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律是第一次坐飞机,坐在机舱狭小的椅座,他系上安全带。透过椭圆形的机舱窗户往外眺望,是一片火烧般晚霞交织的云海,天际红日夺目,层云尽染。无边无际辽阔的视野中,城市越来越渺小。
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不断地扭头看窗外。
一个未成年人,第一次走出江州市,说不紧张完全不太可能。
这一次行程长达两个小时。等看过瘾了,发现窗外除了云,还是云,江雪律才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天边一轮红日缓慢地落下,代表黑夜的群星出现。
明达市机场热闹纷呈,孟冬臣和潮声社团一群志愿者已经等着了。这一群志愿者共有六人,男女皆有,内部分为了两种声音。
一拨人和孟冬臣想法一致,认为梦这种东西根本不靠谱,treasure和念念不忘两人为了流量,为了博人眼球,编了一起子虚乌有的陈年凶杀案,想踩着潮声出名。
随随便便画了两幅涂鸦,就上了海角论坛热搜,引无数网友真情实感地入局。
另一拨人则相信treasure和徐征明,相信这世间有托梦存在,如果真有命案,他们愿意帮忙破案。
这两拨人内部也在吵,“你好歹读过书,怎么会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能不能相信一点科学?”
“我相信啊,为什么不信,梦是很玄乎没错,可我家里真的发生过类似的事!”一名志愿者理直气壮地说:“小时候我是早产儿,家里穷喝不起奶粉,导致我七八个月了,身体还是瘦巴巴的。可能是看我爸妈实在不会过日子,搞得一个家穷困潦倒,我那过世多年的太爷爷给我爸妈托梦,让他拿两块钱去买彩票,数字是4、11、17……梦醒后,我爸直接傻了,迷迷糊糊去了彩票店,按照我太爷爷的嘱咐去买了一张同样数字的彩票。”
本来还很不服气的众人,一听到有人站出来说话,还讲述了一个亲身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注意力登时被吸引了,“然后呢?讲故事就讲故事,你别停在这里!”
摆明了吊人胃口。
那名志愿者笑了。
“然后那张彩票真中了,中了四万块!是九九年的四万块,我们家里从那一年起过上了好日子。所以啊托梦这种事,我相信有真的,也许……那个母亲真的死不瞑目呢。”
说到这里,志愿者的声音低了下去,众人脸色也微微变了。
死者为大,谁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众人还是不信。
这也正常,在场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怎么会相信梦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们和孟冬臣想法一致,都想戳破骗子的剧本。
他们这群人,此刻站在出站口。
孟冬臣身穿浅灰色风衣,立在一辆面包车旁,神色淡淡,见到两位疑似目标人物出现,他视线直直地望过来,眼神说不清道不明,又淬了点东西。
——那是审视的目光。
徐征明符合他一开始的猜测,一个从外貌到言行举止都老实巴交的男人,一见到他就眸光爆亮、神色激动,冲上来握手:“你们是潮声吗,你是‘猫冬雪’吗,非常谢谢你们。”
徐征明是真的心生感激,毕竟他是当事人。
最初他在论坛上求助时,被人质疑是在写故事,遭无数网友奚落嘲讽。他本做好了,这条为母寻凶的复仇之路坎坷漫长,他注定要独自一人,花光无数积蓄,耗尽青春和精力时。
Treasure出现了,对方如曙光乍现,在漆黑的隧道中划开了一个口子。对方相信他的梦境,为他据理力争。
随着treasure与他交谈的不断深入,他的处境变了,无数网友不再对他出言谩骂,态度也从质疑到将信将疑地加入他们的讨论,为他出谋划策,让他从最初的毫无头绪,到现在,找到茂竹乡这个疑似他出生地的家乡。
最后更是连潮声也下场了!
