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小鲁摇头叹气,“我也不清楚。私下的传闻有不少,搞不清真假……”他附在邹清荷耳边嘀咕了几句。
坐在旁边的小成听不清他们的耳语,偷眼瞧去,只见邹清荷鼓起双眼,嘴巴往右边歪斜,无声地笑着。啧!小成不满地撇了撇嘴,心想:邹清荷说话太直接,没有一点问话技巧,哪能套出有价值的东西?
出乎小成意料之外,接下来邹清荷不跟小鲁谈论詹姆斯?贝里。两人热络地喝着酒,随口聊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午夜十二点,清荷招来服务员买单。小鲁抢着要付,最终,清荷抢赢了,笑着对小鲁说:“堂弟的工作拜托你费心了。”
“没问题!”小鲁拍打胸口满口应承,看着小成的脸说:“邹成,星期一带齐证件去办公室找我。”说完,他从名片夹里抽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小成。
小成站起来双手接过名片,恭敬地说:“麻烦鲁哥了。”
小鲁酒喝了不少,坐在舒适的沙发上看起来一点醉意也没有。当他站起来时,一副头晕目眩的样子。身子在摇摆,他连忙伸出双手撑住桌面,努力地使自己站稳。为了掩饰自己的醉态,他装着人很清醒,呵呵地傻笑着,一边打酒嗝一边对小成说:“你到公司上班千万别去惹殷圆圆。她是那种吹毛求疵的古怪女人,为人固执得要死,一点也不懂得变通,最喜欢从鸡蛋里找骨头,跟她共事很辛苦啊。”
“你说的清洁工就是被她开除的?”邹清荷见小鲁醉了,对小成使眼色,要他扶住他。
吐着刺鼻酒气的小鲁,头不停地点着。“嗯,她说看到清洁工在贝里先生的办公室偷东西,当场叫人家走路,连当月的薪水都不给,太过份了。”
扶住他的小成插嘴道:“偷了什么?”
“谁知道!贝里先生没说丢东西。”小鲁甩开小成的手,迈着醉步狼狈地往前走。
小成跟在他身后说:“我送您回去。”
“不用了。”小鲁甩着胳膊拒绝他,晃动着五指说:“我没事,这点酒喝不倒我。我去洗个脸,很晚了,你们先走吧。”
小成停住脚步没跟上去。
“你怎么不跟着他?”回到车上,邹清荷遗憾地对小成说:“小鲁的酒量惊人,难得今晚喝醉,干嘛要放过套话的机会?”
小成不慌不忙地摇晃右手食指,笑道:“慢慢来,太性急了反而会坏事。这起事件插手的人太多,一不小心有可能踩进别人布下的地雷阵,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清荷不吭声了,暗中不爽小成老气横秋的说话语气。
今晚没喝酒的小成握着方向盘慢慢地开车,继续说:“没摸清对方底子,我不会贸然行动。他们公司肯定有复杂的派系,先搞清楚里面的人际关系再一一攻陷才是上策。”他把车驶进离“快意人生”不到五十米的停车场,对清荷说:“换辆车。”
搞不懂他的用意,清荷憋着一肚子郁闷打开车门。停在他们车旁边的一辆白色7人座面包车的车门也同时打开,一位陌生的年轻人走下来。小成把邹清荷的车钥匙抛给了他,对方默不作声地把清荷的车开走了。
上了面包车,清荷惊讶地瞧着这辆内部经过特殊改造的车子。后排的三人座换成二人座,靠近驾驶舱的那排座位没有了,代替它们的是布满按键的金属桌面与嵌着三个显示屏的小型监视墙。三个显示屏里的画面角度虽然不同,清荷一眼认出那是“快意人生”某间包房,里面坐着三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一个在喝酒,一个在抽烟,一个在吃下酒菜。清荷觉得他们面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小成上车后取下挂在监视墙左边的那副耳塞递给清荷,他自己拿了右边的那副套在耳朵上。坐好后,他拿出自己的电脑接上显示屏,飞快地敲打着键盘。
耳塞里的声音不大,清荷找到调节音量的按钮,一边盯着显示屏一边注意对方的谈话。显示屏上房门被推开了,小鲁走了进去。清荷觉得以不同的角度去观察认识的人,感觉挺新鲜。只不过,屏幕上的小鲁像是换了一个人,精神抖擞一点醉意也没有。
“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小成嘀咕。
邹清荷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苦笑。他没想到小鲁装醉欺骗自己。不过,也没资格指责他,邀请他出来也是在利用他,彼此算是扯平了。
“邹清荷找你什么事?”三个男人中,正在抽烟的那位甩了支香烟给小鲁,小鲁没接住,烟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来,没抽,随手丢在桌子上,坐在离门最近的沙发上,说:“他堂弟想来我们公司上班。”
吃菜的那位放下筷子说:“堂弟?是警方的卧底吧?!这摆明了是市刑警处反击上午那些家伙闹事,来我们公司找碴子。听说查案的刑侦队长被停职了,当警察的集体主义强,不会忍气吞声放过他们。”他觉得自己在说有趣的笑话,独自哈哈大笑起来。
小鲁垂下眼睑沉思了一下,说:“他堂弟看起来不像卧底刑警。”
吃菜的那位笑着说:“小鲁,邹清荷的大表哥是柳承秉,他自己经营一家大公司,他堂弟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别忘记他还有一个表哥是市刑侦处的柳处长,他们柳家有从军、从政、从商的,背景深啊。”
抽烟的男人把香烟搁在烟灰缸上,不耐烦地说:“无所谓,管他是不是卧底!那些蠢东西得罪市局刑警,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贝里已经死了,替他们撑腰的人还没从美国飞过来,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他们清除出去!一群没脑子的,也不想清楚看明白这是哪里!手上有几个钱乐得忘了祖宗是谁。不想想我国的国情是政控商,跟某些西方国家的商涉政完全不同。大规模的经济改革能让商人发财,也可以发布政令让发了财的商人一贫如洗。没脑子的,连这一点都搞不清,横个屁!”
