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嘴!”齐远收回锉冰刀,摘下金边眼镜,伸手揉太阳穴,嘴里说:“你是柳老爷子的孙子,想必也懂得一些军规,什么话不能说心里有数。”
这话,柳下溪反感。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公文纸,甩在吧台上,强硬地说:“我被授权负责调查约翰牧师的案子,有权请知情者协助调查。”
齐宁见两人说话变僵,连忙收起笑脸,严肃地道:“老六,你想偏了。”
“那你们就别藏着掖着,更别唬弄人,把事实说出来!”
齐宁摆了摆手,周正和小成走出酒吧并带关了门。齐宁偏头看着柳下溪,说:“你职责所在要追查真相无可厚非,这里面涉及许多机密,不能对外泄露,要有泄露后承担相应责任和后果的觉悟。”
柳下溪冷冷道:“我明白。”在他面前,隔了吧台站着的齐远漠然地将几种酒和着配料、冰块放入雪克壶内,用劲来回摇动。
齐宁说:“牧师不是远哥所杀,他是调查员,只负责监视和收集情报。”
柳下溪横了齐宁一眼,冷笑道:“别装成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你不也是被蒙在鼓里?身负重伤还带着好奇心赶来旁观的么?虽说你们都是军方的人,部门之间彼此也不清楚对方的任务。”
齐宁扁了扁嘴,笑道:“哈哈,被你看穿了,给他们擦屁股我也不乐意。”
齐远横了齐宁一眼,说:“如果不是你假扮汉斯擅自去见詹姆斯?贝里,拿走了他的研究成果,也不会牵涉进来。”
齐宁摇着右手道:“那时,我并不知道远哥你们在插手,不知者不怪罪。老六,我很好奇,你怎么会认为是远哥杀了约翰牧师?”
只能肯定这一团乱麻的线头就在齐远手上,至于谁是杀人者,拿不出证据……齐宁出现在这里,有帮自己的意思,要套齐远的话不如由他敲边鼓。柳下溪分别扫了齐氏兄弟一眼,又想:这两个人的容貌没有相似之处,齐宁又是独生子……问:“你们是堂兄弟?”
“不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齐宁并不想多说齐远的事,食指扣响吧台,道:“远哥,调好的酒给我。”
“受伤了别喝酒!”齐远嘴角微微翘起,把调好的鸡尾酒推到柳下溪面前,对齐宁说:“你回来了不跟你家里的公狮子说一声?不怕他事后知道了发飙?”
“远哥,这边的公事没处理完,我哪能去见他?你呀,别死扣着情报不放,合我们三人之力,早点解决。”
说得好!柳下溪暗中给齐宁送出赞赏的眼神。
齐远扫了柳下溪一眼,说:“柳处长的视野狭窄,看不惯我等的所作所为,愿意跟你我合作?”
柳下溪轻拂眼帘上的额发,把公文纸装回公文包里,翻出一叠白纸搁在吧台上,温和地笑道:“我个人的确不想跟你们合作,你们的手段,作法我是看不惯。不过,目前是你们急需警方配合行动,想借警方替你们掩饰真相,以约翰牧师自杀来结案,堵住外面的嘈杂音。我坐在这里不代表个人,是以警察的身份询问事实。”
“还有一位客人没到,这段空闲时间先听听你的推理。”齐远走出吧台,坐在柳下溪和齐宁之间,给自己倒了半杯洋酒一口饮尽。
“客人?”齐宁敲击着吧台问:“国安会派谁过来?”
齐远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偏头看柳下溪拿着素描铅笔在白纸上画出约翰牧师的死亡图,说:“柳处长,你别继续追查约翰牧师的死因,他的死是内部肃清,预先经过我方同意并为其提供方便和善后。”
柳下溪惊愕地抬头看他,问:“他和汉斯一样是多重间谍?”
