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远诚猛地从梦中吓醒。

一道冷风顺着床沿钻进来, 惊地他身上的冷汗直往皮肤上刺，鸡皮疙瘩密密麻麻起了全身。

骨头都在打颤，他却没有力气去关窗户, 只是虚弱地半倒在床上喘气。

喉咙一阵阵生痛，大脑不正常地沉重, 估摸着是被冷风吹得有点发烧了。

此刻他却没心思去管这些。

一闭上眼睛，李子越的尸体被挂在冰柱上的场景就再度浮现在脑海中, 那梦太过真实，让他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心跳如雷震在他耳边，慌乱中他摸出放在床沿的手机，点开系统好友界面。

“哥……我昨晚梦到你了……我……”

他犹豫了半天是否将这句话发给李子越。

无论梦境有多可怕, 那始终只是个梦, 仅凭一个梦就去扰李子越清闲，未免有些太疑神疑鬼。

但……如果那是一个预言呢……

孙远诚打了个寒颤。

早在无限流副本出现的那刻他就不相信科学了，和副本沾边的东西哪样不是玄之又玄。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感性比理性更有道理。

指尖在亮着微光的屏幕上面发抖。

最终还是点了确定发送。

聊天界面却弹出提醒：抱歉, 通讯系统维修中，目前已完成1%，所有论坛、玩家私信皆暂停。

距离维修成功还有18个小时，请您稍作等待。

孙远诚烦躁地退出聊天框, 心里安慰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然而还未等他安心，却见下方有条系统维修前玩家发来的消息。

引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

孙远诚在看到照片的那刻，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呼吸。

透明的冰塑成的王座上斜躺着个身形消瘦的青年，一把仿佛闪着银光的长剑直插在他胸膛, 猩红的鲜血染了他一身，下方欲滴下的血液已被寒冷的天气冻成了血色冰针。

他眉眼紧闭, 墨色的眉上挂了冰渣，下方唇更是白到不见一丝人气。

孙远诚感觉自己的眼角在疯狂抽搐，视线已经模糊成一片。

那是李子越……

怎么回事？！哥不是没进副本吗？！怎么会……

【今天早上10点开启的编号为1197的《暴风雪山庄》天气副本，里面有你想要知道的事（微笑），善意提醒，如果你错过1197……会发生什么，我就不能保证了。】

那人头像纯白，名字也只是个没意义的黑点，是孙远诚睡前在某个玩家交友论坛上随意添加的，他同意对方好友申请后就合眼睡觉了，都没来得及问对方姓名。

现在距离聊天系统维修好还有18个小时，而1197将在四小时后开启……

怎么系统刚好在这个时候出故障，是偶然吗？

孙远诚现在没空想这些，他必须在这四个小时做出判断。

他还没有一个人下过副本，目前也只有两个副本的经验，且那两个副本主线基本全是李子越推进，他在里面只充当个打杂角色。

《暴风雪山庄》难度不低，许多老手进去了也是九死一生……

他的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耳垂那边早已被外面的冷风吹得没了知觉。

去，还是不去？

头脑传来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剧痛，孙远诚蜷缩着身体倒在床上，无数嘈杂的声音直劈上他的头颅，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粉身碎骨般。

过去的片段闪过他的脑海。

【“天才是很容易夭折的，你……”】

【“基数足够大的情况下，我能给你找一个足球队的天才。只要通过一些简单的选择……天才就不再稀奇。”那人背过身，“我没必要细心呵护一个脆弱的天才长大，只要选择还在继续，总会找到完美的天才。”】

【“而脆弱的天才，”他笑了一声，“我要把他丢进肮脏不堪的淤泥里，让他不敢露锋芒，让他变成怪胎，让平庸又低劣的他们毁了他。”】

……

早上醒来，李子越靠书桌上面慢腾腾地吃热乎的麻糍，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正看着昨晚别的玩家给他发来的消息。

