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钧闻随便套了两件衣服和羽绒服,匆匆下楼,走出大楼,看到了外面站在路灯下的男人。
路灯照亮了霍沉遇的半个肩膀,另外半边隐匿在阴影中,似是听到声音了,转过身来,抬眼看向他。
谢钧闻走近,冷风吹得脑门发凉,下意识拢紧衣服,“我以为你明天回来。”
他们是明天下午的机票。
霍沉遇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扯进怀里,抱住拥紧,道:“等不及了,今晚就想见你。”
霍沉遇不喜欢霍家,更不喜欢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几个兄弟,这几天忍着厌恶相处,没少针锋相对,吃顿饭各种暗讽,好像在任何场合都要一决高下。
谢钧闻大致能猜到霍沉遇在霍家这几天的不开心,手臂上移,回拥住身前的人,轻声说:“那晚的烟花我很喜欢。”
特别喜欢。
霍沉遇手臂收紧,道:“远远不够,我想呈现到你面前的太多了,却只能做到十分之一。”
喜欢一个人就是很奇妙。
去年这个时候,他们刚认识不久,见了面说不上几句话,别说肢体接触了,手都没握过一次。
“够了。”
“真的够了。”
谢钧闻感受到了霍沉遇的爱意。
应该说,他在接触到霍沉遇的时候,就知道了浓重的爱意。
就像现在,他们在黑夜里相拥,他听到了霍沉遇心底热烈直白的爱,虽然有些话被哔掉了。
抱了快五分钟,有一家三口走了过来,他们有默契地松开手。
谢钧闻安静等待两分钟,看着一家三口远去的背影,道:“要接吻吗?”
霍沉遇还没说话,一辆车行驶过来停在前面,亮着车灯的黑色车辆响起两声喇叭。
谢钧闻被灯光刺得眯了眯眼,正要说‘我们去里面’,话到了嘴边,前面那辆车的车窗下移,有人喊他的名字。
“钧闻!”
车灯熄灭,他朝着声音看去,见程尧燃从车窗里探出大半个肩膀,不停的对他挥手。
“我朋友来了,等下再说。”
谢钧闻凑到霍沉遇身边低声说罢,抬脚往那辆黑色的商务车走去。
霍沉遇站在原地等着。
没过多久,谢钧闻返回来,道:“你回去吧,我去忙点事,回来要很晚了。”
霍沉遇并不干扰他的私事,道:“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谢钧闻应下,脚步略微急促地走到那辆车旁,坐进了副驾。
霍沉遇目睹那辆车离开,插在口袋中的手掏出,手中是一款戒指礼盒。
车里。
谢钧闻拨着靳礼的电话,无论如何都拨不通,“他真那么说?”
程尧燃:“真那么说,就是不知道这么干的几率有多大,你说他图什么啊,放手没什么不好的,蔺锌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程尧燃白天没事,跟朋友出去玩,路过靳家好奇靳礼在干什么,特意拿着车上的礼品,去靳家拜访一趟。
靳礼十句话里有九句提到蔺锌,不顾靳家那么多客人在,跟靳老爷子反着来,发誓这辈子不会放过靳礼,还说自己要去开车撞死言鹤!
程尧燃坐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连忙跟着劝人。
靳礼听不进去,拿着车钥匙直接走人。
靳老爷子腿脚不利索,让管家安排人去追,自己留下来安抚客人。
程尧燃怕靳礼干傻事,开着车追在后面,等红绿灯时跟丢了,找人调监控查,在郊外发现了靳礼的车,但没有看到人。
程尧燃快急疯了,真怕靳礼干傻事,不停歇的找了一下午,真没办法了,找到了谢钧闻这儿。
“对了,你有没有言鹤的联系方式?”程尧燃着急问。
谢钧闻:“有,我打给他。”
他翻到言鹤的手机号,拨过去,没过多久接通,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让言鹤这几天小心点儿。
言鹤:“我们不在国内。”
手机开着免提,程尧燃听到这话,喊道:“就国外那管控,你更要小心了!”
言鹤:“多谢转告,我会注意的。”
电话挂断,谢钧闻接到了一个电话。
“谢总,查到了。”对面的人念出一串号码,道:“这是靳先生前几天刚办的新号,您打这个能拨通。”
谢钧闻立即打过去。
不到半分钟,电话接通。
靳礼声音沙哑,似乎哭过。
“哪位?”
“有事快说。”
“你要去撞死言鹤?”谢钧闻语气冷静,听不出任何起伏,实则气得额角青筋跳动。
程尧燃把车开到路边停下,安静听着。
靳礼:“……没有。”
谢钧闻眼底如寒潭,“是控制不住了,还是你真这么想?”
“那都是气话,算不得数,我……”靳礼凝噎道:“我太想蔺锌了,好想见他,我气不过才说了那些话,我不会做傻事了,但是没有人相信我。”
“怎么相信你?你还想让我们怎么相信你?”程尧燃大声吼道:“你上次自杀了,自杀啊大哥!那不是小事,你差点就死了!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靳礼:“我说了会接管靳氏,不会随便怎么样的。”
程尧燃瞪着眼,埋怨道:“谈个恋爱要死要活的,蔺锌又不是怎么着了,你放手了对他来说是好事,干嘛非要追着他不放,你还想看他那么痛苦吗?”