喝酒的那位一直保持着沉默,听到抽烟男人的话,裂了裂嘴,露出嘲讽的笑容。“卧底也好,找碴也罢,给他开绿灯,暗中协助他。”
吃菜的那位拍着桌子道:“好,就这么办!贝里死得时机恰到好处。”
喝酒的问小鲁:“这次的事,美国那边有什么应对之策?”
小鲁说:“跟美国总部联络是殷圆圆的事,我没找到她不知道结果。”
抽烟的男人厌恶地冷哼了一声,说:“不上道的女人,从国外渡了层假金回来完全西化,搞不懂自己的国籍。”
小鲁问:“贝里的死……是不是有问题?有不少人找我探听他的事。”
“我从来就没搞懂那洋鬼子脑袋里装些什么。”抽烟的男子嘀咕道。
“他的老婆很风骚,不会是死于马上风、脑溢血吧?”吃菜的那位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小鲁岔开话题说:“我有点在意前几天被开除的清洁工。”
喝酒的说:“算了,这些事有人会调查,等他们折腾个够。”
抽烟的笑道:“没错!鹬蚌相争,我们当渔翁收拾残局。今儿不早了,散了吧。明后两天等着看戏。”
小成关上电脑,对驾驶者说:“你送邹清荷回家,我去会会他们。”说完拉开车门跑下去。
很想跟去的邹清荷暗想:原来他打算夜探依诺啊。
詹姆斯?贝里住处附近的建筑物都不高,找不到最佳的高处监视点。柳下溪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四周,除了在附近徘徊的巡警没发现监视者的身影。跟人来人往处于闹市中心的侨居宾馆不同,这里的住宅区到了深夜行人稀少很安静。虽然案件已经终止调查,却还有两名制服警察守着贝里家的大门。他们见有人过来,立即举着强光手电筒朝柳下溪和梵峰的面部照过来。
“我是市刑侦处的柳下溪。”柳下溪走近出示证件。他取下夜视眼镜,借着对方手电筒的光打量他们。面生,没见过……身上的制服太新,挺拔的身形透露着一股迫人的张力……站立的姿态可以随时有效进攻……很像隐藏在暗处准备觅食的豹子……是八局的人吗?来这里看大门太浪费人力了。
对方仔细察看了柳下溪的证件后,让开了道。大厅里有详细搜查的痕迹,柳下溪没停留,和梵峰直接去了书房。书房出奇的凌乱,书籍、纸张摊得满地都是。
柳下溪站在窗前望着对面超过人高的围墙,回头扫了一眼出奇沉默的梵峰,说:“把三爪钩给我。”
他戴上手套从梵峰手里接过三爪钩,试了试挂在钩子上的绳子,反手往上一甩,钩子挂在右边靠墙的罗马窗杆上。他双手拉扯绳子,目测了一下窗户的高度,盘起双腿,蜷缩着身躯朝窗外荡过去。凌空跳出窗外后,他双腿立即伸直,脚尖顶住墙面,单手握住绳子,横展着空出的左臂,右手突然抖动,三爪钩脱离了罗马窗杆在墙上留下擦痕,他以脚尖为支点,扭动腰肢反手一扬,三爪钩朝院子的外墙飞去,牢牢地抓住墙头,他借势飞过院墙落到隔壁胡同。
“柳处长!”看到这一幕的梵峰忍不住惊呼起来。他没本事跟柳下溪做同样的动作,“咚咚”快步跑下楼,发现守着门口的警察少了一位。他骑上摩托车绕道去了隔壁胡同,胡同空空如也,柳下溪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