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骑士一时被她的架势唬住了,惊疑不定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几乎是同时动身,提着沉重的黑铁剑劈了过来:“一起上!”
如今旧时贵族衰微,商业兴起,她们作为骑士的贵族荣光已经没落,她们也不会有以多欺少有违骑士精神的想法。
现在的骑士,也不过是出身足够的阶层选择的一种体面职业罢了。
露西塔不会用剑,但她有超强的感知力和足以跟上感知的矫健身体,两者都远超人类能达到的范畴。
她一边后撤躲过两道剑锋,一边拿长剑将另两道攻击挡开,同时还能分心将左手的火元素揉成一团火球,朝右前方的一个骑士扔了过去。
火球贴在骑士的左胸铠上,铁制的铠甲顿时被烧红了,冒出“滋滋”的白烟。
骑士痛得脸都扭曲成一团,但却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势,惊呼着往后撤退:“是魔法师!”
普通人是看不到魔法元素的,她们一开始看露西塔左手摆了奇怪的手势,还觉得十分不解。
直到这颗火球发出来,骑士们才明白过来。
竟然是魔法师……
垦丁有两座魔法塔。
一座是爱普莉塔,即春之塔,以垦丁开国君主的名字命名,矗立在垦丁王都。
另一座是曾经的赛琳娜塔,即月之塔,在原伊顿王都的旧址上,现在被占领那些领土的贵族们换了个同义名字,叫新露娜塔,一些附近的大贵族聘请了有名的魔法师来此,也开始招收学生。
春之塔距离这里有千里之远,倒是月之塔,和格兰德城只隔了两个城市,塔里出身的魔法师很有可能游历至此。
问题是,有机会进入魔法塔学习魔法的人,都是鼎鼎有名的大贵族。尤其是像露西塔这样抬手就能释放火球的魔法水平,比她们曾有幸见过的还要高出一大截。
这次踢到铁板了!
几个骑士惊疑不定地面面相觑,最终被烫到的那个咬牙问道:“是我等冒犯了。请问阁下的姓氏?”
露西塔:?
她想了想,原身的姓氏和珊蒂奶奶应该是同一个,当初书房的书籍扉页都有写,叫做“卡梅伦”,据说源自小镇周围连绵的山丘。
她莫名地给出了回答,趁这几位看起来像是有点犹豫的样子,乘机问道:“该我问了。你们把我的朋友弄到哪里去了?”
一个没听过的姓氏。
骑士们顿了顿,接着没有回答她的话,又举起了长剑,这次的攻势凶狠起来,看起来竟是不再有活捉的打算,竟是要置她于死地:“得罪了!”
如果她出身不好,只是碰巧学会的魔法,当然再好不过;如果她是某个未曾听说过的大贵族后裔,那么就算不计较她们先前的攻击,待知道她那两个朋友的遭遇后,也必然会给城主、甚至城主的家族带来麻烦。
如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要怪,只能怪她出门不带卫兵吧!
露西塔不解地扭开身子,淡绿色的风元素自她脚底升腾而起,看在骑士们眼里就是她忽然凌空一跃,就跳出了她们的包围圈。
她有点不耐地右手一捞,拎着被烫伤那人的衣领飞到了路边店铺两层楼的屋檐上,立定后问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的朋友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那被烫伤的骑士被拎着领子举在空中,吓得慌忙抓紧了她的手臂,脸都憋成了猪肝色:“阁下饶命!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管我们的事啊!”
“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松手了。”
“别别别!我说我全说!”那人道:“她们就在、就在城主府!还活着!”
露西塔重重一拧眉。
“还活着是什么意思?”这是最低底线的形容了吧……
“城主、城主大人只是想求您的朋友帮忙治病,原本是没想伤害她们的!”
