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羽这话问得很暧昧。
也许平时陈涧听到不会有这么明显的感觉, 但现在不同。
现在是半夜,是他第一次跑单羽这儿来洗澡,而单羽刚洗完澡, 头发和身上都还没擦干……
所有的这一切合在一块儿, 就显得很不寻常。
陈涧顿时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晃了晃手里的牙刷:“还要刷牙。”
“哦。”单羽靠在卧室门边,勾着嘴角看着他。
陈涧站着没动。
“去吧不收费。”单羽说。
陈涧笑了笑,往浴室走过去, 经过单羽身边的时候,他凑过去在单羽脸上亲了一口。
单羽脸上还是湿润的,带着他熟悉的味道,陈涧想要再往他脖子上亲一口,但忍住了。
“算了, ”他咬牙坚定地转身推开浴室的门, “我现在一身灰。”
单羽笑了起来。
浴室里还飘荡着温热的水汽,淡淡的海水气息迅速裹住了他。
就像是一头扎进了单羽颈窝里。
“衣服放外头。”单羽说。
“哦。”陈涧又转身出来, 把衣服放在了门口的架子上。
钱宇这人应该是对洗澡这件事不太重视,办公室和卧室都装修得精致完美,但浴室里连个架子都没放, 都不如客房的条件。
……也可能是放了但是后来民宿荒废的时间里被偷了?
得了吧八千的椅子都还在, 谁偷一个浴室里的架子。
可能是因为椅子太重了?
陈涧重新回到浴室,关上门的瞬间就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又一头扎进了单羽的气息里。
他打开热水兜头冲了一会儿,看了看旁边放着的瓶子, 洗发水,沐浴露, 洗面奶,洗头洗澡洗脸, 他挨个全用了一遍。
洗澡没用多长时间,毕竟是在不熟悉的地方,哪怕是单羽的浴室,他也有点儿心神不宁。
当然,可能就因为是单羽的浴室,他才更是心神不宁。
打开浴室门拿衣服的时候,架子上放着毛巾,估计是单羽给他拿的,他拿了一条小的搭到了脑袋上,下面是条浴巾,他拿起来的时候发现他放在架子上的衣服没了。
他愣了愣,又看了看手里的浴巾,确定衣服不可能裹在浴巾里。
“单羽?”他喊了一声。
“嗯?”单羽的声音从旁边卧室里传了出来。
“我衣服呢?”他问。
“不知道。”单羽回答。
“你不知道?”陈涧听笑了,“就你拿的你不知道?”
“蘑菇刚来了一趟,”单羽说,“没准儿它叼走了。”
“……胡畔昨天还跟我说蘑菇很笨现在都不敢上楼梯呢!”陈涧说。
那边单羽没了声音。
“单羽?”陈涧又叫了一声。
单羽还是没回应。
他叹了口气,只能低头把浴巾围在了腰上,顶着毛巾走出了浴室。
卧室的门是掩着的,他推开门就看到单羽靠在窗边正往楼下看着。
还是之前的样子,光着膀子,穿了条宽松的运动裤,头发不滴水了,但还是湿的。
屋里只开着床头的落地灯,暗黄的光打在单羽光着的后背上,能看到漂亮的线条,还有一条从后背绕到腰侧的疤。
单羽听到他进来,转过了身,还是靠在窗边,手里拿着手机。
看到单羽举起手机对着他的时候,陈涧愣了愣:“嗯?”
