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火从半夜烧到天明,直到天亮才熄灭,整座房子被烧的只剩下四面土墙。
小年和小豆被陆遥送到对门赵婆婆家里,院子里的东西太多,他和赵北川没走,两人坐在席子上就这么看了一宿。
“噼啪。”房顶烧焦的木头从房顶掉下来。
陆遥回过神,勉强打精神,“去看看屋里还有什么能用的,拿出来别浪费了。”
房子没了日子还得过,一味的消沉下去不是办法。
两人踩着焦黑的木炭进了屋,东屋炕上的两个大木箱子都烧成了碳,银子和铜钱都藏在炕洞底下,幸好古代的钱币是铁和银子,失火也不会有损失。
厨房里碗架柜也烧烂了,里面的陶碗陶盆散落一地,全都摔碎了。唯一完好的只有新买的那个铁锅和陆广生给他凿的石磨。
陆遥忍不住苦笑,“幸好买了个铁锅,不然咱们吃饭都成问题。”
赵北川把锅拔下来拿到外面,陆遥抱着沉甸甸的瓦罐,心里踏实了几分。
当初盖这座房子的时候才花了七八贯,如今手里有四十多两银子,再盖几座房子都不发愁!
后面的厨房也烧没了,林大满一家裹着棉被在外面冻了一宿。
陆遥觉得这场火烧的蹊跷,新房和旧房隔着挺远,就算前面着火也不可能把后面都烧了,忍不住跑到最开始起火的地方查看起来。
原本存放的一大堆木头都烧成灰炭了,拿脚一踩咯吱咯吱响。
赵北川跟过来问,“怎么了?”
“这火着的不对劲,我怀疑是有人故意给咱家放火。”陆遥拿着木棍在地上拨弄,突然一片碎了的陶器引起他的注意。
“你看,这是什么!”
赵北川弯腰捡起来,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好像是装油用的坛子。”
陆遥气的把棍子往地上一扔,“走,报官去!”
跟他家结仇的就那么几个人,宋长顺、方老三,还有被赵北川用矛插过腿的高青河,无论是谁都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赵北川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响,这个畜生!一家人差点就被烧死,找到这个人他肯定不会放过他!
两人急匆匆的朝村里走去,半路见不少人往宋家跑。
陆遥拉住一个老头询问,“大伯,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宋家死人了!”
“啊?”陆遥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
赵北川道:“你先回去,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陆遥点点头,抱着瓦罐去了赵婆婆家,两个孩子昨晚半宿没睡这会儿还没醒,睡梦中还在抽噎,小脸上全是灰。
赵婆婆:“大川呢?”
“去村里了,这火是人放的,我们打算报官!”
赵婆婆长长的叹了口气,“咱们外乡来的,住这么多年还是挨欺负,这要是早先在赵家村,谁敢这么……”老太太摆摆手哽咽的说不出话。
陆遥气的眼眶通红,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几日又得麻烦您了。”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小年和小豆从小就在我家长大的,跟我亲孙也没什么两样。只是你们眼下该怎么办?好好地房子烧成那副模样,哎……”
冬天土地都冻着没办法盖新房,确实是个麻烦事,陆遥摸着小豆子的头发思索着。
突然想到之前徐掌柜提的建议,不如去镇上租个铺子卖豆腐!
这件事还得等赵北川回来再商量,当下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个纵火的人。
*
宋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最先发现尸体的是前院宋德柱,大清早他过来串门,没想到刚打开门就见宋老太趴在地上。上前扶了一下,老太太都硬了!
吓得他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一边跑一边高喊,“死人了!快来人呐!”
邻居们闻声过来,有胆子大的进屋看了看,吓得脸色惨白的出来,“全死了,太惨了。”
屋子里,宋平趴在炕上,临死前两只手还捂着肚子,宋老爷子口吐白沫,宋老太趴在地上爬了一段距离。
到了西屋一看,可了不得,宋长顺也同样趴在地上,最恐怖的是裤子被人脱了,下头拿剪刀剪的血赤呼啦……
“是宋寡夫干的,肯定是他干的!”人群里有人开始嚷。
“太狠了,一家人都给药死了,亲儿子都没放过。”
“快去叫里正,死了这么多人得去报官吧!”
不多时里正来了,宋家亲戚已经把尸体全抬到的外面,盖上布单子。突然死了这么多人,里正心里也突突,连忙叫人去镇上请官吏过来。
“没事的都回去吧,别在这看热闹了!”
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赵北川趁机走到里正身边,“叔,俺家房子昨晚让人放火烧了。”
里正一听脑瓜子更大了,怎么过个年出这么多事啊,“人伤着没?”
“没有,就是把房子都烧空了。”
“这件事你先别着急,宋家出了命案得先把他家的事解决了。”
赵北川点点头,“若是报官帮我家也报上。”
“行,你先回去等着吧。”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突然有人喊:“找到宋寡夫了!找到宋寡夫了!”
里正连忙跑过去,见四五个人拉扯着宋寡夫走过来。这么冷的天这人居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光着脚,冻的脸色青紫,一边走一边傻笑:“烧啊,烧,烧,全都烧掉!”
赵北川一愣,疾步走上前道:“我家的火是你放的?!”
宋寡夫仿佛没听见一般,依旧痴痴的笑着,“死啦,都死啦~哈哈哈,全都烧死啦!”
里正摆摆手,让大伙把他弄屋子里去,再这么冻下去就人冻死了。
赵北川沉默的回了赵婆婆家,一进屋陆遥便问:“怎么样了?宋家谁死了?”