他口味挑，不吃又甜又硬的，却吃又甜又软的，也就张敛观察仔细，回回都能买到李子越爱吃的。

李子越喝醉的表现异于常人，刚开始一点酒精就能让他就醉到大脑一片空白，再喝点人会越来越清醒，等喝到酒量极限，人反而恢复正常。

只觉得神清气爽，甚至想摸几张数学试卷来做。

也是在昨晚散场时候，他认出了张敛。

张敛真的是积分多到没处花，说了一句“他自己一个人，他不行的”就毅然花了80万积分来到李子越世界，又花了1000积分买了个小道具，别人都能看到他的真相貌，就糊涂李子越一个人。

借着昨晚KTV朦胧的光线，他歪打正着把张敛认出来，这才解了道具。

昨天没认出张敛时，李子越还有点不好意思吃张敛带的早饭。

他咬了一口麻糍。

现在想来，他就是道德感太重。

怎么不好意思？

回想昨晚张敛揣着明白装糊涂和他讨论性取向问题，李子越心间就冒出一团莫名火来。

幸亏张敛一大清早就出门了，不然迟早遭李子越说一顿。

心思落回手机屏幕，他见积分榜第二在系统维修前给他发来一段信息。

【我知道你想拿回你的扇子，我查到它最近在《暴风雪山庄》出现过一瞬，并且在编号为1197副本中还会出现。】

扇子在【李子越】手上。

先前和【李子越】对峙时，李子越在对方身上藏了个跟踪器，自然知道几天前【李子越】进过《暴风雪山庄》，这样看来积分榜第二并没有撒谎。

不过，编号1197的《暴风雪山庄》还没开启，积分榜第二是怎么预知到扇子会再度出现？

积分榜第二在后面补充了一句：【请原谅我隐瞒这些信息的来源，我只能向你保证我所说不假，剩下的需要你向我表明诚意。】

【毕竟，你也很需要人，不是吗？】

李子越勾了嘴角。

1197副本今早十点开启，原本他想着再带孙远诚一起，但目前通讯系统在维修，再加上《暴风雪山庄》难度较《自杀的农民》还要上一个档次，对孙远诚来说压力可能太大，遂作罢。

孙远诚账上剩余积分不少，他自己也说不乱下副本，一切听李子越安排，李子越倒不担心他的安全。

反正时间还长，还能慢慢在副本中给孙远诚传经验。

他手微微伸开，掌心冒出一团白灰的雾气。

李子越眼眸轻眯，小幅度打了个哈欠。

拿到“雾”属性异能对他来说到底是好是坏呢。

未来时间真的还长吗。

……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暴风雪山庄》副本，此次副本不再送大家前往玩家大厅]

李子越站在亮着荧光的小型空间里，眼神微凝。

[系统已经完成更新，现向您开启新型直播间]

话音刚落，只见他眼前突然弹出一大块无实体的投影屏幕，屏幕上端被切割成了上百块小长方形，每个长方形上都有人的头在晃动。

李子越愣住。

那些人大多脸部带着形状各异的头盔，看不见具体模样。

“我去！”有人惊呼出声。

随后直播间响起一串。

【我天！】

【什么情况！】

【好冷！主播那边在过冬天吗？】

【天呐！怎么那么多人说话！平时不就只能听见主播一个人说话吗！喂！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吗？我声音是那种性感的气泡音……】

【呕，我就说怎么背后一阵恶寒，好一个气泡，这位朋友是不是大大泡泡糖吃多了。】

这……李子越视线落在那些兴奋的观众身上。

系统跳出说明。

[直播间基础改动：①感同身受：观众与主播同感]

[主播身上一切感受将削减至30%传给穿上VR装的内测观众，温馨建议主播尽量不要使自己受伤哦~不然您的观众也会感到疼痛~]

[②：双重视野]

[观众将VR头盔带上后，将共享主播的视野，获得更真实的副本体验]

[取下头盔可获得上帝视角]

[另向您说明1.6版本直播间特殊功能——“你行你就上”]

[功能解释：每轮副本开启前，会由系统随即挑选几名玩家进入副本“开胃菜”环节，与主播共同游戏]

