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半,”清荷看了一下表,只剩一个半小时,时间蛮紧的,“柳大哥,你想吃什么?我去买。”本来约柳大哥一起吃午饭,看来目前没有充足的时间进餐馆,只能随便买点吃的回来应付一下饿扁的肠胃。
吃什么?没有现成的腹案,柳下溪回答不出来。他今天一直在忙碌没去注意时间,也不觉得饿。这时正巧看到他叫来的巡警出现在路口,连忙伸手抓住清荷的胳膊说:“你先上车等我。”
邹清荷点头,认为柳下溪是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担心会与齐宁派来的人错过。肚子饿了忍一忍,回到小区再买食物。他上了车后侧脸枕着手臂伏在方向盘上,看着车窗外柳大哥跟他叫来的两位巡警说着话,不一会儿巡警们把警车开走。
“总觉忘记了什么事。”正在开车的清荷突然对柳下溪说。
柳下溪坐在副驾位上正在纸上写东西,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他:“忘记了什么?”
啊,把那位中暑的巡警给忘了!至少应该回诊所跟医生他们打声招呼,这样一声不想的离开好像有点不好,再说巡警不知道他的车被开走了……想到这儿,他扭头看柳下溪,“你应该有话要问那位巡警吧?怎么不去看看他?”
柳下溪放下笔,摇着头说:“文东海…他是发现尸体的两位目击巡警之一,现在跟他接触不是时候。案子被强行终止调查,没弄清终止调查的真正理由,我不打算跟案件相关的人见面。”
虽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听到令人反感的“强行终止调查”几个字,邹清荷厌恶地撇了撇嘴,冷笑道:“权力这玩意儿还真是方便,无视他人的意愿单方面强制别人服从。想终止就终止,想启动就启动。既然要随心所欲,何必定出繁杂的各种规章制度?定出后却又不照办,这些规章这些制度还有什么存在意义?”
柳下溪挑了挑眉头,伸出左手按住他的肩膀,看着他因愠怒而涨红的脸,不由独自微笑起来。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鲜少听到清荷发这类牢骚。记得以前他还是高中生时思想相当纯粹,世界观单一,是非黑白界线分明,看不惯的人和事直接体现在脸上,常常跟他发牢骚。上了大学之后,了解灰色地域远比黑与白更广阔,事物的复杂性、矛盾性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等柳下溪松开他的肩膀后,清荷不再发牢骚,扭过头看着他问:“柳大哥,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听听局长怎么说。”柳下溪耸耸肩,心想:局长今晚过来吃晚饭,可能是打算单独跟他谈论此事。老实说命案被强行终止调查,他心里也觉得不舒服,憎恶着这种来历不明的外在干涉。但是在不清楚终止调查的理由之前,他不想靠随便臆测来宣泄自己的情绪。当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命案现场照,指着詹姆斯?贝里,问清荷:“认识他吗?”
清荷看过后把相片递回给他,想了一下说:“他呀,见过几次。是中美合资依诺尖端科技的美方高级主管,听说他主抓技术开发与市场拓展。”
“依诺跟你们公司有业务来往吗?”
前面的绿灯亮了。清荷一边开车一边摇着头说:“曾经接洽过,但是他们的开价太贵,生意谈不拢来。依诺的人很大牌,我觉得跟他们合作很辛苦。”
“依你看詹姆斯?贝里是怎样的人?”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极具美国西部风格的硬汉,不爱说话眼神很毒蛮有迫力的人,出来应酬也总是冷着一张脸。他身边常带着两位秘书,由他们出面跟人周旋。我认识其中一个,想不想见?我可以给你们约时间。”
“殷圆圆?”