人在恐惧中有时候会很难组织好语言,显然骑士也没有被绝境逼得头脑清明,说话颠三倒四的。
露西塔不耐,探出了自己的精神触角。
自从加西娅教训过她之后,露西塔除了上次在森林里对动物们用过精神天赋,就再也没动用过它。
骑士很荣幸地成为了第一位人类受试者。
露西塔突破了她因慌张而显得混乱的精神外壳,探入了骑士的精神内部,其间未受到一点阻碍。
骑士的内层意识紧紧地缩在角落里,因恐惧而微微发抖,显得有些可怜。
露西塔感觉到自己要留下精神暗示似乎轻而易举,但要抹除骑士本身的意识应该还是有些困难,一个不慎可能会反噬自身。
她没再多做什么,读取了骑士的记忆。
读取记忆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
人类的记忆容量是惊人的,也许有些事你不记得了,但它依然存在于你的记忆深处,从学步的幼儿到最后一刻。
如果每一个片段都看一遍,按照记忆的时间轴走,那么可能骑士今年多少岁,露西塔就要看多少年。
因此,在浩如烟海的记忆中,你要学会分辨,哪些是近期发生的,哪些是当事人印象较深的,这些记忆碎片都会清晰一些,色彩也较为鲜明。
如果你的精神足够敏锐和强大,就能够在烟灰色的记忆海中准确地将这些碎片打捞出来,进入这片记忆所在的场景。
露西塔回忆着人鱼族赠与的那本精神术法大全,从记忆之海中打捞出了一些犹带亮光的鲜活碎片。
记忆之海受到了惊扰,涟漪阵阵。
这些碎片刚打捞出来,握在手上还湿淋淋的。露西塔闭上眼睛,就见着了当时的场景。
记忆的视角有点狭窄,骑士当时似乎轮班到城主正院守卫,正好见着了她们两个被“请”进来的时候,一前一后两个骑士守着,身侧还有一列共五名骑士护送。
斯塔夏与凯尔茜一开始是受礼遇的,与城主在正厅谈论着什么,后来似乎不欢而散。
到了第二天,这两位客人就不再允许外出了。
骑士见到城主进去过一次,出来的时候脸色阴沉,那之后她们就被转移到了地牢里。
今天是她们被关到地牢的第二天。
露西塔脸色沉下来,跳下来将骑士扔到一边,就提着剑往城主府赶去。
德尔菲娜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在她身边碎碎念道:“我去茑萝街42号看过了,你的两个金发朋友被关在地底下,好像那个瘦一点的受伤了。”
差点把德尔菲娜忘了。她是灵体,可以飘到任何地方。
没想到刚才德尔菲娜竟然替她探路去了。
露西塔道了谢,确认道:“瘦一点的?”
“嗯。”
那就是凯尔茜了,她流浪多年,又遭逢大病,确实看起来比常人瘦削,需要好好休养。
受伤……
“严重吗?”
德尔菲娜不确定道:“可能、有点严重吧。”
露西塔握紧了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茑萝街42号,城主府。
守门骑士迪蒙远远地见着一个人提着剑杀气腾腾地走过来,一个激灵就绷直了身子。
来人看起来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深黑的卷发随意地低低扎在脑后,宽松的衬衫马甲,提着一条比半人高的黑铁重剑,脸上几乎结了一层冰霜似的寒冷,那双漆黑的眼睛看得人心里直打怵,看起来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她果然在门前站定了。
露西塔抬起剑尖指着守卫迪蒙:“要么,你让开让我进去;要么,叫你们城主滚出来。”
迪蒙的腿肚子都软了。
夭寿了!她只是个见习骑士,刚上任没多久,没见过血的啊!
在现在街上没人的格兰德,守门几乎是最轻松的活儿了,为什么偏偏她这么倒霉?
她强撑着道:“没有第三条路吗?”
露西塔不语,往前逼近一步。
迪蒙咽了咽口水,抽出了随身的长剑,指向露西塔:“骑士是不会后退的!”
露西塔“哦”了一声,重剑一挑,就将迪蒙的剑挑落在地上:“现在你失败了,可以后退了。”
长剑落在地上,发出“嘭啪”的声响,转了两下才停住。
迪蒙愣住,眼睁睁地看着露西塔堂而皇之地走进城主府的大门。
愣了一会儿,她才扯着嗓子喊道:“救命啊——有人闯门!”
德尔菲娜在露西塔耳边喋喋不休:“城主府共计五十三个骑士,可能有些外出的没算上。有三支队伍在前院和客房附近巡逻,每支队伍五个人。后院有很大的训练场,更多的骑士都在那里训练,说实在的那个训练场和前院之间有条捷径通着……”
露西塔看着眼前把自己围住的一圈持剑骑士,说:“现在知道了。”
德尔菲娜一转眼,也注意到了眼前的情况,顿时失声。
顿了顿,她问:“这么多人,你行吗?”
“试试。”露西塔模棱两可地答,左手已经抓了一团火球出来。
掌控魔法元素也是需要损耗精神的,以她现在的精神强度,并不能支撑多久。更何况,这么多人围攻下,她能不能分身操控魔法元素还是一个问题。
但露西塔并不着急。
魔法并不是只有火球,魔法的潜力是无穷的。
风、土、水、火。
实在不行,她还可以驭风飞到高处。又或者,看看能不能在地上裂出一条裂缝?
当然,要做到后者,需要的精神强度极高,以她现在除了基础理论几乎什么都不懂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完成。
当然,仅仅靠魔法和非人的躯体自保还是有点不保险,露西塔还有别的盘算。
且不说她继承了精灵的治疗天赋,能够自愈。她最依赖的其实还是继承自人鱼族的精神天赋。
现在的她还做不到群控,但谁说她就一定需要群控呢?