此消息一出，直播间观众瞬间傻了眼。

【我草！什么意思！我要进无限流副本了？！以前看主播被怪追，现在我要被追了？！！】

【救命！抱紧李哥大腿！】

【真的假的！这几十个G的更新太值了！我还真来玩游戏了！】

【这是不是说明我能和李哥面对面交流了？！我能不能把我期中考试卷带进去，物理天体运动那里我实在搞不明白啦！】

【不对，随机选观众的话，为什么特殊功能会叫‘你行你就上’呢？是不是还有什么变动？】

[期间若有观众死亡，系统会结合未进入副本观众的活跃度、积分打赏、其他观众支持度等因素，将综合排序前列的观众送入副本]

【笑死我了，有些‘弹幕指导大神’岂不是要被送进副本教育了？我看你们一个个在弹幕上挺会指挥江山的，你行你就上！】

[每轮开局系统会提供免费的10万积分，跟随主播活到最后的观众会平分[系统赠送10万积分＋其他观众打赏给主播的积分]*100的金钱]

【我靠！！！基础金钱是一千万啊！直接暴富！】

【……原本我还当玩笑看来着……这么高额奖励……我们这些观众被淘汰后，不会真的要死吧……】

[不会]

[所有惩罚由主播承受]

李子越撑住额头。

果然，最后遭殃的还是主播。

整件事汇总来看，观众体验感有了，参与度提高了，金钱也到手了。

主播虽然能获得的积分更多了，压力也更大，系统只说了惩罚，却不透露具体，根据李子越以往经验猜测，系统闭口不谈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副本本身已经够难了，再带一群跟白纸没什么两样的观众，系统到底想搞什么……

[现向您预告直播间1.7版本更新主题——“不学习就会死”，将在一周后与“全面计划2.0”内测一起上线系统，届时将公布内测名单]

【？？？这又是什么？“不学习就会死”什么鬼！还真来上课了啊！】

【感觉好有意思（不是），内测名单还是随机的吗？能不能花积分买？】

【前面大佬你够了啊！一看这个名字就超凶残，千万别抽到我千万别抽到我】

系统并没有给李子越和观众过多的讨论时间，只见屏幕上亮出一排名字。

[《暴风雪山庄》副本“开胃菜”环节——“对望”已开启，该环节一共有六人参加，其中五位真人，一位由系统根据直播间数据生成的伪真人“内鬼”]

眼前场景瞬间消失，待李子越再次睁眼时，只见自己处在某个封闭严实的房间中。

[现为您进行环节说明]

[“开胃菜”环节为直播间更新后的新增环节，还处于内测时期，难度不稳定]

？

你难度不稳定拿出来了？

李子越眉头轻皱。

[六个人分别处于各自房间，其中某个房间为“安全房”，主播将所有真人集合到安全房即通关]

[每轮结束时主播有权利调整所有人所在房间（温馨提醒，如果房间里混入内鬼，当晚所有人都会死（安全房也不例外））]

[内鬼任务：每晚必须保证有真人死亡]

[观众任务：您可以跟随主播，也可以跟随内鬼，内鬼可能会让你杀人，当然~奖励也更加丰厚~请遵循您心中的‘正义’吧]

[主播任务：将观众集中在安全房（温馨提醒：请尽量避免观众死亡，观众死亡数量越少，您在副本正式开局前获得的金币越多，金币将决定您在副本中的自由度）]

[目前可公开情报：“0位观众死亡”的通关概率为：0.08%]

李子越叹气。

观众随机就算了，看规则好像还会有人反叛……真是腹背受敌。

这“开胃菜”能不能顺利吃下……难说。

他关了系统，正欲仔细观察房间，视线却突然停在床边缘。

只见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个让他看一眼就窝火的人。

张敛抬起眼眸来与他对视，顺带乖巧地眨了眨眼睛。

他右手举起只巴掌大小的玩具小狗。

随后手指微动，轻捏了下。

小狗发出奶气的一声叫。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