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仔细想想也能明白,上京鱼龙混杂,掉一块砖都能砸到皇亲国戚的地方,若是商会只是个收保护费的,不可能让他们开到现在。
而且商会入会门槛虽高,但是也大大保证了,像陆遥这种外地来经商的商贾不被霸凌排挤,确实是好事。
商会的事解决后,酒楼这边的装修便加快了速度。
陆遥让马宽带着小厮先回了平州取酒,过完年再把酒送过来,顺道一起把小年和小春他们带过来。
这几日偶尔有客人路过酒楼,还会凑过来打听他们什么时候开业。
原本陆遥打算年前开业,因为上京跟平州不同,越到年底生意越火爆,各地来上京拜访、送礼、走亲戚的人太多了,免不了要请客吃饭,西坊这边的食肆和酒楼几乎日日都爆满。
但是目前来看,年前肯定是不行了,第一酒楼开张不能没有酒,第二赵北川一个人也忙不过来,陆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嘴都溃疡了。
赵北川见他这幅模样就忍不住笑:“你别着急,钱永远赚不完的,等马宽把人带过来咱们再开业,这期间正好把酒楼装修的仔细谢。”
“嗯。”
一楼的基本结构已经做完,一共是八张桌子拼成四方的格子房,这样一弄大厅反而宽敞起来,比之前更规整。
陆遥边走边道:“在这摆些花草,那边摆一个挂屏,四个角放上琉璃宫灯。”
赵北川一一记下,“二楼只更换灯具吗?”
“既然时间充裕,就把墙面重新粉刷一遍吧,按照咱们平州的格局装修一下,别怕花银子,上京的贵人多眼界高,若是图便宜凑合,客人来一次可能就不来了。”
“好,我记下了。”
陆遥找了个凳子坐下,“铁匠那边安排好了吗?”
“已经让陆甲带着画纸去订做铜锅了,先订了十个,后面不够再加。”
“行,下午我去一趟窑厂把瓷器挑出来。”
“路上慢一点,小心身子。”赵北川伸手帮他把鬓边的碎发掖到耳后。
“知道了。”
寻常人购买瓷器一般都在城中的瓷器铺子里买,但是酒楼的需求量比较大,这么买就不划算了。
陆遥跟隔壁的徐老板提过一句,对方颇为热情的帮他推荐了城郊的一处瓷窑厂,这里虽是民窑但质量不错,城中不少瓷器铺子都是他们这供应的,价格也非常合适。
普通的瓷碗在铺子里买二百文左右,在这买才五十文,盘子也在八十文到一百文不等。
还可以挑选花样,定制属于自家的瓷器,这个价格就要贵一些,通常一套定制瓷器三十件就要十两银子,一百件二十两银子。
既然要走高端路线,陆遥肯定得选定制瓷器,每个瓷碗和瓷盘的底下都落着陆氏酒楼的印款。
碗里的花纹选择最素雅的银色云纹图样,最后在碗边渡上一层银线,看起来瞬间就高档了不少。
陆遥预定了二百个盘子,二百个瓷碗,二百个汤匙,六十个小汤盆,六十个大汤盆,还有几个大瓷缸。
大瓷缸是准备拿来盛酒的,用瓦坛摆在铺子前头不太好看。
这些瓷器要十多天才能烧出来,索性面前开不了业,陆遥也不急了,先交了五十两银子的定金,余下的等瓷器出窑后再付。
因为挑选瓷器花的功夫久了一点,从郊外回来的时候天色都晚了,路上马车又出了点毛病,到家时都快酉时了。
赵北川又拎着灯笼在门口等,见他回来才松了口气,把人从马车上抱下来,脸上的表情僵得厉害。
陆遥心虚的捏了捏他冰凉的耳垂,“别气了,半路上马车坏了,耽搁了一个时辰,下次肯定不会这么晚了。”
赵北川不说话,绷着脸去给他端来热在锅里的饭菜,顺便打了盆热给陆遥水泡脚。
“瓷窑的瓷器种类太多了,看哪个都好看,一时挑花了眼。”
陆遥见他不接话,就知道还生气呢,拿脚趾勾了勾他的手,“你猜我选了什么样式的?”