提到这个名字,清荷耸耸肩撇着嘴说:“殷小姐?不是她。那次洽谈我就是跟她打交道,败在她手下。别看她年纪不大,却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人,洞察力很强,说话又刻薄,擅于攻击对方的弱点。”有柳妈妈、纯姐这样的先例,在工作中他尽量避免跟强势的女性打交道。坐上谈判桌,她马上看穿了自己无意合作故意把价格压底,毫不客气地当场用言语羞辱自己,回想起来那真是一次糟糕到极点的洽谈。
“我想跟她谈谈,你别出面。”
清荷转移话题,问他:“詹姆斯?贝里被杀,你们又终止调查岂不是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柳下溪左手五指叉住了自己的脸,苦笑道:“我有预感,就算不终止调查我们也难抓到凶手。从现场、死因完全看不透凶手的作案手法,我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古怪的命案。想要继续追查下去寻找真相只能先调查死者被杀的理由,推敲动手的是谁。”
“柳大哥,你把这案子从头到尾讲给我听吧。”
柳下溪整理了一下腹稿,跟清荷说:“今天早上六点左右,死者的妻子安妮?贝里向巡警文东海和华日辉求救,他们在书房发现了死者的尸体……”
等柳下溪说完,清荷已经把车开进了车库。停好车后他说:“首先发现詹姆斯?贝里死亡的应该是他妻子吧。早上起床去书房看到丈夫倒在地上,她应该先会去确认丈夫是不是生病了,发现他死亡后为什么不打电话求救反而跑出门找人帮忙?”
柳下溪苦笑着耸肩,说“张队长询问过安妮?贝里,她的回答是:从开着的书房门见到詹姆斯倒在地上,叫他没反应。她很害怕,不敢走进书房。”
“她在说谎吧?”
“难讲,我觉得死者可能禁止她出入书房。他们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对假扮的夫妇。”柳下溪作了一个制止谈话的手势,下了车从车后行李箱取出那块不知名的黑色矿石。
清荷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便对柳下溪说:“我去超市买菜,你先回家。”
“好。”柳下溪应了一声,直接从车库坐电梯上去。
清荷买好菜进入空无一人的电梯间,看表,离三点半还差五分钟,齐宁派来的人还没到吗?
“噫?小成!”走出电梯,他意外地看到小成走在前面,惊讶地想:难道他走楼梯上来的?
听到他的叫声,瘦瘦小小的小成转过身看着他点了点。他肩上斜挂着一个蓝色帆布包,双手插在裤袋里。他的打扮相当古怪,里面穿着黑色紧身服,外面套着宽大的灰色拉链短袖衬衣,衬衣在腹部外加了粘贴型的大口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高高的鼓着,看起来像怀孕五六个月的孕妇。他下面穿着条快到膝盖的灰色休闲短裤,露出汗毛疏稀的小腿。别看他瘦,小腿上的肌肉很结实。
清荷佩服他,这么高的楼层,走楼梯上来就像一副在草地上悠闲漫步的样子。
小成等他走近,主动帮他提菜,突然说:“你真辛苦。”
清荷笑着摇头,“一点也辛苦。”
小成翻了一下白眼,知道邹清荷误会他那句“真辛苦”的含意,加上一句:“柳家兄弟太会惹麻烦了。”上下连贯的意思是:你跟在常惹麻烦的他们身边真辛苦。
这话说得不公道……清荷不打算跟他辩解打开家里的大门,让他先进去,时间刚好是三点半。
小成帮清荷把菜送到厨房后来到客厅,柳下溪先把染血沾泥的数据卡递给他。“恢复受损的数据不是我的专长。”小成坐在沙发上,戴上无色透明的胶手套,放下自己的挎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特制的小木盒,用摄子把数据卡挟起来放在小木盒里。
“这个呢?”柳下溪拿出那块黑色矿石。
小成见到它,两条眉骨格外有趣地跳跃起来。他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擦拭了一下摄子夹着这块矿石翻来覆去地看着。不一会儿,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黑一白两张卡纸摆在茶几上,把矿石摆在卡纸上,从挎包里拿出微型显微镜,蹲在茶几前从头细细观察这块矿石。“啊!”他小声地惊呼起来,偏头看着柳下溪问:“这东西从哪里得来的?”
柳下溪反问:“它是什么?”
“合成加工物,构成原理跟你说了也不懂。起防磁防震防水防尘的作用,里面装有宝贝。”小成不满意柳下溪的反问,一边从挎包里翻出一大堆古怪的东西,一边对柳下溪说:“我要弄开它。”找了一会儿,摊着双手说:“不行,没有趁手的工具弄不开它。”
这时清荷把两大碗香喷喷的面条放在餐桌上,跑过来好奇地看着小成的那堆古怪东西。
柳下溪想了一下,说:“你带回去研究,别弄坏了里面的东西。”
小成立即站直身体向柳下溪行了一个军礼。他再一次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木盒慎重地把黑色矿石放进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邹清荷面前,双手握住他的右手,用力地摇了摇,说:“拿了这个东西,你们肯定会遇上麻烦。我会派人保护你们的安全,等事情结束找你请款。”
“行。”邹清荷立即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