他和treasure两个人的力量毕竟微小,潮声放言愿意出钱出人出力,帮他一路缉凶,徐征明怎么能不心生感激。
好几次他在电子厂职工宿舍里,都忍不住掉小珍珠。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见徐征明如此激动,即使认为此人是骗子,潮声志愿者们也不好摆着臭脸,纷纷寒暄起来。
如果说徐征明符合他们的想象,那treasure的出现则令他们惊讶。
因为这个Treasure实在太显眼了,一出场就让他们心中满腹的质疑审视,陡然一滞。
机场的灯光十分明亮,在人潮汹涌的乘客中,对方从另一侧出站口出来时,大家第一眼就注意到他。棒球帽下是漆黑的头发眉眼,连睫羽也是乌黑,肤色较为白皙,口罩虽然挡住了脸,看不清五官,可那过分优越的轮廓和气质,给人的第一印象实在微妙。
……不太像是一个骗子。
众人面面相觑。
随着treasure走过来,近日这段时间引起海角论坛激烈讨论的网友,就这样在现实中会面了,彼此之间互相打量。
“treasure!”
徐征明对treasure更热情!因为treasure是黑暗中照进他生命的一抹阳光,treasure是真的相信他帖子里的每一句话,这种信任隔着网线,隔着大半个华国他都能感受到。
孟冬臣见了江雪律,第一反应也是愣住了,心下咀嚼了一下这个人的气质,感觉不太像骗子。
没想到这年头,骗子还挺会包装自己。
他还是坚信,treasure和念念不忘这两人属于同一个团队。
亲眼见到treasure后,他在心里给两人备了注,treasure是骗子一号,徐征明是骗子二号。
原本他以为,treasure是念念不忘的帮手。
可treasure的气质太出众了,孟冬臣猜测他恐怕才是真正的主策划。
孟冬臣将人从头打量到脚,企图将对方每一根头发丝都找出骗子的痕迹。江雪律也在打量他,那眼神同样古怪又微妙。
孟冬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穿着限量版的外套,头发很时髦,长着一张英俊的脸,嘴角勾着一抹略显轻佻的疏远微笑,一看就家境优渥。可偏偏对方眼神又蕴着智慧,不像那种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
第一眼见到孟冬臣时,江雪律脚步顿了一下,口罩上那双眼睛微不可察地睁了一瞬,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个人身上将会出现案子,发生在不久之后。
一个眉宇含愁的美丽姑娘,为孟冬臣抑郁而死,不对,确切地说,是为他的照片抑郁而死。可是……一个人怎么会为了一张照片欣然赴死呢。
江雪律在梦境中,见过不少犯罪,还与一两个凶手精神共振过,无形之中,让他在捕捉犯罪气息上无师自通了一种敏锐。
偏偏这种敏锐,在孟冬臣身上失效了,即使孟冬臣全程用怀疑探究的眼神盯着他。
江雪律也能敏锐洞察出,这个大少爷不屑的目光背后,是一个好人的灵魂。江雪律看到了,对方帮被家暴的妇女无偿请律师打官司、为孤儿院捐款、资助无数困难学生,为社会做出不少贡献。
这样的好人,应该与命案不相关,偏偏又真的有一位姑娘为他而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雪律眉眼浮上一丝困惑,凝神思考了一番,少年人十六年有限的阅历无法解答这种困惑,只能暂时放下。
三人互相打量,六名志愿者站在一旁围观,现场氛围诡异又和谐。说白了,他们都是为了一桩不知真假的案子、在现实中集合会面的网友,之前根本不熟悉,唠嗑也不知道唠什么,气氛难免沉默了点。
孟冬臣自诩是潮声副社长,他落落大方地率先伸出一只手,打破了这古怪的气氛,“猫冬雪,二十四岁。”
徐征明紧随其后,自我介绍:“念念不忘,今年二十五岁,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帮助!”
江雪律想了想,也伸出手握了过去:“treasure,二……二十三。”他眼也不眨地给自己多虚报了几岁。
“……”
众人目光凝起,纷纷朝面不改色的年轻人投去一个异样的目光:你以为我们会信?你撑死就二十!