“不知道。”
“玉白色上面带银色祥云纹,瓷器不过是盛食物的器皿,越素雅越能凸显出菜食的色泽,花样多了就该喧宾夺主了。”
赵北川拿布巾帮他把脚擦干,起身把水倒掉。
陆遥吐了吐舌头,看样子这回气的还不轻。
吃完饭,两人躺在床上,赵北川吹了灯背对着他躺下。
陆遥把手伸进他亵衣里乱摸,“相公,别气了~”
赵北川一把按住他游弋的小手,“睡觉。”
“今天确实是个意外,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赵北川叹了口气,翻过身小心的把人搂在怀里,“阿遥,我不想太限制你,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我知道,孩他爹。”陆遥轻轻在他脸颊吻了一下。
赵北川被这一句话就哄好了,把手覆在他凸起的小腹上轻轻的摸了摸,“下次这种事交给下面的人做就,你别这么来回跑了。”
“好,我都听你的。”
*
酒楼有条不紊的筹备着,有赵北川在那边盯着,陆遥便在家里养身体,随着月份增加,肚子渐渐显怀了一点,之前的衣裳也有好几件都紧了。
刚好新衣裳做出来了,成衣铺子的伙计专程给送了过来。
这次定做的衣服都是按照上京流行的样式做的,冬天的衣服也比较宽松,穿上倒是十分合身。
闲来无事陆遥开始在家里研究烤鸭的配料,荷叶饼和甜面酱。
上一世陆遥在视频软件上刷到过做荷叶饼的制作视频,但只记得基本步骤,但并没有亲自实践过,趁着现在有时间赶紧做出来。
上京卖的面分为三种,最次等的就是过去陆遥常吃的灰面,这种面是因为处理的方法简单,用石碾碾制的过程中掺杂了不少麦子壳,所以面粉的颜色呈灰色。
另一种是颗粒面,颜色比灰面稍微浅一点,一百文一斗,上京的普通人家也能吃得起。最好的是细白面,这种是由人工挑拣完的麦子,经过几道工序碾制而成,几乎跟现代人吃的面粉没什么区别,价格也不菲,一斗就要二百文。
陆遥用的就是第三种白面,取半斤白面,先放上一小勺食盐,再放一个鸡蛋清,用温水搅拌成棉絮状,很快就和成了一个柔软的面团。
面还要醒发一个小时,这期间陆遥把甜面酱做出来。
甜面酱的做法更简单,它虽然叫酱但并不是用酱做的,而是用酱油、白糖和面糊调制出来的,陆遥还在里面加了一些磨碎的海肠粉,在陶釜里熬上一刻钟,一大碗黏糊糊鲜甜可口的甜面酱就做出来了。
几乎跟后世在烤鸭店里吃过的味道没差别,陆遥都能想象出,用薄薄的春饼包裹上沾了甜面酱的脆皮烤鸭有多好吃!
可惜,第一次做荷叶饼失败了。
做好的荷叶饼并不能像饭店里那样一张一张揭开。
陆遥托着下巴翻看这张厚饼子,究竟是哪个步骤不对,他记得视频上就是将面饼摞在一起,再擀成一张荷叶饼的大小,等蒸好后就可以揭开一张张薄弱蝉翼的薄饼。
思索了半天陆遥才想起来自己没刷油,面饼和面饼之间只用薄面隔开是不行的,因为蒸制的过程会有水蒸气,薄面沾了水就会黏在一起。
想清楚后立马又重新和了一盆面,这次在面饼上挨着刷了一层薄薄的油,蒸了一刻钟左右面饼就熟了。
出锅晾透后,陆遥开始往下揭饼,这次的面皮倒是分层了,可轻轻一揭就坏了,饼的韧性不够。
这可把陆遥难住了,连续又实验了几次皆以失败告终。
晚上吃饭的时候,赵北川看着桌子上的高高的一摞面饼有些好奇道:“今天怎么蒸了这么多饼?”
“哎,我做不好那个包烤鸭的荷叶饼,这些都是做废的饼子。”
赵北川哭笑不得,“做不好就算了,咱们拿别的菜也能打出名气。”
“不行,烤鸭炉子都砌好了,怎么能轻易放弃!”陆遥气鼓鼓的嚼着面饼道:“明天我再接着试,就不信做不出来!”
