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忙只有两天准备。
陆遥回去便开始收拾衣物,这阵子天气愈发凉快,等他们回来的时候都到十月中旬了,必须把棉衣都带上。
薄厚的衣服每人各带了四套,内里换洗的衣服也不能少,还有鞋袜、腰带、发冠、帽子……足足收拾了两个大包袱。
小豆那边除了拿衣服还带了笔墨纸砚,以及几本书,东西收拾完陆遥又给两人准备路上的吃食。
虽然镖局途径驿站的时候会停下,但路上也难免有风餐露宿的时候。
陆遥把今年新熏的火腿给两人带了一大块,腌制的咸鱼,菜干各带了一些。赵北川会做饭,所以吃食上陆遥并不太担心。
小豆还想吃方便面,陆遥又叫家里的灶上娘子帮忙,两人炸了一下午的方便面块,足足装了半兜子,够他们吃上十多天了。
除了吃食陆遥还准备了一些药,这一路怕两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不好方便买药,特地去药铺子买来几幅伤风、止泻、止咳的药,回来自己熬成蜜丸子,拿油纸包上,路上吃得时候也方便。
马上就要走了,陆遥真舍不得,临行前一晚他搂着赵北川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鼻子酸涩难忍。
赵北川心里也不好受,两人成亲这么多年,除去当年服徭役走了一个多月,这些年几乎从未分开过。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自己照顾好身体,别太劳累了。”
“嗯。”陆遥闷闷的答应了一声。
“小年和小春的婚事不用着急,等我回来再订也不迟。”
“好。”
赵北川絮絮叨叨嘱咐着家里的事,陆遥仔细听着,两人一直聊到外面响起鸡鸣声,陆遥才催促他赶紧休息,一早起来还得赶路。
这一觉只睡了两个多时辰,赵北川便起身了。
陆遥也醒了,赶紧从箱笼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银子给他,“现银拿了二百两,金也给你拿了五十两,里面还有零散的碎银子和铜板,有用得到的地方,千万别不舍得花钱。”
“哎。”赵北川把钱收好。
“到了青州如果能找到舅舅一家,能贴补就贴补些,毕竟咱们也没旁的亲戚了。”
“我省得。”赵北川拉着他的手捏了捏。
院子里下人已经把马儿喂好,套上了家里的大马车。这辆马车还是他早先在西市买的那辆,因为足够宽敞,他和小豆躺在上面睡觉都能伸开腿。
马一共牵了两匹,路上换着用省的累伤力,大花当初搬家的时候没带着,留给二哥家了。
收拾妥当后赵北斗先上了车,赵北川从下人手里接过缰绳牵出门,回头又看了眼身后的人,笑着摆了摆手跳上了马车逐渐远去。
小年、小春和陆遥三人站在原地送行,直到马车都看不见了,小春还举着他包裹的像粽子似的手摇晃,“大兄一路顺风啊!”
陆遥看得一乐,心头那点烦闷稍减,“你的手怎么样了?”
“好很多了。”小春说着要解开布让他瞧瞧。
“别解开了,待会儿还得重新包上。”
小年在旁边偷笑道:“嫂子你不知道,家的小嫂子可心疼二哥了,昨日又来看他了,还给买了不少吃食呢。”
小春涨红着脸道:“别胡说,还,还没成亲呢,不要坏了人家的清誉。”
陆遥伸手敲了小年脑袋一下,“谁都别说谁,你宽哥哥明日应该就回来了。”
“真的?!”
“算算日子差不多了。”
“太好啦!”小年高兴的笑靥如花。
马宽回来陆遥也高兴,意味着他又可以当甩手掌柜的了,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赶紧看房子,置办小年的嫁妆。
果然不出陆遥所料,第二天下午马宽带着两车酒曲从中州赶了回来,这一趟不光带酒曲,还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苏州大酒商冯家想要跟他们合作,购买陆酒在南方销售。
之前陆遥一直没办法打开南方市场,一是南方商人比较抱团排外,轻易不许外人扰乱他们的内部市场。其二陆酒确实够烈,喝惯了低度酒的南方人怕接受不了。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好的东西不管如何排斥,都会以其他形式慢慢渗透。
不少南方百姓从中州倒卖陆酒去南方售卖,他们把这些酒二次加工,勾兑成低度的酒卖出去,价格却非常高。
有的小商人因为倒卖陆酒,几年就发家致富了。
在利益面前,酒商们再排斥也不得不开始考虑接纳这陆酒。
不过那些人眼高于顶,并没有把陆遥太当回事,只派了几个下人来中州商议,价格还压得非常低,有种我们卖你的酒,是你们荣幸的感觉。
马宽何许人也,精明的给两个猴都不换,听到他们离谱的报价也不生气,装作为难的推脱道:“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酒坊是小作坊产量低,每年要供应北方八个州府,怕是匀不开啊。”
那人道:“北方哪有南方市场大,况且运去苏州、金陵走得是水路,运输成本降低不少,理应先供应我们才对。”
“话虽如此,做生意也得讲诚信,我们既答应了他们供应陆酒,总不能出尔反尔呀。”
“那最少能匀出多少酒卖给我们。”
马宽笑而不语,对面的人色难看,他来时胸有成竹的跟家主保证肯定能谈下这桩买卖,如今来看倒是有些难。
这些人只在中州待了三日便离开了,马宽并不心急,他知道他们早晚还会来,所以这次回来正是跟陆遥商议扩建中州酒坊的事宜。
陆遥沉吟道:“扩建可以,但是酒的价格必须控制在我们手里,还有招工的时候一定要严防死守,务必保护好咱们的方子。”
“是。”
公事说完,陆遥提起私事。
“中州酒坊扩建,你可能就要在那边常驻了。”
马宽神色微暗道:“是。”
“你是打算跟小年在那边置办房子还是在平州置办?”