齐远说:“没错。你先抛开牧师,说说詹姆斯?贝里的案子。”
柳下溪旋转着手上的铅笔,沉吟了一会儿重新整理头绪,突然扭头对齐宁说:“巡警华日辉不是你的部下,是齐远这边的人。”
齐宁装无辜地摇着右手,笑道:“别岔开话题,我也想听你说说詹姆斯?贝里的案子。”
“你隐瞒了汉斯被杀之事,回到国内假扮汉斯前去拜访詹姆斯?贝里,齐远不知情。他暗中派去监视詹姆斯?贝里的人,见你出现跟踪你离开。而你留下来监视詹姆斯?贝里的人尾随此人身后。跟踪你的调查员发现自己被反跟踪,马上联络齐远,齐远重新派人去监视詹姆斯?贝里。这期间出现短暂的空档,无人监视詹姆斯?贝里的住处,他在齐宁离开没多久也出了门,去哪里无人知晓。新来到詹姆斯?贝里住处的人见安妮?贝里深夜离家,悄悄跟在她身后,詹姆斯?贝里的住处再次出现空漏。詹姆斯?贝里和杀害他的凶手一起回家,凶手杀了他之后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怀疑詹姆斯?贝里把东西吞入体内……或者为了逃脱法网嫁祸他人,塞入异物顶入死者的胃物,清理现场后离开并诱导刘承运前去取回那样东西。齐远这方的监视者见安妮?贝里迟迟没离开幽会地,再次联络齐远。齐远派出第三位监视者,此人发现詹姆斯?贝里的书房有动静,前去偷窥。刘承运正用类似胃镜的东西探入死者的胃部,察觉有人窥视,他立即抽回工具从窗口逃跑,监视者跟踪刘承运发现他的身份。齐远得知詹姆斯?贝里已死,不方便现身。以为刘承运就是凶手,着手调查他,并吩咐在附近巡警的华日辉,随时作好介入案子的准备。齐宁为了引出‘真假’兄弟,单方面断绝跟部下的联络,对他离开后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我们局里的刑警接到报案来到现场,齐宁这才收到风声联络国安,制造假汉斯假死的现场。依诺公司得知詹姆斯?贝里突然死亡,联络大使馆。别有用心勾引安妮?贝里的费罗?李也同样盯上詹姆斯?贝里的研究成果,派公司职员以涉及商业机密为由接收詹姆斯?贝里的部分遗物。国安分析案情觉得此案涉及面广,不是我们地方警力能解决的,申请案件移交,上头下令警方终止调查。齐宁跟国安陈叙经过隐瞒了一部分事实,无法光明正大协助调查。他在分局看到我,设局把我卷进来,转借我的手把他私自握有的东西公开化,借此插手案件。随后,你们两人碰头,彼此交流了一部分情报。在齐宁你的建议下,齐远也打算以我为盾牌。”话说得太多,柳下溪口渴,仰头把面前的酒吞进肚。糟糕,越喝越渴。齐远虽然精明能干,但调出来的酒远远不如三哥,难怪酒吧生意差。
“啪啪”齐宁、齐远同时鼓掌。
齐远露出笑容,道:“你的推理能力跟我们的调查一致,的确很出众。你的分析与推理与事实一致。接下来呢?”
“前晚我私自行动,最后被小胡带来这儿,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却在齐宁的算计之内。我主动买牧师的情报,你立即提供正确的信息。我误以为你是齐宁的下属,没有多想。到了甲里六胡同11号先是被牧师的随从偷袭,接着刘承运出现……这时我察觉出齐宁在布局,想抽身远离案子,联络齐宁派军方的人来善后。然而,齐宁的部下在地下室发现了牧师的尸体,从他们当时的表情来看并不知情。齐宁知道此事后再次联络齐远,你们商量后决定由齐宁妥善处理后续发展,以牧师自杀来结案。齐远调查发现我跟刘承运的父亲有瓜葛,刘承运曾四处打探过我的消息,故意向他泄露我的行踪,是认为刘承运杀了詹姆斯?贝里,把他这个凶手送到我面前好了结詹姆斯?贝里被杀的案子吧?!”
齐远点头,冷淡地说:“没想到你让他逃了。”
“负责解剖尸体的曾法医心里有疑惑,对尸检结果不满意,想再次进行尸检。但尸体已经交还给死者家属放在教堂内。是谁给他出了偷尸的主意?在国安跟军方的监视下,一般人不可能移花接木偷走尸身。”
“是我。”齐远爽快地主动承认了。“当时我误以为刘承运是凶手,但整合他的个人档案分析他的性格,觉得他还没有能力做到不留痕迹的杀人。我找到负责解剖的曾法医,向他了解詹姆斯?贝里的具体死因。他当时很烦恼……”
“啧!居然抢在我们的前面!”齐宁不满地咂舌。
“被换掉的尸体是?”
“医学院实验用的大体。”
柳下溪苦笑,随后话题一转,说:“詹姆斯?贝里被杀属于刑事案件,交给我们警方,你们放手吧,别再搅局了。”
没有血缘关系的齐氏兄弟对视了一眼,齐宁说:“老六,我们已经抽身退出,现在只是关注案子的进度而已。远哥,事先申明,抓捕‘真假’兄弟和芾先生,你们部门别插手。这关系到我的职业尊严,如果你插手,要有兄弟反目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