*
一眨眼就到了年根底下,陆遥开始准备年礼,往年在平州每年都要送出去不少年礼,今年回不去提前嘱咐给马宽,让他帮忙筹备。
上京这边也要准备一份,上次一起吃饭的几个夫人家都送去,当然林夫人和邓夫人的礼要稍显贵重一些,毕竟她们帮了忙,总不好欠人情。
上京内宅夫人夫郎之间送礼,大部分都以饰品、摆设、布匹为主,陆遥不太懂这些,但大把的银子花出去,总归是能买到好东西。
挨家送过去,又收到了不少回礼,都被陆遥锁进库房里,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除此之外,陆遥在官牙里买了两个干练的哥儿在身边帮忙,出去拜访各家夫人的时候,带着陆甲和陆乙不方便。
新买的这两个哥儿一个十八岁,一个十六岁,原先都是官宦人家的奴隶,说话做事都十分讲究,懂礼知进退,是那种能拿的出手的仆人。
名字陆遥没给改,还按原来的叫,一个叫持墨、另一个叫捧砚,听上去更像是伺候在书房里的书童。
刚开始两个人都有些拘谨,不清楚陆遥什么性格,生怕自己做错了事惹得主人不快。
像他们这种带着死契的奴隶,如果惹怒了主人,被打死都不用经官。
来到赵家适应了一段时间,他们才看出主子是真真和善的性子,平日里从不苛待下人,对人说话也十分温和有礼,像是大家族里精心养出来的公子哥儿。
偏偏主子的夫君,生的孔武粗狂,性子也十分火爆,虽然也没有打骂过他们,可一个眼神瞪过来,就把人这俩人吓得不行。
“你们郎君有孕在身,平日在身边伺候好了,若是出了什么差池,绝饶不了你们!”
两个小哥儿吓得连忙跪地道:“奴才遵命。”
“好了,你们俩先下去吧。”陆遥拉着赵北川坐下,“铺子里忙完了?”
“嗯,一楼都收拾妥当了,你吩咐的灯具也都安置好了,下午有时间过去看看?”
陆遥起身拿出斗篷披在身上,“行,我正闷得慌呢。”
赵北川帮他系上带子,拢了拢前头的衣襟,“后天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马宽到没到家,小年,小春他们在平州怎么样了。”
陆遥也牵肠挂肚,这么多年他们一家人还是头一次分开过年。
孩子们都大了,再过几年各自成家立业,怕是相聚到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少了,颇有种吾儿长大的忧愁感。
赵北川见他红了眼睛,连忙安慰道:“没事,有咱娘和几个兄弟在那,小年和小春跟在家里一样的,你别太担心。”
陆遥也没想到自己会掉眼泪,可能跟怀了孕有关,这阵子他觉得自己心思好像越来越敏感了。
两人走到院子里,刚巧碰见赵北斗和林子健并肩从外头走进来。
“子健来了。”
“嫂子,大兄!”林子健跟他们混得熟了并不见外,笑嘻嘻的跑过来打招呼。
“晌午吃饭没有?”
“吃完了,我跟北斗刚吃完东西从外面回来的。”
赵北斗道:“卢远请我们在云香楼吃的饭,还喝了一点酒。”
陆遥听着这个云香楼有些耳熟,但一时半刻想不起来是哪。
不过知道他们三个都不是乱来的孩子,嘱咐道:“你们还小,出去少喝一点酒,不然对身体不好。”
赵北斗乖乖点头,“嗯,我知晓了嫂子。”
两个孩子进了屋,陆遥和赵北川坐上马车朝外走去,快到西坊时陆遥突然想起听肖夫人提起过云香楼。
“停一下。”
赵北川拉住绳索,“吁~怎么了?”
“咱们先去一趟云香楼。”
“好。”赵北川没问有什么事,打听了地方直接赶着马车过去。
云香楼也是一家酒楼,两人进来的时候,门口招呼客人的竟然是两个衣着单薄的女子。
赵北川微微皱起眉,不动声色的躲开女子调笑,将陆遥揽在身边。
大堂里有弹唱小曲的歌伎,旁边还有穿着暴露的舞伎,周围有不少面色潮红,穿着单薄的男子来回奔走,形骸放浪。
这些女伎虽是清倌,但这里绝对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两人要了一间雅间,点了几道菜,等伙计退下去后赵北川冷着脸道:“小豆子真是出息了,竟然敢来这种地方!”
“你先别生气,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劲?”
陆遥便把自己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听闻这里有不少纨绔子弟用寒食散。这东西说好听点是五石散,说难听些就是壮阳助兴的药,吃完浑身滚烫皮肤敏感,等身上的热散完会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非常容易成瘾,最重要的是对身体造成严重的损害。”
赵北川也听出这里的不寻常来。
“那个姓卢的小子要害小豆和子健?”
陆遥摇头,“希望是我多想了,他们正是对情事好奇的年纪,我怕会误入歧途。”
“回去我好好说说他!”
“不许打骂孩子。”
“嗯,知道了。”
两人没在这个地方待太久,吃完东西去了自家的铺子。
整个酒楼都装修的差不多了,木工和瓦匠今天都放了假。如今就差前头的门头牌匾没做,等过完年再说。
二楼和三楼按照之前的风格装修的也非常上档次,最起码比去过的长荷居好很多,以后菜价也能比着他们要。
从酒楼回来天色将晚,赵北川进院就去叫赵北斗准备训话。
结果持墨说:“少爷刚刚又被那个卢公子叫出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