马宽惊喜的抬起头,“都,都行!”
陆遥道:“都行?你还想让我给你们置办两套房子?”
“我自己置办!”马宽手里有钱,这些年陆遥给他的工钱可不低,给了他酒坊百分之十的股份,酒坊赚的银子越多他分的就越多,光是去年分红他就分了近六千两银子。
陆遥笑道:“中州那边你自己置办吧,平州我再给你们置办一套,你们回来也好有住的地方。”
马宽激动的点点头。
陆遥放下帐薄道:“你大兄他们去了青州一时半刻回不来,你们俩的婚事我打算定在明年的六月份。”
“全凭嫂子做主。”
小春要比他们早一些,定在了明年的二月份。毕竟章家哥儿年纪大了,过了年都二十一岁,不能再拖了。
章秋澜似乎也很相中小春,私底下悄悄来看小春好几次,虽然没被陆遥撞见,但看小春那副模样就知道多稀罕人家了。
今日他还约了章玉一起去看房子,便没跟马宽说太多,让他快去休息休息,这一路舟车劳顿看着脸色又不太好看了。
马宽从屋子里出来,见小年在旁边等着他。
“宽哥!”
“哎。”马宽疾步朝她走过去,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一对赤玉珠子的耳坠子。这东西后世叫南红玛瑙,非常稀有,价格也十分昂贵,他寻了好久才托人买到的。
“呀,真漂亮!”小年捧在手心爱不释手。
“戴上试试吗?”
小年伸手摘下耳朵上那一对明月珰,换上这对赤玉坠子,朱红色的玉石衬得她面若桃花,看得马宽心跳如擂鼓般砰砰作响。
“之前我见人戴过这样的耳饰,觉得你戴肯定好看,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小年被他夸得耳垂红的都快滴血了,“宽哥哥快去休息吧,小兰儿念叨你好几天了。”
“嗯。”
*
“这房子位置好也够宽敞,价格还便宜,买回去好好修整修整,绝对值这个价格。”卖房的东家走在前头滔滔不绝的介绍着。
陆遥和章玉走在后面,仔细打量着院子,这栋院子只有两进大小,小两口住倒是够用了。
位置虽然在长荣街,但离着家有点远,步行大概要走上两刻钟。
“二位觉得意下如何?”
陆遥道:“这栋房子先前是谁住的?”
“是史员外给外室建造的,前些年外室被接进了府里,这房子就卖给我了。原本是我给我们二小子准备的婚房,结果他去了冀州那边常驻,这院子便用不上了。”
陆遥点点头,“三千两还能议价吗?”
