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警察很快验尸,尸检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安吉拉身中数枪,是流血过多而死,她随身携带的首饰和钱财没有丢失。一名小警员听说受害者出门前穿了白衣服,所有人低头一看这几乎成黑褐色的裙子,纷纷陷入了沉默。
谁能想到,这原先衣裙的颜色居然是纯洁无垢的白。
当地警察积极破案,努力寻找线索和目击证人,可惜走访调查一无所获。深夜十点半,附近没有任何游荡的目击者。
70年代没有道路监控,凶手没有留下DNA和指纹,典型的杀了人就跑。
众人只能通过现场痕迹,先入为主地判断:这很可能是一起仇杀或者情杀,动机是嫉妒或者报复!他们应该去查受害者的关系网,谁与死者有深仇大恨,特地埋伏在对方深夜回家的路上,开枪就走。
偶发性作案的概率也有,这要将受害者的交际圈全部排除一遍——直到不存在可疑对象或者大家都毫无嫌疑动机之后,才能确定是偶发性作案。
安吉拉的前男友就这样走入警方的视线,学校舞会结束后,案发时间段他独自一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天降一口黑锅!
这个同样十八岁的大男孩,觉得自己简直无辜死了,他拼命向警方证明:“我跟安吉拉是和平分手,我没有蓄意报复她,我家里也没有这九毫米口径的手枪,我是无辜的,我没有杀人……”
“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不过在此之前,请配合我们调查,我们要检查你手掌是否有硝烟反应。”警员们彬彬有礼,把人带回了警察局。
警方还在调查这起案子。
这是正常的流程。
偏偏与此同时,一周后,在距离犹卡斯城28公里的一个郊区,命案再度发生了。
这一天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家中大儿子报了警,他语无伦次地说:“我回家,喊着我母亲的名字,可家里没有任何动静,门扉掩盖着,没有电视机的声音,这种寂静让我感觉毛骨悚然,我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结果一进门……”
他看到了自己毕生难忘的场景,满地的鲜血和父母的尸体。他尖叫着跑出去,驱车去了警察局。
警察赶来时,瞳孔都震惊了。
眼前的景象足够让负责此案的当地警察留下一辈子阴影,他们面色凝重:一对六十岁的老夫妻死在家中,他们双双被吊在房梁之上,像是跷跷板般维持平衡。其中女主人腹部甚至中了数枪,流了一地的血。
墙上有一个用鲜血留下的五角星。
凶手的手法多么残忍!
所有人都不敢想象,当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警察十分重视这起惨案,他们在现场找证据,努力想要找到脚印。他们发现了,室内的财物没有丢失,也没有翻箱倒柜的痕迹,名牌手表、钱包等贵重物品更没有遗失,这说明凶手的动机不为钱。
室内完好没有搏斗的迹象,没有破门而入的痕迹,警方大胆猜测:凶手难道是正大光明进来的?受害者为对方开了门,难道是熟人作案或者伪装了身份?他用凶器胁迫了受害人?
没有上帝视角的1973年,警方推测案发现场的情况竟八九不离十,仅有一点出入,那就是凶手的想法。
江雪律看到了。
一身黑袍的年轻男人,他驱车来到这里,彬彬有礼地敲响了房门,“我路过这里,天色太黑了,我一不小心迷路了,你们能给我一杯水吗?”
好心的老夫妻见他眉清目秀,温柔地说了一句:“噢当然可以,我的孩子跟你年龄一般大,快进来吧。我们这附近确实太黑了,你今夜如果没有能够入住的地方,也可以在我们家歇息一晚。”
年轻男人就这样被放进来了,没有任何搏斗,也省去了破门而入的力气。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全家福照片,眯起眼睛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您的孩子什么时候回来呢?”