“全都死了,是宋寡夫毒死的。”
“我的天……”
“还有咱家的火,我怀疑也是他放的。”虽然赵北川没证据,但直觉这事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如果单纯跟他家结仇,没必要把后面的旧厨房也点着,这人不但恨他们也恨林大满,除了宋寡夫他实在想不出别人。
陆遥气得够呛,“宋寡夫人在哪呢!”
“他疯了,里正已经派人报了官,下午应当就有官吏来抓他了。”
*
官府的人下午来的,宋寡夫疯疯癫癫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能把人带走了。
里正来了赵家一趟,安抚了几句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宋家人都死绝了,就算是宋寡夫放的火也没办法赔偿。
把宋家的房子赔给他们敢要吗?那可是刚死了四个人,最后这件事只能自己认倒霉。
送走里正后,陆遥拉着赵北川道:“我想着,咱们不如搬到镇上去住吧。”
“去镇上?”
陆遥点点头,“自打咱们今年赚了钱,村里人都眼红的厉害。先有高青河来家里抢粮,后来又有方老三钻屋子偷钱,如今被人烧了房子,就算从新盖好以后,指不定又遇上怎么糟心事。不如搬到镇上去,跟谁都不熟,旁人就算眼红也有限。”
陆遥还有别的考量,小年和小豆年纪渐渐大了,他想试试让孩子开蒙,甭管学的怎么样,至少能认字会写自己的名字。
赵北川思考一番道:“那咱家的地怎么办?”
“地自然还种着,有骡车来去都方便。”
“好,就听你的!”
说走就走,赵北川立马回家去套骡车,陆遥把两个孩子安抚好,让他们乖乖在赵婆婆家待着。
两人赶着车直奔镇上,家里的房子烧了没地方住,如果能盘下铺子他们可以先住在镇上。
骡车一路疾驰来到镇上,今天是大年初一街上几乎没有人影。
两旁的铺子都没开门,陆遥想起徐掌柜的说过下三里那边铺子便宜,“先去下三里转转。”
马车赶过去,半路上碰见酒铺子开着门。
陆遥连忙跳下车进去打听,“老板,借问一下咱们附近有铺子往外租吗?”
酒铺老板总是睡不醒的模样,迷迷糊糊从草榻上爬起来,半晌开口道:“你去前面街角那户人家问问,年底听说往外租铺子来着。”
“多谢老板。”
那人摆摆手,翻了个身继续睡觉,这么冷的天也不怕睡冷了。
陆遥帮他把门关上,走出来道:“去前面街角那家问问。”
街角离这不远,陆遥没上车自己走了过去,两人很快就来到这户人家门口。
漆黑的木头大门紧闭着,门上悬挂着两块桃符,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人。
陆遥走上前敲了敲门,半晌里面传来脚步声,“谁呀?”
“请问,是您家往外租铺子吗?”
“吱嘎。”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细布棉袄精瘦的老太太抬眼打量两人。
“你们要租铺面?”
陆遥点点头,“不知道价格多少,如果合适的话就租一间。”
“你们在这等会儿。”老太太转身回了屋子,不一会拎着几把钥匙出来。“租铺子做什么生意?”
陆遥:“我们卖豆腐。”
“豆腐?”老太太没听说过,她瞥了眼旁边的骡车道:“租铺子卖东西行,但是不能在里面养牲口,不然糟践坏了屋子以后就没法往外租了。”
“明白,明白。”
很快就来到铺子的地方,这间铺子位置还算不错,正对着下三里摆摊的地方,门口大概有两丈夸宽,上面挂着一个褪了色的招幌,陆遥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写着茶馆。
来下三里买卖东西的都是穷苦老百姓,大多自己带着水囊,哪舍得花几文钱喝茶,把茶馆开在这里能不黄吗?
老妇人把门打开,一股子霉味传出来。
屋子里空荡荡,东西都搬走了,看着大概有二三十平米,卖豆腐足够用了。
“这间铺面的租金是一年十八两银子,额外押二两银子做押金,退房时这二两银子才退给你们。”
这个价格跟徐掌柜的说的差不多,但陆遥觉得太贵了,一下子拿出一半身家租铺子还是有点舍不得。
“还能再便宜点吗?”
“便宜不了,这间铺子位置顶顶好,等到了大集的日子,人多的转不开脚,你若不租过几日就得被人租出去。”
赵北川见他犹豫不决,开口道:“我们先租一年的,这附近还有往外租房子的吗?我们想再租个小院子。”
老太太道:“正好,我家还有一个旧院子,如果一起租给你们算便宜些。”
陆遥眼睛一亮,“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老太太锁上铺子门,带着两人朝不远处的胡同里走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她说的旧房。
这房子可真是够旧的,房子门窗都坏了,屋顶也漏了一大块。
老太太咳了一声道:“这是我婆婆活着时候住的房子,许多年没住过人了,你们要租的话自己收拾收拾,一年给二两银子就行。”
房子虽然老旧但用的青砖搭建的十分牢固,院子里停放骡车很方便。
侧面还有一个小配房,修整一下正好用来存放粮食和工具,最主要的是这里离铺面非常近,以后运用豆腐很方便。
陆遥转了一圈,发现院子里居然还有一口水井,“这井还能用吗?”
“能用,就是得自己淘一淘,里面都是枯枝烂叶子。”
“你觉得怎么样?”陆遥拿胳膊碰了碰身边的人。
赵北川点了点头,他也挺相中这间院子了,四周都是青砖砌的墙,关上门小院子十分安静,不怕有人进来。
陆遥拍板决定,“大娘,我们铺子和房子都租一年的。”
“行,那跟我立个契子去,以后有什么事也好商量。”
老太太领着两人朝另一条胡同走过去,陆遥觉得这条路有点眼熟,好像原身之前来过。
半刻钟后,老太太敲响一个破旧的木头门,“登科啊,在家吗?帮三姑写个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