一阵沉默再度弥漫,最后又是孟冬臣打破这潭死水,他道:“时间不早了,我叫了两辆面包车送我们出机场,今夜我们先找一个地方下榻吧,明日去天水镇。”
一听这个地名,众人脸色均有变化。这个论坛网友一起推导出来的命案发生地,志愿者中有人嗤之以鼻,有人面露期待。
徐征明神色怔忪,心生了几分近乡情怯,他确实做了19年的梦,可这个茂竹乡真的会是他梦中的家乡吗?想到明天就能印证自己的猜测,他的心情紧张又不安。
江雪律则是默不作声。
这些细微变化,孟冬臣全部尽收眼底,心里冷冷一哂,呵,这俩人情感流露,装得还挺像。
——
第二天一大早,晨光微熹,众人陆陆续续起床,面包车停在酒店之外。
拥有共同的目标,众人行动力惊人。孟冬臣更是早早在酒店大堂等候了,他迫不及待就想揭穿这俩骗子,只是很快他就后悔了。
他们昨夜选择下榻的酒店在机场附近,可是机场距离天水镇很远,路程足足有七八个小时!一群成年人挤在逼仄的面包车里,大长腿伸展不开,屁股都要坐裂了,还没到地方。
一开始是水泥高速公路还好,路途平缓。
等到了天水镇之后,水泥路就少了,一路崎岖颠簸,尘土飞扬。路不好走,乘客怎么会好受?
众人胃里翻江倒海,一个个面有菜色。
孟冬臣他更是一下车就吐了,吐得胃里空空荡荡。
等恢复过来后,他拿起手帕擦嘴,举目眺望,发现这里居然真有不少连绵起伏的山峰和漫山遍野的青竹,至于山脚下的农田和屋舍,大少爷就不做评价了。
落后和贫穷是他对茂竹乡的第一印象。
他们这群人,人数挺多,一踏入这个地方,立刻引来了村里人的围观。
孟冬臣越发感到心情不悦,认定自己被骗了,居然真的信了俩骗子的鬼话,来到这种偏远的村庄!他刚想发火,这时候,一名志愿者拉住了他,“孟哥,你看!”
“看什么?”大少爷脸色极为难看。
“看念念不忘!他反应很不对劲!”
众人定定地看过去。
徐征明在途中一路皆很沉默,下车后,众人上吐下泻,唯独他步履缓慢地下了车,他脸庞紧绷着,眼睛怔怔地看向这里的一草一木。
一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席卷他的周身。
原本他还不确定,茂竹乡到底是不是他梦里的地方,可实际亲临后,他信了。这个十分陌生的地方,就是他十九年噩梦里苦苦追溯,他曾经土生土长的地方。
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玄而又玄的状态中,原本眼前是一片朦胧的灰雾,将他的回忆隔了一层又一层,可当他的脚一踏上这片土地,一些枷锁莫名其妙层层掉落了。
眼前也开始浮现一些场景。
他像诈尸般,指着一个地方惊叫道:“我想起来了!这里!这条路通向集市!集市很热闹,有卖年货的、卖糖人和卖蜂窝煤的!”
他神经质般语无伦次,把志愿者们吓了一跳,在场众人之中,唯有江雪律懂他。
那是1998年的乡村集市,是村镇最繁华热闹的一景,摊子从街头摆到巷尾,方圆百里的人间烟火气皆集聚于此。比如一个刻着十二生肖的糖人摊,只要给钱,转盘随便转,糖人师傅舀出一勺糖,几下勾勒雕琢就是一条飞龙;隔壁的小贩拿一根铁棍捅了捅蜂窝煤,只为了梅花小蛋糕受热更均匀,香气飘得更远。卖酥油饼的则是把饼子裹在旧报纸里,一斤一斤卖。集市到处都是嬉笑怒骂的声音,二流子们单手插着兜在路上乱晃,自行车叮铃铃的响声十分吵人。
这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更让人眼含热泪的是接下来的场景。
一个妇女牵着两个孩子,其中那个五六岁的大孩子,见了什么都想要,不给买就撒泼。女人无奈地训斥,硬拽着孩子往前走。孩子就是不走,最后还是给了一个糖人才满足。
这是命案发生的那一天,死亡前最后的温馨一幕。
那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徐征明一下子哭了,他说:“我想起来了,我属猴,却转出了一只鸡,当时我还在摊子前大哭大闹,希望能重转!”
十二生肖转盘上,龙蛇寅虎栩栩如生,母亲的无奈叹气,糖人师傅纵容的默许,儿童的欢声笑语,还有那幼儿手指轻轻一拨,便逆时针旋转的指针……在徐征明的回忆中,恰似滴溜溜的钟表,又似最美好的幻想,仿佛他能回到过去,阻止一切命案的发生。
踩在这十九年梦中的土地上。
当事人的眼泪汹涌而出。
徐征明指着一堵破败的灰墙,诉说着当年的故事,众人傻了,觉得他疯了。
因为大家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了一堵破墙。
不过徐征明的表述极有感染力,那磕磕绊绊的描述,让众人眼前似乎真出现了一幅人声鼎沸的热闹画卷,以孩童的视角。
他们还从对方的哽咽声中,品出了一丝物是人非的悲凉。
他们一时间惊疑不定,互相对视一眼,嘴唇无声地一张一合,心中泛起一丝质疑。
假的吧!?