该怎么形容那一瞬间变化眼神,男人视线一寸寸地打量照片,如捕食者找到了最完美的猎物。
“大概还有三个小时。”老妇人绝对想不到,她这句话成了将他们夫妻二人送上绝路的催命符。一支枪指向她和丈夫。
“小伙子,你要做什么?”老妇人大吃一惊,心底慢慢升腾起一种寒意,很难猜测她这一刻心里在想什么,也许是后悔自己的一时心软。谁能想到,她好心想给一个迷路者帮助,这面容清秀的青年居然是一个心怀歹的意恶魔,他们夫妻俩还热情地将对方引入室内。
“请你不要动手,你想要什么,我们的钱都能给你。”夫妻俩浑身抖如筛糠。
“我不要钱,我对钱不感兴趣。”男人微微一笑,他只为杀人而来。
三个小时啊,足够他玩一场游戏了。
男人拿出随身携带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电话线,也是彻底截断了老夫妻报警的最后一点信念。
男人发现,距离第一起案子才过去七天,他就享受这种强大的刺激,杀戮带给他快乐,如果不杀人他生活就缺了几分刺激。警察没有猜测到的一点是,通过摆在墙上的全家福,凶手知道了,这个家共有三人组成。
凶手还漫不经心地想了想,如果一个不巧,那个家中的儿子提前回家,那就顺便送对方上路。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可惜他等了三个半小时,对方居然迟到了。
守株待兔落空让男人心情不满,他朝墙上连发数枪,将全家福相框打得粉碎。破碎的玻璃相框,似乎也预示着这个家从今往后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家中的大儿子,一个侥幸逃过一劫的幸运儿,他看似幸运,躲过了死神的镰刀,可余生他要在父母惨死的阴影下活着。
随着第二名、第三名受害者死亡,一个连环杀手,由此诞生了。他在犹卡斯城深夜神出鬼没,带给了这座城市无限的恐怖。
这两起凶杀案立刻上了当地所有报纸的头条,一时之间,人人恐慌。
不过警察并没有把安吉拉和老夫妻两个案子并在一起,江雪律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直到他发现,在那个没有互联网的年代,两地距离28公里,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警察局管辖。两地警察局之间信息交流不畅,警员们积极破案,完全没想到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惨案的发生,当地警察局调动了所有警力,想把凶手缉拿归案,可是半个月过去了,案情依然毫无进展,案发在深夜,没有目击证人,没有嫌疑人的任何踪迹。
警方连一个可疑目标都没有锁定。
直到第三起案子、第四起案子、第五起发生,警方才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段时间犹卡斯城的命案好像太多了?
他们才开始猜测,这些案子是否是同一人所为?这是一起彻头彻尾的连环谋杀案,他们的城市里出现了一个连环杀手。
这个猜测在四十年前令所有警察深吸了一口气,彻底推翻了之前漫无目的的寻找。
警方连夜开分析会,讨论这究竟是一起连环谋杀案吗?未来的人很容易说这当然是!可在当时,确认连环杀案是一件很严格的事,一旦犯罪侧写错误,就会误导所有方向。
仔细推敲之后,众人发现,这多起案子都有共同点:一是深夜作案,二是凶手在现场都会留下一个倒置五角星,这是撒旦的意义。
可大家转眼又想,怎么可能呢?
连环杀手都有自己的特殊癖好,这些日子发生在犹卡斯城的命案,受害者性别年龄类型并不一致,不符合一般连环谋杀案的特点。
一些连环杀手仇视女性,他只会对落单的女性下手,譬如大名鼎鼎的开膛手杰克,他在混乱的白教堂地区,接连杀害了五名疑似性工作者的女性,从选择上来看,他打从心底对女性和特殊职业者有着深深的仇恨,不惜开膛破肚挖出内脏和子宫。
连环杀手使用的杀人手法,一般也较为固定,要么用刀要么枪。
偏偏这起案子的凶手很特别,他所选择的受害者有男有女,年龄也不一致,上到六十岁的老人,下到七八岁的儿童。警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真是同一个人所为,那对方的“猎杀范围”未免也太广了,男女老少不拘,似乎是机缘巧合遇到谁,谁就成了那个不幸被他选中的幸运儿!
