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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小灯

燃骨 余三壶 2728 2024-08-05 08:57:01

但这次,赵浔并未挑明。

谢燃觉得赵浔的眼神有点奇怪,但说实话,最近赵浔看他的眼神就没正常过。

他索性任由对方看,面不改色地自己说了下去:“现在看来,郡守和刺客很可能有瓜葛,那刺杀可能的确不为弑君,而是冲我来的。当时天色昏暗,陛下您又微服,恐怕也不知道你是谁,只将你直接当做了我的同党。”

“那郡守通缉的’逃奴’应当就是你了,那问题便来了……”赵浔顺着话头接了下去,玩味地看着他:“李兄,做了什么违法欺君之事,可要求朕从轻发落?”

谢燃分外坦然地看着他:“是啊,是什么事,让郡守要派人刺杀,又通缉一个籍籍无名的乡野少年呢?”

赵浔看他,他看赵浔。

赵浔等他答,他等赵浔答。

的确,按常理来说,且不提帝王身份,光说连累着人家九死一生一回,谢燃就该给赵浔个交代。

但问题在于,谢燃根本不是李小灯,自然答不上来。

这两位在一间简朴破落的农间小屋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窗外夕阳西下,铺下一缕暗金色的余晖,远处传来一阵犬吠,风将桂花的香气隐约送入窗棂。

先 妥协的竟是赵浔,他错开视线,抵着唇笑了声,也不知在笑什么,笑完却冷了神色。

“李小灯等八人是我在谢燃死后半年内从民间找的,全部出身平民,家世清白。他们进宫后,便一直住在离宫门最近的偏殿处,我没见他们。只是据复活法术所需,请人教授他们君子六艺,仪态礼节,让他们看起来尽可能接近谢燃,为复活阵法所蓄。”

赵浔低低笑了声:“……虽然谁都知道不可能真的像。谢燃,字明烛——‘君子如晖,璨然昭世’。这是他刚弱冠,金榜题名时,京中遍传的话。”

谢燃却只觉得讽刺,当时自己年少气盛,却不知一介白衣,便以昭世誉之,未必是幸事。

谢燃不想和赵浔聊自己的少年往事,只问:“若没有我自己顶上,你当真要将那些孩子杀了祭什么鼎?”

赵浔看着他,半真半假地笑了笑,回道:“你猜啊。”

谢燃又想揍他了。

他想问,你也做过平民,体会过那种命不由己,所以我曾相信你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

因为你应该比谁都明白,人不应该是蝼蚁。

但为什么你现在却能为了一己之私,将国运、将平民的命视作无物?

赵浔安静地观察着谢燃的神色,又无声无息地笑了。然后他望了眼逐渐灰暗的夜幕,说了句不着边际的闲话。

“天又黑了。看来今夜我们得住下了。”他点燃了屋中半残的红烛:“农家夜,满天星,倒也别有风致。”

谢燃没有和他闲谈的兴致,又说回了正题:“你寻人进宫时查过身份文碟,籍贯背景吗?”

赵浔点头。

谢燃看着他,等他作答。

赵浔笑了:“看我做甚么?我又不像某些人那样过目不忘,总得回宫里让当时办差的找给你。”

”怎么,李兄问这么多,是觉得这些人的背景有什么问题吗?”赵浔笑着,神色在如豆的烛光下显得晦暗不明:“还是说,你是觉得李小灯的身世有什么问题?”

明明谢燃如今用的便是李小灯的身份和身体,赵浔谈起李小灯,却仿佛在说不在场的第三人一样。

对于如此明显的试探,谢燃只是凝眉抿唇,没有作答。他始终在想李小灯包袱底下,那块让他感到熟悉的玉。

当日他记忆尚未恢复,懵懂疑惑。如今却想起了……那其实是他年少时曾在宫中见过的玉佩。

那玉是仙道祈福后送到皇宫里的。先帝曾随身佩戴,当时几名宠妃并上皇后也都得了一块。

李小灯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有这块玉?

可惜,他还是没想起死前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谢燃想,李小灯与自己长相如此相似……远超其他几个少年,真的只是巧合吗?

这时,赵浔又不甘寂寞地继续说道:“其实,我还有另一个疑惑。只是先前一直被你插混打嗑混过去了。”

他靠近一些,在谢燃耳边轻轻道:“你那晚,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呢?”

他这样的语气动作,谢燃简直条件反射地想揍人,冷着脸退了半步,才意识到这的确是个先前忽视的疑点。

最早,他以为李小灯等肖似自己的少年,是赵浔储在宫中的替身男宠,只觉得有点膈应,没去细思。

现在赵浔也说了,没找见过他们,自然也没召过他们,那在自己穿过去时,为什么李小灯会在帝王寝宫中?

他当时是去干什么的?又是因何而死?