“哎呦陆掌柜,这价格真不算贵,您跟周围打听打听,附近肯定没这么便宜的房子了。”
陆遥笑道:“房子倒是还算凑合,但年头久了屋子都得重新修整又得花一大笔钱,还不如多花点钱买栋新的。”
章玉也点头附和,两家婚事比较急,秋澜那边的嫁妆倒是早就准备好了,小春这边房子还没着落。
本来章秋澜想着直接在自己买的房子成亲算了,章玉觉得不妥,既然是成亲那便都按着规矩来,去章家成亲那不就成了入赘,陆遥肯定也不会同意。
章秋澜想了想便作罢,自己总不好让人为难。
这几日他抽空就去陆家酒楼看看自己的小相公。
那小子可爱的紧,每次见面都羞臊的脸颊通红,清澈的眼神像小狗似的望着他,眼底的爱慕都藏不住,让他忍不住想揉揉小春的头发。
话说回来,这栋房子三千两不算贵,但也没什么值的地方,陆遥心里不太满意。
房东犹豫道:“最低两千八百两,再低就真不行了。”
陆遥摇头,“我也不差这二百两银子,就是嫌重新装修麻烦,算了再去看看别的房子吧。”
两人出了院子乘坐马车去了另一栋院子,这栋离着家里也不近,但是比刚才的大一些,算是小三进,前后加起来一共十五间屋子,要价三千八百两,足足贵了一千两银子。
但是这栋院子比较新,大门都是新刷的漆,院子里铺着整齐的石板,影壁是用一整块花岗岩雕刻而成,看起来非常板正。
正房的用料也极为讲究,门窗用的都是油松木的,这种木头油性大韧性足,不怕雨水用上百年都不会烂。
屋子里都是空的,东屋可以放床,西屋有一个火炕,看来这家主人跟陆遥一样也是个怕冷的,冬天还是睡在火炕上舒坦。
东西厢房也都是空着的,看起来还没住过人。
转了一圈陆遥和章玉都很满意,负责谈价格的人是这主家的管家,价格最低给到三千五百两,再低就不卖了。
陆遥思索片刻决定道:“麻烦你联系你们家主,找个时间去官府过契吧。”
因为这栋房子是给小春成亲用的,所以过契那天带着小春去的,直接写在了他的名下。
小春拿着拿张薄薄的房契心中百感交集,他何德何能遇上这样的大兄和嫂子啊。这样大的一栋房子,如果凭借他自己,怕是几辈子都买不起。
陆遥见他哭得涕泪横流,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孩子,这有什么值得哭的,你是我弟弟,当嫂子自然要把你们都安顿好了。”
“谢……谢谢嫂子……呜呜呜……”
“快擦擦眼泪,让人看见该笑话你了。”
小春吸着鼻涕,心想笑话就笑话吧,反正今天他是忍不住了。
房子买完还得着手装修添置家具,这些事陆遥干脆让小春自己去盯着,毕竟以后是他住,哪里不合适就让人改。
*
转眼就来到了八月底,赵北川他们已经走了半个多月。
这些日子陆遥忙忙碌碌的也没太想他,只是晚上偶尔起夜的时候,喊了半天也没人点灯,这才想起赵北川不在家。
失落有一些但并不太难过,因为他知道赵北川的归期,也知道这一趟去应当不会有危险。
远去青州的路上,赵北川坐在马车内打盹,赶车的车夫是镖局的人。原本赵北川想着自己赶车去的,结果曲天早就把人都给安排好了,索性自己落得个清闲,跟弟弟一起坐在车上偷懒。
赵婆婆没跟他们坐在一起,后头有一个拉仆人的马车,上面还有一个主家的仆妇,赵婆婆便跟她坐在一起,两人也有个聊天的伴。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偶尔颠簸一下,赵北川微微睁开眼睛,见无事继续打盹。
小豆子倒是精神奕奕,打开车窗不停的张望窗外的景色,时不时提笔作一首诗,念给大兄听。
赵北川哪听得懂啊,无异于对牛弹琴,不对牛好歹脾气好,赵北川不光听不懂,嫌烦了还伸手捶他几下,让他少念些酸诗膈应人。
小豆委屈巴巴,奈何武力镇压下不敢反抗,只得把诗词都写在纸上,等回去的时候拿给子健欣赏。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一路也算是出来长长见识。
从平州到青州差不多两千里地,正常行驶大概要二十多天,但中途还有不少山路,马车极其难行,所以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赶到青州城。
跟平州差不多,青州也是个历史悠久的古城,最早要追溯到七百年前,始叫青郡,因为其地处东方在五行中,东属木,木为青,故此命名。
马车入城时要检查路引,镖局早就准备好了,所以赵北川他们也没额外准备。
到了地方,镖头郑连找到赵北川,“赵掌柜的,我们镖局里的人没去过您说的九原县,怕是没办法再给您引路了,接下来可能就要靠你们自己去找了。”
赵北川理解的点点头,“这一路有劳了。”
郑连拱拱道:“城中有租车的行当,你们过去问问兴许能打听到九原县的路,我们会停在青州修整十日,倒时你们没回来,我们可能就要先行一步了。”
“多谢!”赵北川知道这是这十日肯定是曲天嘱咐的,不然镖局繁忙,不可能平白无故在这等他们这么久。
赵北川叫来赵婆婆询问她是否还记得九原县的方向。
赵婆婆仔细回忆了半晌,摇摇头道:“当年我们是步行走山路,根本不知道哪是哪。”
赵北川又按着郑连的说辞找到租车行,果真打听到九原县的方向,顺便雇了一个常去九原县的老把式,赶着车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