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院子,大黑听见熟悉的声音,汪汪叫着跑过来。
赵北川摸摸狗头道:“有人要花钱买咱们酿酒方子了?”
陆十六点点头,把这阵子发生的事讲给两人听。
自打陆家食肆关门后,就有人陆续来酒坊这边打探消息,还有人要要拿银子买酒方子。
大伙都不傻,知道一顿饱喝顿顿饱的区别,就算偷偷卖了银子也没处花,卖身契都在主子手里攥着,真把陆遥惹急了就怕没命花这银子了。
万万没想到前天夜里,黑狗突然旺旺叫起来,陆十六觉得这狗的叫声不对劲,便叫醒陆甲一同出来查看。
没想到竟有人悄悄溜进来,把仓库翻了一遍,还偷走了两块去年的酒曲,吓得大伙连夜开始巡逻。每人轮流巡逻一时辰,发现歹人就大声呼喊,这会儿刚好轮到陆十六巡逻。
赵北川深色凝重,“那酒曲丢了怎么办?”
“没事,几块酒曲拿去了他也酿不出多少酒。”
酒曲的制作过程繁琐,就算他们拿了也仿制不出一模一样的。况且蒸馏的法子还在自己手里,他们没办法提炼出高度白酒。
“十六你做的很好,以后还要加强防范意识。”
“是!”
从酒坊出来,两人牵着大黑去街上买了些吃食,后天就是上元节,也是后世的元宵节,陆遥打算给大伙包点元宵吃。
买了一布袋糯米粉,买了些核桃、花生、瓜子和芝麻做馅料,路过肉铺子又进去买了两个肘子和二斤羊排。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小春正在院子里喂骡子,看见两人回来连忙跑来接过东西拿进屋去。
陆遥见他洗手要帮忙做饭,拍了拍他肩膀道:“进去跟弟弟妹妹玩,等过几日食肆开门可就没空玩了。”
小春笑着点点头,跑去跟他们玩飞行棋。
这棋盘还是陆遥给画的,样式很简单,一共三十多个格子,每个格子都写着字,有前进、后退和暂停,孩子们用石头做小人,拿骰子扔数字,扔到几就走几个格子,谁先到终点谁获胜。
对于现代孩子来说,这种小游戏太幼稚了没什么可玩性,可对于没见过世面的古代的小朋友来说,简直好玩极了。
陆遥刚给他们画出来时,三个孩子玩到半夜都不睡觉,还是赵北川绷起脸吓唬他们,三人才乖乖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陆苗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也是孩子心性,见他们玩的有意思也跟着玩了起来,直到陆遥喊着吃饭他们才收起棋盘。
吃完饭陆母便打听起食肆什么时候开门。
“后天是上元节,我打算过完节十六开门。”
陆母点点头,“陆苗,这几日你别贪玩了,多给你哥帮帮忙。若是来府城光想着玩,过阵子就跟我一起回家去。”
陆苗一听娘亲要带他回去,吓得脸一白连忙道:“知道了,我肯定多帮着干活。”
晚上闲来无事,陆遥把买来的核桃拿出来砸开,大人孩子帮忙抠核桃仁。
陆母不解道:“你弄这么多核桃仁做什么?”
“我打算包点元宵。”
“元宵是啥?”老太太可没听过说过这东西。
陆遥含糊道:“府城的一种吃食,过上元节吃的。”
“哦。”
人多干活快,一会儿的功夫就砸出了半盆的核桃仁,把买来的瓜子花生也剥开用石臼一起捣碎,再加上芝麻和白糖,这馅料就做好了。
陆遥打算多包点,给姜夫人和曹五爷那都送去一些。送别的他们未必看得上,送这种没吃过的东西,他们肯定能喜欢。
陆遥做的是北方的元宵,跟南方的汤圆不太一样。做好的馅料揉成手指肚大小的球,沾了点水上面撒上糯米面,最后用簸箕滚成大小一致的圆球。
他把形状大小好看的捡出来,每十个用宣纸包裹上,边缘抹上米浆黏劳,十筒为一份装进食盒里。
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么一包装瞬间显得高档多了。
陆遥把做好的元宵拿到外面冻上,明天得亲自跑一趟给两家送去。
*
翌日一早,吃完饭赵北川便赶车带着陆遥出了门。
两人先去了趟曹家,曹五爷没在,曹夫人接待的他。
陆遥道:“今年过年回了老家,没来上门拜年,赶在上元节前回来特地给五爷和夫人送点吃食。”
曹夫人一见他送吃食来就乐了,昨个丈夫还惦记吃他家的东西,没想到今日就来了。
“这是何物?”
“此物名为元宵,正好上元节吃,寓意团团圆圆。”
曹夫人拆开一卷,发现里面都是牛眼大小的面团子,好奇的的询问:“这东西怎么吃?”
“跟煮扁食差不多,把水烧滚了放进去煮两刻钟就能吃了。”
“哦,待会儿五爷回来,我让下人煮一碗尝尝。”旁边丫鬟把东西端下去。
曹夫人是个随和的妇人,拉着陆遥聊了一会儿家常,“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夫人这么说实在客气了,过去一年托五爷的福,我们生意才能这么红火,上次找小年和小豆五爷也费了不少心,送这点东西还怕寒酸。”
“哪里的话,我顶顶爱吃你做的东西。”
陆遥忍不住笑起来,“夫人喜欢,下次我再给您送。”
曹夫人摆摆手,“听你说回了老家,家里人身体可还好?”