单羽的手机咔咔了好几声:“偷拍。”
“你这偷拍够霸气的。”陈涧说。
“一会儿我也去发个贴,‘大隐的帅哥店长没穿衣服是这样的’,看看能有多少评论。”单羽说。
“……这醋吃到现在?”陈涧震惊了,“你要饿了我给你弄点儿吃的去。”
“怎么了,”单羽把手机往旁边沙发上一扔,看着他,“等我吉利了我墓碑上都还要……”
“大过年的你别瞎说啊!”陈涧瞪了他一眼。
单羽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靠着窗台看着他。
陈涧沉默了两秒,走过去,搂住了他,脸埋到他颈侧闭上了眼睛。
身上皮肤接触的瞬间,他就听到了自己呼吸,仿佛刚冲完一百米。
这跟平时隔着衣服的拥抱不同,独属于肌肤的细腻紧致,靠近时带起一阵舒适的颤栗,从贴合的位置迅速向全身弥散而去。
单羽低头,唇和呼吸同时扫过他的肩膀,掌心从肩胛骨轻抚向下到腰,再抓住了浴巾。
这玩意儿跟裤腰不一样,裤腰扯一下,裤子还在,浴巾要扯一下,那可就光着了。
陈涧下意识地就伸手抓住了单羽的手。
“嗯?”单羽的声音就贴在他耳边。
“干嘛?”陈涧低声问。
“你洗头的时候是脑袋内外都洗的吗?”单羽的手抬了起来,指尖从腰顺着脊椎一路划到颈后,最后按着他脑袋上的毛巾揉了揉。
陈涧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笑了起来。
“你头发长点儿也挺好看的。”单羽两只手一块儿在他头上轻轻揉着,用毛巾擦干还挂在发稍上的水珠。
这个力度很舒服,陈涧扶着他的腰,低头闭上了眼睛。
揉了几下之后单羽的手往下按在了他肩上,没等他睁开眼睛,单羽按着他的肩往后推了一把。
陈涧往后踉跄了两步,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下一秒他睁开眼睛,单羽已经跨到了他身上,伸手一把拽着他腰上的浴巾扯了一下。
没扯掉。
“操,”单羽没忍住笑了,“是有什么技巧吗?系这么结实?”
“压住了,”陈涧说,“你脑子也是内外都了洗吗?”
单羽没说话,手指点在他额头上,轻轻把搭在他眼睛上的一绺头发挑开,再次扯住浴巾,往旁边拉了一把。
浴巾被扯开的同时他俯身吻了下来。
陈涧搂紧他,胳膊在单羽身上用力蹭了蹭,手也往下,扯了扯单羽的裤腰。
单羽倒是没有犹豫,撑着床几下就把裤子蹬掉了。
“空档啊?”陈涧问。
“公平吧。”单羽说。
“不是……”陈涧笑了起来,“这玩意儿还讲究公平不公平呢?”
“一会儿怕你觉得不公平,这会儿就尽量公平点儿。”单羽低头看着他。
昏暗的灯光照亮他的左脸,很好看,不愧是全小镇最好看的老板。
陈涧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转完了才回过神:“什么一会儿不公平?”
单羽没说话。
虽然暗黄的光线里陈涧看不清单羽的眼神,但有些事儿是不用看清,也不用说明的,能感觉出来。
今天什么都有点儿不太一样。
陈涧往床头那边看了一眼。
单羽很快伸手把他的脸扳了回来,但他还是看清了,顿时呼吸全乱了。
“你……”陈涧抬手捏了捏他的下巴,手指顺着他脖子到胸口,一直划到小腹,也没想好要说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血突然都涌到了脑袋上,或者就是因为光线不够,他视线都开始有些模糊,带着跟心脏跳动一样的节奏。
“嗯,”单羽伏下来,鼻尖蹭过他耳尖,声音里带着暖意,“我。”
这个吻很认真,也很仔细,像是一场新探险的序幕,小心地探索,在呼吸和心跳间,在肌肤的摩擦间。
只感觉人陷在几乎要窒息的兴奋里,分不清是什么贴近,是什么触碰,呼吸里混杂着有些失控的低语,声音跟身体一样交错,听不清,从神经上踮脚轻轻跃过。
但某个角落里,还有一丝清醒地意识,清晰地接收这张床上所有微小的细节,包括手指抓紧被子时细微的摩擦声,每一丁每一点都在模糊中被清晰感知……
……
喘息似乎很难停下来,陈涧能听到自己的,也听能到单羽的,有时候同步,有时候此起了彼伏。
空调吹出的暖风落在身上,温暖里带着一丝凉,是身上的汗珠。
“陈涧。”单羽的声音贴在他耳后,很轻,带着细微的不稳。
“嗯?”陈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去洗洗吗?”单羽问。
“……你先去吧,”陈涧还是闭着眼睛,“我缓缓。”
单羽没说话,也没动,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从耳后到了上方。
“看什么?”陈涧问。
“随便看看。”单羽说。
陈涧笑了笑,睁开了眼睛,偏过头。
单羽胳膊撑着身体正低头看着他。
“什么感觉?”单羽问。
“……你大爷,”陈涧顿了顿,“这是这种时候应该问的话吗?”