“我都改了!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们还是不信我!”事到如今,靳礼也很崩溃。
谢钧闻紧握着手机,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深呼吸,道:“你现在在哪儿?”
靳礼:“……去国外冷静几天,不用管我。”
“是去国外冷静,还是去国外找蔺锌?”谢钧闻一语戳到关键。
靳礼回答的很快:“我不找蔺锌。”
谢钧闻:“你说得最好是实话。”
靳礼没再吭声。
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上显示挂断了电话。
程尧燃:“怎么办啊,他肯定去找蔺锌了,我们要不要去找他?”
谢钧闻缄默无言。
真到了必要时刻,他躲不开剧情发展,在能躲开的阶段里,自然避之不及。
“唉,我先联系梓臻。”程尧燃掏出手机给慕梓臻打电话。
谢钧闻偏头看他,“为什么要联系慕梓臻?”
程尧燃:“是梓臻跟我说的,如果靳礼再对蔺锌纠缠不放,就联系他,他想办法解决。梓臻说了,不要我们多管这件事,这是他们和蔺锌的感情纠葛,该由他们自己解决。”
谢钧闻‘嗯’了声。
慕梓臻说得对,感情纠葛是最难处理的。
可惜必要时刻躲不开,不得不管。
确定了靳礼没有乱来,程尧燃开车送谢钧闻回去,“你明天要出国?”
谢钧闻:“出国旅游。”
“我也想谈恋爱了,可惜遇不到喜欢的。”程尧燃叹道:“算了,到时候谈成靳礼这样就老实了。”
车停在楼下,谢钧闻开车门下去。
第二天中午。
谢钧闻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内,绕到副驾坐进去,“我们去哪儿吃?”
吃过饭开车去机场,没让别人送。
“老地方,其他店里的味道你不喜欢。”霍沉遇看了眼后视镜,转动方向盘倒车。
谢钧闻笑道:“还好,只是那家太符合口味了。”
霍沉遇:“店里出了几道新菜,我们可以尝尝。”
谢钧闻疑惑:“你怎么知道?”
霍沉遇认真看路,“加了老板的联系方式。”
谢钧闻眼睫微动,转头看着车窗外面的后视镜。
下午三点半,他们登上了飞往国外的航班,近十个小时的时间在眨眼间飞速闪过。
当飞机降落,他们提前找好的人到了机场,开车送他们前往订好的酒店。
订了间套房,这是他们第一次住那么近。
谢钧闻推开卧室的门,行李箱放到地上打开,把不能经常叠起来的衣服拿出来放床上,站在床边,拿衣服撑子撑起。
收拾到一半,身后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他动作微顿,垂眼接着忙,腰间多出两条手臂圈住他的腰。
霍沉遇下颌抵在他肩膀上,“想亲你。”
【耳朵好白。】
【想咬。】
后面的想法全被哔掉了。
“……”
谢钧闻清了清嗓子,不自然道:“你先等我收拾好。”
“嗯。”
霍沉遇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但手臂圈着他的腰没有松开。
谢钧闻听着心声,彻底扰乱了思绪,完全没心接着收拾。
他低头,手掌覆盖在腰间的手上,无奈道:“你亲吧。”
话音落下,两只手抓着他的双臂,带着他转过身,面对面地承受霍沉遇忍了挺久的亲吻。
谢钧闻闭上眼。
十分钟过去,他为刚才的话付出了代价。
亲就亲吧,这不是大事。
问题是能不能亲得斯文点……
总这样亲,他嘴巴受不住。
“我要收拾衣服,你出去等我。”谢钧闻顶着轻微红肿的嘴巴说道。
霍沉遇得到了片刻的满足,以至于谢钧闻说什么就是什么,出门之后没有再进来打扰。
谢钧闻安心收拾着衣服,收拾完有点不想出去。
来的时候为了培养感情,专门订了一间套房,现在有点后悔,他嘴巴确定不会被亲破皮吗?
他在屋里待久了,霍沉遇来喊他下楼用餐。
年后属于旅游旺季,酒店为了照顾每位客人的口味,餐厅内包含了许多国家的餐饮,但味道不大行。
这个点太晚了,外面有名的餐厅都打烊了,只能在酒店里应付几口。
谢钧闻嘴太挑了,没有胃口,随便吃点东西垫肚子。
饭后,回套房休息。
第一晚无事发生。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带着装备去附近的滑雪场。
谢钧闻去过很多国家旅游,想见的想玩的都尝试过了,后来对于去哪里玩并没有太多想法。
这个地点是霍沉遇挑的。
霍沉遇说,想看他滑雪。
谢钧闻当时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滑雪?”