“都挺好的,我还把我娘和兄弟接来了。”
“真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见时辰不早了陆遥起身告退,他还得去州牧府上。
出了门赵北川在车上等着他,自打发生那件事后,就再也没让陆遥单独出去过。
两人来到州府后门,陆遥拎着食盒敲了敲门,有小厮引着他去了偏室等候,这会儿姜夫人正在接待别的客人。
陆遥坐在椅子上,有小厮送来茶水,等了约么半刻钟,姜夫人身边的丫鬟便叫他过去。
“见过姜夫人,今年过年回了老家,未曾来拜访,还望夫人海涵。”
姜夫人朝他挥了挥手,“坐吧。”
陆遥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桌子上还摆着半碗茶,应当是前头客人用的。
姜夫人既没有让下人端下去,也没有让人重新上茶,陆遥便假装没看见,一直温和有礼的跟她说着话。
“去年的酒在上京凡响不错,今年要多酿些。”
“是,不过眼下天气寒冷,还不是酿酒的时候,只能让奴隶们先把原料准备出来。”
姜夫人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今年准备酿多少斤?”
“这……还得看能做城多少酒曲,若是酒曲做的多就多酿些,酒曲少可能酿的就少一些。”陆遥不敢作保证,毕竟在古代没有标准把控,一切皆事有可能发生。
“八千斤,今年给我做出八千斤酒,余下的酒归你。”
这姜夫人口气可真不小,八千酒就算放在州府也能卖上一万六千贯了,若是拿到上京或者其他地方,价格至少翻一倍!
“小的确实不敢给您作保证,万一酒曲做不好,怕是一斤酒的出不来……”
姜夫人懒得装了,颇为强势道:“你若不行就把方子拿出来,我找别人做。”
陆遥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作揖道:“小人一定尽力而为!”
从州牧府上出来,陆遥衣服都湿了,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赵北川连忙把人扶上马车,“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姜夫人为难你了?”
陆遥回头看了眼角门,性子愈发谨慎,“先回去再说。”这后门口万一有人,被听去肯定又少不了事端。
快到家的时候陆遥才把姜夫人的话说出来。
“这么多酒?咱们能做出来吗?”
“做倒是能做出来,无非就是费点劲。”陆遥捏着眉心,“就是她那种强迫的语气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她说如果我们做不出来,就把酒方子给她,她找其他人去做。”
赵北川拉住缰绳,“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也许我当初选择跟她合作是个错误的决定,但是现在已经没办法更改了。先干着吧,明天过完节就开始买原料。”
赵北川道:“实在不行,这酒方子咱们不要了,安安生生经营咱们的小食肆。”
陆遥苦笑了一声,“你想安生,别人会让你安生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家都知道他们会酿陆酒,没有了姜莹的庇佑,利益驱使下其他人肯定会对他们下手。
而且一旦把酒方交出去,陆遥怕姜莹是最先动手的那个……
*
第二天是上元节,城里热闹极了。
陆遥带着娘亲和几个孩子上了街,有过上次丢孩子的先例,这次一刻也不敢让他们离开视线。
街上人流攒动,街边是各种小食摊子,大家边走边吃,就连陆母也尝了尝过去没吃过的东西。
“听说晚上还有烟花,到时候咱们再出来看。”
陆苗激动的脸通红跑过来,手里拎着两串糖葫芦递给他,“三哥,这府城实在太好玩了!”
陆母捶了他一下,“过了年都十七岁,谁家这么大的哥儿天天总想着玩。”
陆苗撇撇嘴,跑到前头跟几个孩子继续逛。
路过平州桥时有搭台子唱戏的,大伙都停下脚步听起来。
台子上的人唱的是秦腔老调,跟后世的戏曲都不同,带着特有的粗狂和悠扬。
陆遥听了一会儿,没听懂唱的什么,倒是陆老太听得津津有味,“许多年没听过这样好听的戏了,我记得我还没成亲的时候,咱们镇上来了一伙戏班子,搭台唱了七天的戏,全镇百姓差不多都去看了,一晃都快过去四十年了。”
孩子们都不爱听这样冗长的古调,跑到旁边看戏耍。
戏耍跟杂技差不多,但没后世那么花哨,武棍武枪,原地倒立,胸口碎石,还有一个就是走独绳。
表演者是个哥儿,他眉心一点红痣,年纪不大模样长得极为俊俏。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光着脚站在七八尺高的台子上,旁边是一根细麻绳,待会儿他要从上头走过去。
旁边有人起哄道:“小冰儿光走根绳子有什么意思,在上头舞一个,舞的好了大爷给你彩头!”
被唤做小冰儿的哥儿昂着下巴笑道:“舞就舞,您彩头可准备好了!”说罢一个跟头就翻了上去。
“好!”下头一片叫好声。
只见他玉足刚踏在只有一指宽的麻绳上,这绳子立马上晃动起来,寻常人站都站不稳他却连晃都不晃一下。
“好功夫!”底下又是一片叫好声。
他慢慢的走到绳子中央,突然停下脚步,身体一转竟原地跳了一圈,把大伙惊的同时叹出声。
紧接着又在绳子上翻了个跟头,刚才吆喝的人立马撒出去一把铜钱,“好!爷赏你!”
周围看热闹的人有钱的撒钱,没钱的抚掌叫好,就连小年和小豆都没忍住,掏出两个钱扔了过去。
正在大伙看的高兴时,小春脸色突然一变,伸手拉了一下小年和小豆。
“怎么了二哥?”
小春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胖妇人道:“你看那人,是不是当日哄骗你的那个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