露西塔看着出现在骑士后的城主,与对方相视一笑,各怀心思。
骑士们渐次分成两列,向来人低下了头。
这是个很典型的老式贵族,三四十许人,金褐色的短发,一件橘色领的墨绿色轻礼服外套,束了一条羊皮腰带,腰带上佩了一把镶满宝石的长剑。
她越过众骑士走到露西塔身前,两名贴身护卫各自向前一步,牢牢地将她护在中间,警惕地盯着露西塔。
“别这么紧张。”这位普丽玛薇城主笑道:“这是我们的魔法师客人。”
露西塔挂念地牢里的两人,尤其是凯尔茜还受伤了,无暇跟她纠缠,先是好言道:“我无意与您为敌,请现在放了我的朋友,之后的事才可以慢慢商量。”
城主却一点儿都不着急:“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跟着卡伦家的那位祖宗跑到这儿来了?”
露西塔没听懂她在说什么,露出个迷惑的表情:“你认错人了吧?”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是不承认呢?姐姐又不会真的把你们怎么样。”城主嗤笑一声:“你不认识卡伦家的斯塔夏,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露西塔沉默了片刻。
她想起来,传闻中,斯塔夏好像确实出身于某个垦丁的贵族家庭……
见露西塔不说话,城主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笑意,竟然套起了近乎:“你是哪家的妹妹?是从月之塔学习的魔法吗?说不定我们还是亲戚呢。”
眼见着这位城主扯东扯西,露西塔生出一种危机感。
她已经意识到,因为自己会魔法的事,已经被她们当作了大贵族后裔。
那么,如果这位城主真的有诚意,现在就应该放了斯塔夏她们,而不是和自己在这里扯东扯西。
所以她唯一的目的,就是套出自己背后那个并不存在的家族名称,好方便她灭口之后扫尾!
与其可能道歉不被接受,一下子得罪两个大家族,更好的办法难道不是趁她们没有护卫,悄无声息地把事情解决了吗?
“我姓卡梅伦。”露西塔回答道:“是你祖宗家的妹妹。”
没等城主反应过来,露西塔的剑就劈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剧情应该在上一章作话说下的,忘记说了。第一章有小可爱问为什么会用“父母”这个词,答案就是女主记忆全无,常识也还没被这个世界塑造的时候,思维模式按照她穿越前的语境来是比较合理的。
也不算伏笔吧
另外想解释下另一件事情,即最近有读者问是不是应该解释下女性凭借什么能压男性一头。考虑到挺多读者可能都有类似疑问,我在作话里说吧,不想看碎碎念的读者可以不看啦。
首先解释一点:本文说的女男平等对标的就是现实男女平等,但真的不是粗暴性转,我取消了婚姻,又做了一些别的安排,但都融在故事线里,这里不再特别解释这个了。
其次明确结论:我没有在文章里解释为什么女性是第一性的打算。
最后阐述原因:
首先,这篇文不是为了讨论性别议题,而是为了讲一个故事,这个世界观的初衷是为了我更好地把自己的故事写出来。如果我不写这样的世界观,我是没办法让主角坦然融入男性第一性的世界的,我更没办法让我的主角在那样的环境里过得真正幸福——除非我花费大量的篇幅去写她怎么进行女性斗争,去改变这个环境。但,我只是想写一个故事而已呀。
其次,我希望我的角色在这个故事里能获得不需要理由、非常坦然的幸福。就像浩如烟海的绝大部分正常世界观小说从来不会去解释男性为什么是第一性一样,我也不想去进行这种解释,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它理所当然,就像吃饭、喝水、呼吸一样。
最后,我不在文里特意写,但会陆陆续续出现一些暗示,可能不完整。设定是母系社会从未被推翻,一直在延续。原因可能是在母系社会里女性就掌握了魔法,那时候没资格学习魔法的男性根本无力推翻女性统治;可能是在男性的暴力足以让他们掌权之前,聪明的女性就完成了思想驯化——就像直到现在依然有相当一部分被驯化的女性一样;也有可能是相比男性曾创造充满压迫的男尊世界能激起女性反抗意识,女性主导的母系社会,就像本文,并不会有太多压迫,男性就是温水里的青蛙,自觉幸福得很,根本不会有反抗念头。有很多很多种可能,这关系到大陆的历史,当然,是最不起眼的一些冷门历史,毕竟女性主导的历史研究不会去研究为什么男性不推翻女性统治这样荒谬的议题。
而我的写作视角跟随的是主角。主角是个单纯的有同情心的直女,不太关心性别方面的事啦。
不知解答是否完整,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