霍沉遇:“看过你滑雪的照片。”
谢钧闻滑雪时从不拍照,除了二十岁那年,老爷子跟他要照片,他找朋友帮忙拍了张。
那么多年过去了,那张照片早就不存在了。
他好奇霍沉遇怎么看到的,装作帮霍沉遇整理衣服靠近,好奇问:“哪张照片,我怎么不知道?”
霍沉遇正经道:“记不太清了。”
谢钧闻已经从他心里听到了答案,意味深长地收回手,道:“真好奇是哪张,有机会了让我也看看。”
霍沉遇没有说话。
“在想什么?”
谢钧闻的思绪被一道声音打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低头固定好雪板。
“你会滑雪吗?”他问。
“学过,不太熟练。”霍沉遇拿着头盔帮他戴好。
谢钧闻笑了声:“你口中的不太熟练,是掌握七八分了。”
霍沉遇眼底多了分很淡的笑意,“这么了解我。”
“你是我男朋友,我不了解谁了解。”谢钧闻站起来,戴上镜面雪镜,拉好卡在下巴的护脸罩,“我先走一步,待会儿见。”
他挪动到前面滑下去的坡前,挥动滑雪杖,一跃而下。
霍沉遇矗立在原地,视线紧黏着他的身影,好久没有动。
蔺锌发的照片,他一张不漏的保存在手机里,见不到人的时候,可以翻出来看看。
谢钧闻滑雪的照片,从飞机上下来的照片,游轮上俯视海景的照片……
胸有成竹,意气风发,任何人都比不了。
每一个神情印在他脑中,挥之不散。
霍沉遇眼皮微垂,穿戴上装备,尽快追赶上去。
谢钧闻一路畅行,面罩和雪镜挡着凌厉冰冷的寒风,前面的场景飞速在眼前掠过,他避开前面的人,雪仗用力挥着,整个人飞速前行。
前阵子压抑许久的心情,在这一刻有了解放,玩得很畅快,面罩下的嘴角扬起,笑意在眼底闪现。
去年到别的国家滑雪,整个过程并不是很愉快。
这次只有他和霍沉遇在,肯定不像上次那样糟糕。
滑到下面,他胸腔涌起一股热意,想着等霍沉遇下来了,再一起来一遍,赫然听到远处响起了男人的争执声。
好像有人在打架,围观的路人发出惊呼。
谢钧闻从来不好奇别人的事,没想凑热闹,刚要离开,听到了令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好啊,那我也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如你所愿,我会永远缠着蔺锌,直到他再给我一次机会为止!”
谢钧闻:“……”
好巧。
不对,这是躲不开的剧情吧!
这样都能碰到!
他可没说去哪儿旅游,更没问蔺锌在哪儿,包括靳礼声称自己要出国冷静,他没多问没多管。
谁知道还是撞上了!
谢钧闻眼前发黑,刚才的畅快一扫而清,为接下来未知的剧情发展感到烦躁。
果然,真正走剧情的时候,身边的各种事能把他们凑到一起。
“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我不会原谅你,不会再给你机会,永远都不会!靳礼你能不能理智点,我们的恩怨关言鹤什么事,你总是这样蛮不讲理的打人,我最恶心你这样了!”
蔺锌阻拦不住他们打架,说尽绝情的话妄想让靳礼死心。
可惜靳礼并不吃这套。
言鹤没有像之前那样单方面挨打,或许是关系稳定了,他完全不装了,脸上挨了两拳,立即冲上去还手,打得靳礼毫无还手之力。
谢钧闻瞥到有人拿手机打电话,怕事情闹大,挪动到旁边脱下装备。
霍沉遇滑了下来,寻到他的身影,见他不准备再滑,问:“不喜欢吗?”
谢钧闻:“前面打起来了。”
霍沉遇:“关我们什么事。”
蔺锌这会儿没出声,那么多人围着,看不到具体情况。
谢钧闻眼神复杂,“靳礼和言鹤打起来了。”
霍沉遇听到熟悉的名字,抬头往人群的方向望去,眉头皱起。
“我过去看看,你等我一会儿。”
谢钧闻把装备放到一旁,朝那边走去。
他到的时候,言鹤胸腔起伏地厉害,恶狠狠地盯着靳礼说:“再纠缠不休,我废了你两条腿!”
蔺锌抱住言鹤,声音颤抖:“别冲动,没必要为了他把自己搭进去。”
靳礼躺在雪地上,脸上青紫交错,嘴角破了皮流着血,丝毫不把言鹤的话当回事儿,嘲讽道:“好啊,你快点废了我,最好打狠一点,我好找人送你进去待一辈子。”
言鹤冷冰冰地盯着靳礼。
靳礼伤到了眼睛,有点睁不开。
“请让一下。”谢钧闻跟前面的人说。
连说了好几声,边说边往前,终于越过了人群。
他看着正在对峙的三个人,走到了靳礼身边,居高临下的低头,嗓音冷淡:“这就是你说得单独冷静?”
靳礼眼珠子转动,费力睁着眼睛,面部扭曲地近乎看不出任何表情,喃喃道:“我好像看到钧闻了,是幻觉吗?”
蔺锌抬头,眼露诧异,无力笑道:“谢哥,你也来滑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