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溪的愤怒来得快也消失得快,冷静下来后立即察觉到清荷的行动十分诡异。
此刻,清荷正悄悄地往后移动,伸出右手摸到雪地上的雪杖立即如获至宝般地紧握着,而他的左手则古怪地藏在雪中。等他拿到雪杖后却伏在雪地上静止不动,身体微弓着处于一种随时可以跳跃的攻击状态。他的目光注视着某处,正全神贯注地警戒着什么。顺着他的视线立即发现他目光的聚焦点是一个静止的雪堆。看来这雪堆有问题,有人藏在里面!
抢占先机,先动手吗?
不行!身为刑警绝对不可以先出手伤人!
万一清荷看错了呢?假如这雪堆只是对方布的假象,另在他处藏了身……他扫视一下四周,发现雪林中可以藏身的地方很多,随便刨一个雪洞就可以躲起来。柳下溪衡量了一下自己到雪堆的距离,超过一百米。雪堆不在一击的攻击范围内,正夹在他和清荷之间,离清荷的距离更近一些。他冲下去可以在二十秒内到达,但是,在林子中活动滑雪板会妨碍行动。这段时间如果对方也同时行动,迅速往后撤向伏在雪地上的清荷发动攻击,清荷未必抵挡得住,他伏在雪地上的时间应该不短,行动肯定会变得迟缓。一旦对方抓住了清荷,夹击优势立即消失反而受制于人……想到这里,柳下溪放缓滑行速度。眼看就要进入雪林了,他却慢慢地停了下来,突然蹲下,左手握着雪杖,右手去脱滑雪板,藏在滑雪镜后的双目紧紧地盯着雪堆。仔细一看,那不是雪堆,是一件羊毛袍子覆盖着一堆隆起物。
脱掉了滑雪板,柳下溪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扣带,把两块滑雪板斜竖反缚在背后。他警惕着继续往前走,那羊毛袍子覆盖的隆起物一直没有动静。不由得暗想:这么冷的天伏在雪地里,真能忍!先前听到的悉悉索索声是谁制造出来的?清荷吗?或者是躲在羊毛袍子里的人?难道是因为有清荷在后面牵制着,此人才没有乘自己故意露出破绽时进行偷袭?清荷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可能是看到自己和高教练离开滑雪场来到这边不放心悄悄地跟在后面。他是滑雪新手速度赶不上自己乘坐的马爬犁,加上对地形不熟悉,歪打正着跑到这里来了,发现有人躲在一边窥视……不,不对,清荷如果发现了可疑的窥视者,应该会想办法先对自己示警。而且天气这么冷,他没必要伏在雪地里……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清荷不小心先被袭击了,被暗袭者埋在雪里,他很快清醒过来,躲在后面等着逆袭。
“咯嚓,咯嚓”的踏雪声传了过来。清荷悄悄地抬头往上望,是柳大哥过来了!他立即从雪地里爬起来,扬声大喊:“柳大哥,小心!那不是雪堆,里面躲着一个人!”
奇怪,清荷已经出声示警,被看破行迹的羊毛袍子还是没有动。柳下溪迅速察看周边的地形,立即发现自己右侧前方不到二米的雪面有刨动过的痕迹。心中起疑,右手握紧了雪杖。他大喊道:“清荷,往后退!”他边喊边扬起左臂,手里的雪杖立即脱手,如同标枪笔直地掷向羊毛袍子覆盖的隆起物。
柳下溪这一掷之力不小,雪杖居然插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根直径约有2厘米粗细的圆形不锈钢金属棒夹着劲风突然从右侧前方贴着雪面横扫柳下溪的双腿。由于掷雪杖时用了力,柳下溪的双脚正深陷在雪中,来不及跃起,躲闪。他立即挥动右手上的雪杖抵挡偷袭的金属棒,左手则解开扣带抓住了背后的两块滑雪板。
“呯”的一声,他右手上的雪杖被震落。
旋即,第二击也紧跟着而来,这一次攻击他的膝盖。
柳下溪早有准备,右手上的雪杖脱手之前,左手迅速把两块滑雪板竖插在雪中,为雪板为支点,单手借力纵身上跃。等右手上的雪杖脱手,右手也握住了雪板。双脚获得自由后,立即挺腰,双腿尽量伸直,双脚盘起勾住了附近的树枝,松手脱离雪板倒挂在树桠上。
见柳下溪跃上了树,偷袭者变招非常快,借势把金属棒插入雪地中带出隐身在雪坑里的身体。接着抽出金属棒,曲起身体与四肢缩在羊毛袍子里盘成球形,避开奔过来的清荷朝坡下滚去。
柳下溪突然被袭击,清荷没听他的话往后退,反而朝他们奔过去。只是眼前发生的一切速度太快,眨眼功夫便告一段落。上前助阵的清荷还没来及出手,眼睁睁地看着偷袭者逃跑了。
柳下溪也没料到对方会逃跑。此时他的身体还倒挂在树桠上来不及追赶,苦笑了一下,双手攀住树枝,松开双脚轻巧地跃下树,抽出插在雪地上的滑雪板。定睛细看,对方滚远了。见清荷朝他奔过来,打消了追赶的念头。
清荷见柳大哥瞪着他,急忙转身走到羊毛袍子罩着的雪堆面前,抽出插在上的雪杖,拿下那袍子一看,里面是一堆雪。吐了吐舌头,嘀咕道:“被骗了。”
柳下溪检查完偷袭者藏身的雪洞,没有发现。他站起来朝清荷招手,“清荷,过来!”
