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余宇愣住, “你……什么意思？”
李子越缓缓道：“等会儿你遇到杨虎，你可以问问他，在孙远诚变成伪人的那刻, 我和他在餐厅听到的系统播报到底是怎样的。”
余宇不明所以。
“我们听到的播报是说孙远诚从伪人转变成了真人，这与事实完全相反。”
“首先系统本身不可能播报错误消息, 这是副本的基本准则，不然这个游戏没得玩。”
“我看了当时系统播报这则转变的时间, 是在4：29分，刚好卡在长夜时刻的最后一分钟，按道理来说此时系统是不会播报伪人和真人玩家情况。”
“然而，”李子越顿了两秒, “我和杨虎都听到了系统播报。”
“是谁伪装系统制作了播报？这是第一个疑点。”
“孙远诚一直和我或者你待在一起, 他从没杀过人，但如果场面失控，玩家和伪人大量死亡，电子屏幕上呈现的数字怪样很容易暴露, 到底是谁在小心翼翼维持者这一切，死了一个伪人，马上就杀死一个玩家，这又是一个疑点。”
白色粉笔再度擦过, 只见原本凸起的一道痕迹, 变成了两道。
余宇大惊，这样看来整个游戏实际存在一直是13人，而非12人。
李子越看着痕迹，“这多出来的伪人, 又是谁？”
他话锋一转：“你是老玩家，应该很清楚, 初级伪人副本和高级伪人副本存在本质区别。”
“初级伪人副本中伪人和玩家不能同时存在，而高级伪人副本中玩家和伪人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
余宇怔在原地：“你的意思是……”
他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即使是高级伪人，也不能串世界……”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早在这个初级伪人副本出现异常时你就该有心理准备。”
“如果你实在没有头绪，可以去问问杨虎，他应该知道，”李子越勾了勾唇角，“他先前遇到的伪人，长了一张和我们中谁一样的脸。”
其实李子越还有一点没挑明——那伪人刻意控制总数“12”，就是为了不让多出来的他自己暴露，但为何第一晚结束时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是“13”？
这样不就将他先前和之后的伪装全部报废了吗？
然而，这个答案，李子越不需要刻意去查就已经明了。
刻意暴露“13”是在向李子越挑衅，之后一直稳定维持“12”是在向李子越表示，控制副本局势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这样的举动，透着狂妄以及……幼稚。
和六年前李子越的行事风格没什么区别。
……
直播间爆发一阵疑问。
【什么意思，多出来的伪人是谁，我现在也没明白，有没有大佬解释一下？】
【一看你就是新来的，你去查一下六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你就知道了。】
【别看主播现在中规中矩的，以前也是潇洒过哩~】
【切，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情有什么好吹的，我要现在混成这个样子，我都不好意思提】
【都别吵了，看个直播何必动火呢】
这次副本虽然出了点意外，李子越也算是正常发挥，收获了一批老观众的稳定积分和新观众的零散积分，汇总下来除开维持他所在虚拟世界的正常生活，还能让他换几本习题。
还行。
他点开系统，正准备退出副本，张敛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张敛垂了眼眸，声音淡淡：“这次观众打赏积分最多的直播间是孙远诚的直播间。”
李子越只是点头，没搭话，似乎并不惊讶。
张敛动作停顿：“其实你早可以揭露他，不用放到最后，最后时间越紧迫，观众注意力更集中，遇到反转内心震撼更大，打赏大额积分也不犹豫。”
“副本结束后你俩就是陌生人，大概率不会再碰到，你完全没必要这样帮他。”
他语速在变快，原本沉稳如水的情绪也泛起一丝波澜：“难道是因为他叫你……”
李子越突然抬眼看向张敛，伸出手来，打断了他，却说了句完全不沾边的话：“你先前给我的口罩还有多余的吗？”
张敛不明所以，还是给了他一张未拆封的口罩。
不想李子越直接将口罩戴在了张敛脸上，他一本正经道：“嘴巴遮住就不能说话了。”
张敛呆了两秒，先前被李子越微凉的手指触碰到的一小片耳廓在不自觉地泛红。
他眨了眨眼睛，眼眸眯起一道弧度，正欲说话，却又听到李子越继续不讲理。
“也不能笑。”
“眼睛也不能眨。”
张敛歪头：“好为难我。”
“也不许歪头。”
李子越不算矮，不穿鞋也有一米八，但依然比张敛矮半个头。
想来应该是张敛在副本中也按时喝牛奶的缘故。
李子越觉得脑中升起一团莫名的热气，扰他思绪混乱，这个节骨眼上，不知他为什么开始纠结他比张敛矮这个事实。
张敛垂眸看着李子越白皙的耳尖逐渐染上一层并不明显的粉红，先前心里积压的沉闷瞬间一扫而空。
然而，他不打算放过李子越。
李子越感觉上衣衣角被拉了一下，他侧过头去，只见张敛认真地看着他。
白色口罩将他下半张脸堪堪遮住，露出那双含着淡淡笑意的漂亮眼眸。
他的眼睫黑长浓密，随着呼吸节奏轻微颤动着，像轻盈灵动的蝴蝶，下端修长的手指轻捏着李子越衣角，似乎有话要说。
李子越怔在原地，听到耳旁传来一阵略微慌乱的心跳。
大脑罕见地一片空白，他似乎知道张敛的意思了。
然而，两人对视良久，最终，张敛面上表情微变，情绪莫名低落起来：“……没什么。”
李子越蹙眉继续盯着张敛，却见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这是在干什么。
李子越站在原地。
莫名其妙。