见谢燃又是沉默,赵浔面露不悦道:“怎么问什么你都答不上,全是我一人在说。如此,你问我什么我也不答了。”

他做皇帝时其实还很有些恩威莫测的冷淡模样,但不知怎的,现在当两人一起窝在这农家小屋里,倒越发显得少年气起来,也不知陛下自己注意到没有。

谢燃想了想,好像的确也没什么要问他的了,乐的清净,立刻道:“善极。”

说完,他就自己背对赵浔在屋里唯一一把竹椅上坐下闭目养神。

赵浔:“……”

他安静了一会,又忍了一会,道:“李兄,下棋吗?”

谢燃默了一会,实在受不了赵浔专注的视线,终于面无表情地抬起脸。

“陛下恕罪,不会下。”

这话落下,就见赵浔有点蠢蠢欲动,谢燃太阳穴又是一跳,立刻继续补充道:“不想学,不想下,没有棋,您恕罪。”

他这三连否定直把赵浔想说的全给堵死了。

陛下倒也不以为杵:“哎,那继续聊你想聊的正事,再说几句好不好?”

谢燃:“……”这语气让他浑身发毛。

赵浔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丢人,还笑盈盈道:“那说点有意思的,其实除了从李小灯的身世想刺杀的原因,还有个角度。”

他话音未落,谢燃便道:“郡守。”

赵浔立时抚掌笑道:“然也。此地郡守苏茂,乃安阳苏氏旁支,这安阳苏氏,原本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前几年倒出了个名动金陵的人物,同是连中三元,被称谢侯第二,最后尚了公主。”

谢燃垂眸不语。

赵浔缓缓道:“不过,这位苏驸马没两年便死了,世人皆说,他的死也与谢燃有关。那么,苏茂追杀李小灯,是否可能与此有关?”

“郡守没认出你,也就是说刺客大概率不是在宫里跟上的,那我们被盯上,就很可能就在人多眼杂的庙会。”谢燃顺着往下说。

那样的话,可能目标真就是李小灯,反而赵浔只是被无辜连累。

——难道那苏郡守当真信了,赵浔可以用李小灯等长相类似的替身招魂谢燃?

谢燃将这疑问说了出来,却见赵浔似乎并不奇怪,反而道:“这也不算太奇怪,之前他们住的院子曾被人投毒,还有个少年死了,这才移去更偏远但守卫也更多些的西园。”

他忽然似笑非笑地转向谢燃:“这就是上旬的事儿啊。怎么?朝夕相处的人被毒死了,李兄竟然不知道吗?”谢燃:“……”

如今,他身上的疑点恐怕已经像筛子似的,怎么补都补不完,再胡扯遮掩无异于自取其辱,还不如坦然点,赌赵浔没有实证,便会和他这样一直虚虚实实地试探下去、。

于是,他没理赵浔这问题,只是问:“那凶手抓住了吗?”赵浔道:“杖毙了一名宫女。”

“宫女?”谢燃皱眉。

赵浔漫不经心道:“宫女是御膳房的,说是不小心将属性相冲的食物放在一起。但宫中饮食皆有记录规则,重重审核,哪怕小小偏殿也不例外。那是她一个小宫人便能犯错更改的?后来,朕查到,是长公主一时兴起,说祈福茹素,让宫里一齐换了菜谱,那宫女才有了机会。”

赵如意。

巧得很,苏郡守远在京外,和那位先驸马爷血缘也快出了五服,唯一能让他听命杀人的原因,似乎只能有一个。

——苏家主母,长公主赵如意之令。

二人对视一眼,显然想到了相同的东西。

赵浔负手身后,随手拨了烛芯,面目在灯火下忽明忽暗。他轻轻笑着,声音却冷的像淬了毒:“她这两年性子越发骄纵,不知轻重尊卑。若真确凿了是她干的,我定饶不了。”

帝王瞳孔又闪过诡异的红色,谢燃却没有注意到。

他在想,真是巧得很,自己刚借尸还魂时,赵如意便纡尊降贵以公主之身降临西园。那么,她是否是想去找什么人?或者另有什么目的?

但渐渐地,谢燃又有些走神。

他回忆着那日棋艺课上遇到的长公主模样。

忽然意识到,哪怕他那天记忆已经恢复,再见赵如意,恐怕一时都认不出来。

因为,他记忆里的长公主,并不是深宫里雍容华美的女人,而是少时会拉着他下棋的孩子。

只是后来那些事发生后,她始终不愿再见他。

赵如意当时说,谢燃死了,是好事。

的确没有说错。

“我不喜欢你这幅表情。”赵浔忽然道。

谢燃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修长有力的指节抚上自己的脸颊。

赵浔竟直接上了手。

赵浔不过二十余岁,正是青年男子阳气最旺盛的时候,手心就像抓了一把火,落在了谢燃的面颊上。

年轻的帝王轻轻“啧”了一声:“怎么这么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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