清荷拎着羊毛袍子乖乖地走到他身边,不等柳下溪开口立即把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唉,你啊!”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不忍心责怪他。把他扯到身边,隔着滑雪服检查他的四肢,没发现骨折扭伤。左臂环着他的腰,取下右手套伸出右手揉搓着他冻得乌青的面颊。
搓得太用力,清荷痛得直咧嘴,很想出声抗议,最终闭紧了嘴没出声。
等他的面颊泛红了,柳下溪按了按他的太阳穴,问:“还痛吗?”
“不痛了。”清荷在说谎,按下去有点痛。“我们不去追那人吗?”
“让齐宁去查。”柳下溪朝山下望过去,见不到偷袭者的身影了。他不能只身去追赶,即放心不下清荷,又不能丢下陡壁那边被摔伤的高教练不理。
他们等滑雪场派来的急救人员带走了高教练,天也暗了下来。两人坐着马爬犁回到出租屋,三哥和齐宁正躺在他们的暖坑上呼呼大睡。
柳下溪把这两个闲人扯下床,告知了发生的事后把他们赶出门,腾出空床后逼着清荷躺着床上。冷着脸说:“脱衣服!”
“啊?!”清荷涨红了脸。
“你想到哪儿去了?给你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有哪儿受了伤。”柳下溪抽搐着嘴角,恶狠狠地横了他一眼。
“我自己来。”拍开柳下溪的手,清荷开始脱衣服。他很懂得爱惜自己,一到冬天,追求温度不讲风度,衣服穿得格外多,保暖很到位。除了罩在外面的滑雪服,里面穿了两件厚毛线衣加上防弹背心还有保暖T恤与贴身小汗衫,下身穿得也不少,毛线裤,绒裤,贴身弹力裤,还有棉布四脚裤衩。幸好他体形修长偏瘦,衣服穿得再多也不显得臃肿。
那衣服脱了一件又一件,柳下溪看着他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家里有暖气,回到家后清荷穿着便服,鲜少有机会看他如此慎重地一件件脱。
很好,身体上没有伤痕,也没出现冻伤。只有受过拳击的部位变成了青紫色。柳下溪从行李袋中翻出药油给他擦拭,盖好被子,隔着棉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先睡一会儿。我叫餐馆送饭菜过来。”
柳下溪走到隔壁房间,只见齐宁正在打电话,三哥坐在坑上发呆。
见他进来,齐宁挂断了电话,一脸凝重地对他说:“老六,幕后悬赏者找到了。”
柳逐阳立即追问:“是哪个王八蛋?”
“孙澄江的父亲。孙澄江被判死刑后,他父母卖掉了家业移民到国外去了。临行之前甩出一大笔钱买三条人命。吕森、尹九月和你的。”
“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柳下溪皱着捏紧了拳头。
“找不到吕森的下落,不知道详情。就在前几天,尹九月连续被人袭击三次,杀手被他利索地干掉了。”
“狗胆包天,居然敢招标杀老门!”柳逐阳磨着牙道:“不能放过他们,得给他们颜色瞧瞧!”
齐宁坐到他身边按住他的双肩说:“行,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办!”
逐阳问他:“那个女杀手招供了?”
“嗯,她原籍梅州人,后移民到泰国。她不是‘锋刃’。我认为,今天下午袭击你的这个人没动刀子,也可能不是‘锋刃’。”齐宁站起来,弯腰拿起搁在对面铺坑上的羊毛袍子,瞧了几眼对柳下溪说:“老六,清荷运气不错逃过了一劫。对方并没打算今天下午见血,只是在暗中监视着你,没有带足杀人的工具。此人适应寒冷的环境,在寻找最佳出击的机会。”
柳下溪想了一下,说:“吃过晚饭,我带你去现场。三哥,你陪着清荷。”
齐宁放下羊毛袍子,看了一下表,摆着手说:“你留下保护他们。中午时,我已经招集了下属,他们很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