……
李子越靠在窗边，夏末秋初，傍晚还是闷热，教室边贴着的瓷砖冰凉，刚好能让他缓一口闷气。
黑色中性笔笔尖慢腾腾地划过泛黄的纸张，他懒散地打着哈欠，嘴里嚼着先前从超市买来的面包。
有几个同学缩在教室角落泡面，零星有人倒在桌前佯装睡觉，实则手偷偷伸进下方课桌玩手机。更多的则是挤在燥热又混着饭菜味的食堂里，汗水划过沾着油渍的嘴角。
教室里的空调压着声音，冷气流刮过他的后背，面包的麦香滚在嘴里，李子越闷着心情，手里算着试题，心思却飘在另一边。
如果他在副本中没有攒够积分上交，现在吃的就不是面包，而是地上的干草。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的和谐是多么来之不易。
正伤感着，同桌王自鹏从后门溜进来，对着李子越郑重其事地作揖，随即神秘兮兮道：“启禀大王，刺客来报，校新进一名容貌姣好，形貌昳丽的转学生，现已降落校长办公室，引得多名女同志围观，实让我等羡慕嫉妒不已。”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李子越没抬头，“转校生多了去了，这也稀奇？”
“不是，”王自鹏一脸严肃，“属下细心观察，发现围观的女同志中有好几名曾向您递交过恋爱申请书，现却叛变，实在是人心不可测！”
李子越：“……”
王自鹏自觉上段话杀伤力不够，又连忙补充，“上述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位转学生居然拥有和大王您一样的成绩水平。”
“什么？”李子越回答，“他英语也考10分？”
原本想拍马屁的王自鹏：“……”
“不是，这名转校生数理化和您一样能拉满，语文、英语两科更是天神下凡，入学测试总分七百以上，已经被校长当吉祥物接待。”
“哦，”李子越点头，“我是听明白你意思了，侧着讽刺我语文和英语是吧。”
原本想拍马屁的王自鹏再度：“……”
每次上交积分，有一定概率迎来转校生，相当于增加他所在虚拟世界的人口，这并不稀奇，偶尔运气爆棚来个天才转校生，也不是什么怪事，李子越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晚自习结束，李子越收好明天要上交的作业，出了校门，拐入一条小道。
休整了几天，也该下副本继续攒积分了。
恍惚中瞥见前方闪过一道白影，李子越一怔，那个方向……
他放缓了步子，佯装成完全不知情的路人往那边走去，视线不留痕迹地往周围转了一圈。
没有其他异样。
自己看错了？
应该不可能。
他暂时压住内心的诡异，钻进了一旁的侧门。
[玩家李子越，请选择您的心仪的副本]
李子越划过发着蓝光的屏幕，沉吟片刻，手指最终停在《自杀的农民》副本上端。
无限流副本中存在唯一的特殊副本——天气系列副本。
该系列副本中存在六种天气——风、雨、雷、雪、晴、雾。
里面副本随机选取和组合这六种天气，玩家通关后在获得积分和概率得到真实世界碎片的基础上，还有极低概率获得基于六大天气的异能中的一种。
纵风、控雨、闪雷、刮雪、放晴、起雾。
这六大异能无论哪一种，附加在玩家身上都是不小的提升，因此有人专注刷天气系列副本，直到刷出异能为止。
《自杀的农民》属于天气系列副本中的一种，里面只存在两种天气：晴、雨。换句话说就是干旱和洪涝。
它的难度较初级伪人副本要更上一层台阶，毕竟初级伪人副本并不想搞死玩家，而这个副本不一样。
一点差错都有可能直接导致死亡。
李子越长睫轻颤，手指碰上屏幕中的“确定”按钮。
下一刻，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神智还未清明，一道浓郁又让人忍不住发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强行往他身体里钻。
李子越控制不住地蹙眉。
双眼格外刺痛，头脑昏沉又燥热，仿佛堆了无数杂念，他难忍地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了几秒，这才勉强睁开，却只能见周围一片昏暗。
上头闷着厚重的雷鸣，狂雨倾盆而下。
唯一的光线是身后的窗户，偶见一道惊天的闪电，照亮了一小段地面。
刺目的红。
接着，一道明亮的火光“咻！”地燃烧起，橘黄的烛光颤动着，勉强照亮半边屋子。
视野逐渐清晰，而这睁眼的一幕，却让李子越心情骤然跌落至谷底。
“砰！”身后传来让人脑袋昏沉的撞钟声，声音沉闷而悠长，在屋内久久徘徊，而在钟声下，似乎还潜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沙沙声音。
它们藏在雨滴落地和钟鸣下，似沿着墙角弯曲潜行的黑蛇。
空气阴冷，后方窗户刮进刺骨的雨丝，李子越低着头，视线停留在他的双手上。
那上面，沾满了粘稠而发腥的人血。还留着热气。
血液滴答，滴答，漫延到前端。
那边躺着一位红衣女，她身体蜷缩在一团，却依然娇小，像是孩童。
如墨的长发上端别了一支泛着银光的素钗。而女子旁边，立了尊望不见头的金光大佛。
撞击声还在持续，雨夜长久，李子越突然听到格外寂静的屋外响起一阵人群奔跑之声。
隐约有人在喊。
“杀人凶手就在里面！”
“抓住他！上绞刑！”
李子越想动，却发现浑身僵硬，所有动作都不受他的控制，耳听着跑步声越来越近……
系统在刹那弹出，瞬间，时间暂停。
[玩家李子越，这是你在副本中的未来，如果不做任何改变，您将在副本中的某个晚上被村民审判，上绞刑而死]
[你的专属支线任务：]
[①找出杀害女子的真凶]
[②洗脱自己的嫌疑]
[祝游戏愉快，顺利通关~接下来您将被传送到玩家房间]
[倒计时]
[3]
[2]
[1]
[0]
[欢迎来到《自杀的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