该不会是演戏吧,不然一个人怎么可能通过梦境时隔十九年找到自己的家乡,还能回忆起当初的景象。
就算是真的,当时那个孩子才五六岁吧,真的能记住这些细节吗?
孟冬臣面颊抽搐了一下:“这还用想?肯定是假的!”
这个团队还真敬业,一下车就开始演。
没等他们反应,徐征明忽地再度神经质一般地跑动起来,“我家应该在那里!”他指着山脚下的一栋砖瓦房说道,他就这样跑了过去。
江雪律紧随其后。
有完没完!
孟冬臣想骂人了。
就算是演戏,好歹等他们这群观众休息一下再演吧。
是啊是啊,才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他们好累的。
众人皱紧眉头,满腹牢骚地跟过去。只是没想到,徐征明所指的地方,真有一间土坯房,屋门老旧,似乎很久没人住过了。房檐四角满是蜘蛛网,屋内还有一股臭气熏天的被褥霉味传来,众人刚吐过,闻了这味道,一时间呕吐欲再度上泛。
孟冬臣抬起脚,还没踏入,就被这股味道给熏走了。
“我就不进去了。”
他话刚出口,忽然发现自己手下一名志愿者脸色不对。
“孟哥,你还是进去一趟吧……那个梦境凶杀案搞不好是真的。”
“怎么可能!”孟冬臣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不过他还是给面子,忍住气味转身进了屋,这一看他愣住了,眼睛微眯起。
这屋里实在是又脏又破,墙灰大片大片脱落,白色墙粉全掉在地上,透着一股被岁月侵蚀的腐朽。家具也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可观屋内摆设,旧衣柜、土炕、旧桌子,他莫名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很快他知道这种似曾相识感来自于哪里。
跟徐征明涂鸦上的一模一样。
其余志愿者也都看过那幅画,这一刻人人脸上都面露惊疑。
孟冬臣:“巧合,一定是巧合!”
全国各地的农村不都是这样?十间屋子就有六七间这样摆设。要是给他画笔,他随便画画也能画出一模一样的场景。
难道凭借一个相似的屋子就能证明,这两人不是骗子吗?那这证据也太薄弱了。
这也不是没可能,众人思考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就在这时,一名站在门口的志愿者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又怎么了?”
“你们看远处的山峰!跟帖子里的画里一模一样!”志愿者往远处一指。
“有什么好看的,都是山。”
众人望了过去,随后话自动消声。
他们发现,远处山峰起伏的弧度,山峰脚下那条河,即使过去了快二十年,依然跟徐征明那幅画一模一样。
如果说屋内的场景相似是巧合,那屋外的风景也一模一样,该怎么说?
一时之间不少人猛地打了个寒颤,唯物主义价值观摇摇欲坠。
“巧合罢了!梦境都是虚幻的,山脚有河,房子边有竹,全国各地的农村不都一样?”孟冬臣也看了一眼,这一眼他发现这远眺风光跟徐征明的画中景很像,眼神中结结实实滑过一丝吃惊。
随后他想起什么,停顿须臾后,脸庞流露出讽刺之意道:“也有可能不是巧合……是我们小看treasure和念念不忘了,那两幅画,应该是念念不忘提前准备好的。毕竟现在网络科技这么发达,在地图输入一个地点,足不出户也能身临其境。”
说罢,他自己就实际演练了一番,拿出一台电脑,打开浏览器,输入一个地名。只需几秒钟,那个地方的山山水水就出现在眼前。孟冬臣手指又敲击了几下键盘,在卫星地图上拉近、不断拉近,不过瞬间,他就出现在深山之中,甚至能以游客的视角向左走向右走,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欣赏这座名胜古迹。
有这样的技术,隔着千里之外画下一张风景画,引起论坛网友狂呼,又有何难?
