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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本座对她感到恶心 食鹿客 2719 2024-09-10 11:41:52

星星闪了一宿, 临到天明时,燕徽柔终于看到了喷薄的日出。

群峰之巅,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山岚。

她的故事结束了。

燕徽柔有些平静地想,她和江袭黛的故事, 也终于要结束了。

毕竟她讲到后来, 因为失血过多, 其实意识已经朦胧不清, 更不敢去仔细听江袭黛在说些什么,她小声地重复着自己要告诉她的一切,尽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描述自己的动机。

她是罪人。所以不必为她难过,能走上江袭黛的结局, 是她应该做的。

“门主……”

“你恨我吗?”她想走个明白, 最后还是怯懦地问了一声。

“……”

耳畔只有一片死一样的沉默。

“恨极。”

两个字, 终于一锤定音般,让她的心也归于寂静。燕徽柔吞咽了一下, 喉咙有点发紧, 但更多的是从指尖漫起的无力。

“燕徽柔, 你欠我很多。”

“我的苦难处处有你的影子,难道一死能够还清么?”

“——你知道我有多少次,质疑着我拼命活下去是为了什么吗?”

“你知道我受过多重的伤, 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感受吗?”

“你是写了,见了,愧疚了——也许你仅剩的良心让你来找到我。”

“然后呢。”

“你给了快溺死的人一根稻草, 半途让她再次淹没。你以为你这样就还清本座了吗?”

燕徽柔很是愧疚地闭上眼,轻声道:“对不起。如果时候再久点, 也许我能给杀生门洗个好点的名声,让你在这里过得……顺心一点。”

但是哪怕这样一件小事, 她都没有来得及做好。

不负责的造物主,软弱无能的母亲。

因为虚弱,在天微微亮时,燕徽柔只能躺在江袭黛的膝头。她感觉自己的脸侧被女人的手握住,狠狠地捏紧了一块肉,有一点疼。

“我恨你。”江袭黛说。

燕徽柔的脸颊上,又一滴一滴地落着她的眼泪。

“恨你……”

燕徽柔尝到了她眼泪的苦涩滋味。

“你欠我这么多,凭什么离开?应该把下辈子都绑在我身边,哪怕是死了化了烧成灰了——燕徽柔……”

但是这种离开不是燕徽柔希望的,所以她也没办法,只能保持缄默。

女人最终崩溃了:“我求你……不要走……”

陈茶安在屏幕外皱眉看着,神色颇有些动容。

说实话,她刚才一直严阵以待,开启了最高警戒,毕竟江袭黛的情绪已经极不稳定,她生怕那位大反派因为偏激将燕徽柔瞬间掐死。

按照原文人设来看,这种“背叛”程度,陈茶安觉得江袭黛能做出来。

但,哪怕知道了这层关系——

那女人紧紧抱着燕徽柔,口口声声的恨,从眼睛里流出来的,依旧是刻骨铭心的爱。

她只是在舍不得,万般不舍,还有被抛下的绝望。

陈茶安又有了熟悉的感觉。那是一种不该发生在观测员身上的,对于另一个人类同等的共情。

她皱了眉,默念了工作守则十几遍,余光默默观察着燕徽柔的精神波动。

因为身体的虚弱,燕徽柔的精神波动已经快接近一条直线,非常平和。

刚才已经通过程序监测到了,这是个好时机。所以从头到尾,陈茶安都没有再干扰出声。

三,二,一……

陈茶安颤了下手,沉默了大约三秒钟,摁下了最终确认收回的按钮。

她等这一天,不晓得熬了多久了。

只是那一刻,她听见那个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哭,颇觉得心悸,好像做什么见不得人的错事一样。

陈茶安有些不舒服,冷静地切断了对话渠道。

听起来比凌迟更加痛苦。不知道最后……燕徽柔还有没有意识听到江袭黛的话。

燕徽柔会知道江袭黛,哪怕如此,却没能真正恨起来她吗。

但是这一切,终于都回归正轨了。

陈茶安发出了信号:“我这边的营救工作已结束。医疗部?”

