色十分明媚。

生活中可以装作,但武斗之时瞬息万变,下意识总还是会暴露一些底子。

江袭黛虽是极力克制,甚至压抑到了放水的地步,但是不可避免地让对方下台时浑身青红紫绿的,吃了好一番苦头,害得那小姑娘又是一顿抽抽噎噎。

江袭黛蹙起眉梢,一眼扫过去,心中略有些不屑。是三年前被她吓哭的人——那个叫李秋心的丫头,瞧着比她小一点,应当还是唤一声师妹。

果然,看不起她的小废物就是如此,还是那么爱哭。

江袭黛在心里轻哼一声,片刻后意识到这样想又犯了忌讳。

她转而认真冲李秋心看了两眼,企图发掘一些优点,但是没怎么看出来,只发现她哭起来时还吹了个鼻涕泡。也算是……有些许可爱吧。

比赛结束以后,江袭黛很懂事地坐在一边,挽起衣袖,摸出丹药瓶来,均匀涂抹在自己的伤口上。

她耳朵听见没人哭了,不觉奇怪,往李秋心那边一瞥。

这一瞥,便转过头来,看了许久。

那小姑娘被自己的师尊抱了起来,亲了一下额头以作安慰。然后她的师尊又掏出了一块糖,塞进了李秋心的嘴,止住了哭声。

而后她的师尊掏出药瓶来,给她手上大大小小的口子上药。

江袭黛看着那颗糖,又看看自己满胳膊的剑痕,心里头酸酸的。

她开始打量给糖吃的那位师长,生得温温柔柔的,应当脾气也不差。

江袭黛不自觉地想,输了的给一颗,一个吻。

那赢了的呢?大家对她的赢已经司空见惯,都没几个人神情发生变化。

这么看来,她理应有两颗糖了,一点不过分的。亲就算了,她可不是那种输了只知道哭的娇气包。倘若有的话,虽然有点害羞,但是她也不抗拒。

小少女鼓起这些日子当了个“好人”的一丁点勇气,缓缓走近了那对师徒。企图去别人那里分一杯羹的柔情。

只是李秋心一见她过来,又哭了。那位长老对她又是换了一副样子,频频蹙眉,嘴上说的什么,江袭黛隐约记得——

“剑法如此偏激,心性亦然,恐怕难成大器。”

言罢,她便转身离开了。

江袭黛愣在原地,一瞬间,又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的样子。

她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了不对。

比试一旦比完,大家都走了,各找各的伴,各回各的弟子居。

那些往日央着她干这干那的“朋友”呢?

自己的师尊呢?

耳畔响起一道声音:“江师妹,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江袭黛心中松了口气,她转身欣然道:“我打算处理好伤口再走——”

“噢,对了,下午大殿轮值,我有点事,你帮我去吧。”大师兄走过来,很顺便地道。

“……师兄,”江袭黛道:“我受伤了。”

“是吗,下次小心。”那青年男子很敷衍地笑了笑,“对了,轮值完后,记得去管事长老那签到,别又忘了,这次是两个时辰的……”

“我……”江袭黛:“我的手和腿都很痛。”

一旁走过来一位同门师姐,她似乎没有听到这边在谈论什么,一看见江袭黛,顿时亲切道:“小江?可算找到你了。你轮值完,晚归时帮我捎封包裹回来。”

江袭黛捂着手臂上的口子:“我还没止血,不大舒服。师姐,我真的受伤了。”

“哎呀,那个不远的。”师姐安慰她道。

师兄:“对,殿门轮值也很轻松嘛。咱的累活都自己做了。”

“我是说……”

“我受伤了,血都还在淌……”

江袭黛的情绪突然爆发了,一把摔了手中的剑:“我也是内门弟子,我也有师门,我也满身是伤!我不会痛吗?!我让了她好多剑,划拉的口子不比李秋心少!我问你,你没看见吗?!你们都没看见吗?!!”

她睁大眼睛,痛骂与眼泪一起流出来,但真正翻涌着的不是愤怒,而是突然了悟的绝望。

燕徽柔的指尖触碰到少女滚落的热泪,穿了过去,她轻声说:“可我这里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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