主打一个随心所欲,不拘一格。
对方在杀人方式的选择上也是千奇百怪,使用过枪、用过刀具、木棍,有时直接赤手空拳去扼喉。
对方的偏好到底是什么?完全无法捉摸!
警方内部,FBI犯罪心理专家在侧写时也无比的谨慎,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次罪犯跟以往不一样,从未见过此种类型的凶手,我们不能用一般的逻辑去理解……”
后来长达四十年的落空,警察们知道了。
这果然不是一般的凶手。
在那个年代没有道路监控,DNA技术不成熟,全靠血型、指纹和现场痕检,警方的破案基本流程:挖掘现场细节,努力推理分析,派出人手走访调查,寻找目击者。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再去追踪嫌疑人轨迹。如果没有嫌疑人踪迹,那就请联邦调查局的专家针对现场进行一场犯罪侧写,描绘出嫌疑人画像。
如果有必要的话,警方还会向报纸和电视披露案件细节,希望有人能积极提供线索。
最理想的破案状态是什么?
案子发生了,一路追查真凶,就算情况再艰难或者偶尔陷入迷局,也很快能够峰回路转、水落石出。
可人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遗憾总会发生,凶手捉摸不定的犯案方式,让警方无法摸清楚规律,对方下一个要杀男人还是女人?对方要在哪个地区杀人?
案子完全陷入了焦灼的瓶颈。
凶手却还肆无忌惮,接下来三个月内,接二连三地杀人,仿佛狩猎一般,每一次都满载而归,给现场留下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媒体终于知道了连环命案的发生,整座城市人心惶惶,满城风雨之中,人人都在害怕,他们给这个连环杀手取了一个外号“犹卡斯噩梦”,意思是凶手如恶魔一般给这座城市带来了恐怖,他的行为如噩梦般缠绕所有市民的心。
到了1973年的7月,对方凭借一己之力,将整座城市变成了空荡荡的鬼城。每到夜幕降临,街上除了巡逻的警察,根本没有人敢在街上散步。
许多人下班之后,会尽快赶回家中,第一时间把门窗锁好。即使门窗锁好,夜晚也不敢安然入睡,生怕一个闭眼,就是彻底的永眠。
这便是一个疯狂的连环杀手,带给世人的阴影。民众这一系列提心吊胆努力自保的举动,无疑如同一个最响亮的巴掌,扇在所有当地警察脸上:因为他们至今没有锁定任何嫌疑人,只有几个目击者证词拼凑出了:看不见脸的年轻男人、黑色长袍、开雪佛兰车。
这些证词显然还不够!
这犯下无数起滔天命案的凶手到底是谁?
警察们心底发出愤怒的呐喊。他们夜以继日地巡逻,不眠不休地查案,想要找到可疑人员,可惜都一无所获。在最接近的一次,警察欣喜若狂,几乎感觉自己要摸清楚规律了,就差一步,他们就能抓到凶手时——
凶手消失了。
没错,凶手不再作案了,他宛若人间蒸发一般,此后沉寂四十年,再也没有出现了。
他这一收手,让这座城市能够喘口气,却给了警方一个致命一击:对方不出现,他们怎么抓人?
此后四十年,凶手到底是谁?对方的手段到底是多高超,让他能够长期逃离警方抓捕?快半个世纪过去了,在我们有生之年警察还能找到凶手吗?凶手是否已经死亡?
这些疑问贯穿在所有人的心头。
这便是上个世纪发生在国外的一系列案件,江雪律缓缓地合上文件夹,从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憋闷许久的气。
他抽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正欲落笔,停顿了一下,他仔细看了一下纸的背面不是数学卷子,是一张完全空白的纸后,他才闭目凝神片刻,开始作画——他在画凶手的样子。
凶手四十年前的样子、凶手四十年后的样子、凶手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