孟冬臣打假之心十分强烈。
“也对,这不是没可能。”志愿者们又被说服了。
徐征明听到志愿者们窃窃私语声。
见众人不信,他急了,嗓子眼一阵发紧,脚在屋内到处走,想比划给众人看,说,这里真的是我家。
当年我躺在这里,我妈妈躺在那里,我们从集市回来,有三个男人凶神恶煞地闯进来……梦中一帧帧一幕幕,都无比清晰。
他没撒谎,那是寒风陡峭的冬春日,这里发生了一桩凄惨的恶性案件。
他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徐征明有太多想说的话,可惜他素来嘴笨口拙,一堆证明自己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利索。说来说去只有一句话,“我没撒谎,我说的是真的。”
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一怔,慢慢抬起头,发现是treasure,对方说:“我信。”
果然这个世界上警方、潮声都不信他,只有treasure信他!
徐征明眼眶一酸,胸口涌现一股暖流,他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忍不住朝treasure靠去,想得到一丝安慰。
江雪律当然信他,因为他在梦境中看到——
“自己”为了八千块钱,拿着一把刀,冲进了这屋子里,与两名同伙一起对着柔弱的女子拳打脚踢。女子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外面鞭炮声不绝于耳,遮住了她的惨叫。
就算如此,三个男人也没有放过她,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所以他们选择了永绝后患,将女子拖出去,手起刀落。
在那个民风淳朴又野蛮的年代,没有监控摄像头,没有手机能报警,一切悲剧就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
而这一幕,清晰映在了当年两个幸存者儿童眼里,他们受惊过度,灵魂几乎出窍。
潮声社团不相信梦境潜意识真能缉凶。
认定徐征明是哗众取宠的骗子,是因为梦境之说匪夷所思,那江雪律便想证明给他们看。
正好一群外地人的到来,惊动了村里,不少村民已经往这里靠拢。
江雪律当着众人的面走了过去,直接问道:“你们好,我们是外地来的游客,请问你们村里,十九年前有没有出过事,一名妇女跟她两个孩子失踪了?”
对这群外来人,茂竹乡人本来怀有一丝看热闹的警惕。
一听这话微微有些惊讶,用当地方言快语连珠道:“有哇!就是介户人家,男滴婆娘带两个娃儿跟人跑咯,一直没回来,男滴还去报警,警察找都找不回。”
方言有些难懂,志愿者们听进耳里,花了一点时间消化,才明白,村民说的是,十九年前确实出过一桩失踪案,就是他们背后这户砖瓦房的人家。
村里人都说,这家男主人的老婆,带着两个孩子跟别人私奔了。
男人去报警,不知道女人和孩子到底跑去哪里了,神通广大的警察局出动了多名警力,也没找到人。村里都传谣言,男人是被人戴了绿帽子。时间一晃过去多年,实在无法忍受流言蜚语,在老婆孩子失踪三年后,男主人选择吞服农药自尽了。
竟真有此事!?
19年前真的有一名女子和两个孩子失踪了?事情还闹得当地沸沸扬扬?
志愿者们眉宇间遮不住震惊之色,他们扭过脑袋,第一时间看向了徐征明。
按照帖子里的说法,徐征明可是那个失踪的大孩子。
徐征明一听,心中情绪激烈起伏,他恨不得朝这群人大声怒吼:“没有私奔!她是被人害了!”
你们怎么能随便诬蔑她!败坏她的名声!她是不幸遇害了,她当年的孩子之一,今年回来为她报仇了!徐征明几乎想不管不顾地大吼大叫,而后听到父亲因为受不了谣言自杀后,他一腔来不及发泄的激愤心情,忽然像是被打了一个闷棍,脸上血色尽褪。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啊啊啊啊啊原来这屋里竟不止一起命案,他的父亲也!
如果不是江雪律扶着他,徐征明几乎要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潮声志愿者这一刻是真的信了,相信这间屋子里曾经发生过骇人听闻的惨案。
除了孟冬臣,从村里人开口,大少爷微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眼底里的讥讽之意久久不散。
等村里人说完,他随手指了一个志愿者道:“你去问他们,treasure和念念不忘给了他们多少钱一天的群演费?”
志愿者去了,很快就回来了:“孟哥我问了,他们的方言语速太快,我听都听不懂,只听明白了一句。”
“哪一句?”
“他们说,一分钱都没有,群演你个仙人板板。”
孟冬臣:“?”这是在骂他吧,绝对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