自然,研究中心的响应速度总是很快的。那边已经接手下一段工作,等待燕徽柔的身体数值稳定下来,就可以让她慢慢脱离营养液了。

陈茶安靠坐在椅子上,左右转着半圈,她脑子里还是挥之不去那一声恸哭。

别想了……工作结束了,也该休假了吧。打工也这么真情实感吗。真是的。

陈茶安犹豫了半晌,站起身来,关了电脑,决定去看看燕徽柔的情况。

洁白的病房内。

年轻的女子躺在海洋似的营养液里,还是如同之前一样恬静。因为意识回归,她身体的各项数值终于慢慢开始回升。

这副身体被她折腾得中毒颇深,循环了很久才净化完毕,时至今日,也终于要迎回“灵魂”了。

不过离苏醒还远着呢,估计还得泡个几日。

陈茶安目光复杂地看着医务人员来来往往,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身后传来皮鞋敲打地面的动静,这个步频……陈茶安猛然惊醒,扭过头来:“何女士。”

糟糕,刚下班就被上级捉住在局里乱晃悠了,指不定又得被拖去干点别的。

但是陈茶安却没有往日那般精神,她沉默地往后小退了一步。加班就加班吧,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

那老太停下来,站在她身旁,一开始没做声,支着一根拐杖,目光同样凝聚在燕徽柔身上“小陈?辛苦了。你在想什么?”

“我……”陈茶安仰起脸,轻声叹了一口气,“我在思索,人的定义。”

何女士:“在研究中心,思索这些问题不算好的习惯。”

陈茶安讷讷地应了声是,可能由于熬夜熬太久不清醒了,她怂完以后,又不死心地问:“嗯……一个具备独立自我思考能力的,有着丰富情感,脱胎于设定但是有更强主观能动性的角色,到底和法律定义的人,有着什么区别?”

“你是说,江袭黛吗。”

“……”

何女士推了一下老花眼镜,语气慢吞吞道:“我观察她很久了。你留下的每一集回放录像我都有看。的确有点特别,尤其是在那个粗糙的异世界,她似乎并不被自己的设定框死。”

“无心插柳柳成荫,可能和燕徽柔把系统错绑定给她有关系。”何女士平静地陈述着:“某种意义上,她是第一个认识到自己处于小世界的,并且接受程度不低,甚至前期试探系统,企图适应规则。”

陈茶安:“是的,女士。她真的很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角色……啊对不起,又违反工作守则了。”

“放松点,小陈。”何女士罕见地慈祥,她把老花镜拿了下来,折在手里:“你已经下班了。严格来说,我现在也是下班时间,顺路过来看看燕徽柔。闲聊而已。”

“是!”

这一声答的,看起来更不放松了……

何女士没有和她计较,也不只是“不在工作时间之内”的原因。

因为她在研究中心几乎贡献了半辈子的岁月,那时候人手更加选缺,绝大多数岗位她都轮过班。陈茶安面临的困惑,她记得啊,记得自己年轻时候同样有过……同样也动摇过。

规矩就是规矩。制定规矩的人,会考虑到各个方面。人类拒绝“小世界”的角色成为新人类,主要也是从安全、社会稳定方面考虑。

但研究中心,一直会对异世界的花卉植物,危害与智商较低的动物进行观察,甚至带回来培养。

虽然无一存活。无法存活的原因往往是水土不服。

但是“人”能不能带回来,没有人敢去试过,也承担不起后果。

这不能保证是技术上达不到,而是……完全没有样本。

可理论上,“角色”与植物花卉不同。

没有人会去洋洋洒洒写几万字去描述一朵花,一只异兽,并给予它们存在的生物学合理性,也不会用感情塑造它们。

但是有人这样对待“角色”,譬如燕徽柔是如此。

如此长文本的人物设定,哪怕就是对着现实存在的一个人类,恐怕都没人能写出这么多繁复的细节……

量变引起质变,目前结果来看就是如此。让人不可思议。

也许,是不是有这个机会,借由这个本该丢向垃圾堆的废弃项目,完成一次从各个方面都惊人的崭新研究?

*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也许对于她们来说,完成工作一个喘息的茶水间隙,却是江袭黛难以忘怀的一段凌迟光阴。

燕徽柔……还是走了。

就在她怀里,在旭日东升时。

金色的暖阳洒在身上,已经发烫了,但是却再也照不暖她怀里的女子。

江袭黛杀过很多人,也摸过死人,她知道人死了应该是怎样的,并不陌生。

但是当燕徽柔在她怀里,慢慢停止了心跳、呼吸,躯体渐渐冷却的时候,江袭黛没办法冷静感受她的死亡。

也没办法想象,这一片曾经照向她的温柔月光倏然熄灭了。

她甚至对于以后的日子都充不起实感。

可能她很久之前,就从没有思考过世界没有燕徽柔的样子。哪怕她都偶尔不高兴地想过自己死了的结局。

江袭黛披头散发地跪坐在悬崖边上,她的下巴依旧抵在燕徽柔的颈窝里,颤抖着,僵硬着,而后浑身瘫软下来,喘了一口气。

江袭黛心中闷痛,嘴边滑下一缕血丝。

很快,鲜血涂满了她的下颔,如同蜘蛛纹一般,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走了吗。”

良久,她攥紧了怀中人的衣裳。

“燕徽柔,我不会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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