“我哪知道,”单羽说,“我也第一次问。”
“操。”陈涧笑了起来,转头把脸重新埋进枕头里。
两个人又静静地在床上猫了一会儿,单羽才起身去了浴室。
一直到他洗完澡回到卧室,陈涧都没动过。
“睡着了?”单羽的手指在他耳朵上轻轻勾了一下。
“没。”陈涧说。
“去洗吗?”单羽问,“不想动的话就直接睡。”
“我今儿晚上值班呢。”陈涧说。
“……今儿晚上都快过完了。”单羽说。
陈涧笑着没说话。
“是哪儿不舒服么?”单羽轻声问。
“没,”陈涧想了想,“是一种来自灵魂上的震撼。”
“这么强烈吗?”单羽说。
“你很平静吗?”陈涧看着他。
“怎么可能,”单羽说,“但我装也得装一下吧,总不能俩一块儿都傻这儿了。”
陈涧笑了起来:“你还能装呢?”
“嗯。”单羽蹲下,趴在床边,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
“我去洗澡,”陈涧说,“你要不再洗一次吧。”
“行。”单羽点头。
浴室一晚上水雾估计都没怎么散,这会儿进去的时候人都看不清,镜子是完全糊掉了。
陈涧顺手在镜子上擦了擦。
“干嘛?”单羽打开了喷头,“想看什么?下回录个视频得了。”
“也行。”陈涧把他拉到喷头下抱着一块儿冲水,偏过头贴在他肩上,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
“真的假的,这么干脆。”单羽在他背上轻轻摸着。
“你说的,怎么,说完又怂了。”陈涧说。
单羽笑了起来:“行,那录视频。”
“下回换我。”陈涧说。
“嗯。”单羽点点头。
一晚上洗了三回澡,单羽回到卧室站镜子面前看着自己腰上的疤:“这疤都洗平了。”
“这就平了,”陈涧擦着头发,“那你以前没怎么洗过澡吧?”
单羽“嘶”了一声,伸手捏住了他的腮帮子:“这嘴今天很尽兴啊?”
陈涧笑着没再说话。
收拾完从单羽的衣柜里找到了自己拿过来的换洗衣服穿上了。
“真值班去啊?”单羽转了一圈没找着自己的手机,拿过他的手机看了一眼,“都快五点了。”
“值班,”陈涧说,“你不知道有时候四五点就会有游客打电话过来了么,特别是自驾的,夜车开过来,六七点到,四五点打过来问有没有早点吃。”
单羽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我陪你吧。”
“嗯?”陈涧看着他。
“我反正也睡不着,”单羽说,“我还没看过你们是怎么值班的。”
“你想看的话得找个整夜的啊,这小半个班你看什么?”陈涧说。
“就小半个才看呢,一整夜我疯了吗……”单羽站了起来,套上了外套。
“好诚实的老板。”陈涧笑着说。
“走。”单羽从身后搂住他往外走,“先去厨房找找有没有吃的。”
“先巡一圈儿。”陈涧说。
“怎么巡?”单羽问。
“四楼到一楼再到花园,然后回前台坐着。”陈涧说。
“……靠,这么复杂的吗?”单羽问,“要循环几次?”
“就一次,”陈涧笑笑,“平时三饼他们晚上会轮班巡,我只是习惯了先转一圈,万一他们偷懒了,有什么事儿我能发现。”
单羽贴在他脖子后面叹了口气:“店长啊……”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单羽也没松手,还是搂着他,四楼没住什么客人,就他们自己宿舍里有一群这会儿睡得正跟死猪一样的同事们。
到三楼的时候单羽才松了手,跟他一块儿在走廊上转了一圈,然后二楼一楼,走进花园的时候,单羽重新搂了上来。
“真冷啊。”单羽在他耳边小声说。
“嗯。”陈涧拢了拢外套,“我还行,你刚是不是消耗有点儿大……”
这话刚说完,就看到狗窝旁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谁?”那人也发现了他俩,转头压着声音问了一句。
是叼着烟的老五。
“又在院子里抽烟?”陈涧指着他。
单羽这会儿才松开了搂着他的胳膊。
“现在又没人。”老五说。
“有烟花吧?”陈涧走了过去,拿掉了他手里的烟。
“烟花在那边儿呢,”老五叹了口气,“我专门绕到这边儿来的,隔了一栋楼啊店长。”
“大半夜不睡,在这儿干嘛呢?”陈涧弯腰看了看老五的脸,发现他脸上居然有泪痕,“碰上事儿了?”
“没,随便失个恋而已。”老五看了他俩一眼,“你俩干嘛呢?”
“值班。”陈涧说。
“我坐这儿一夜了,”老五说,“你俩在哪儿值班呢?”
在老板卧室里。
在老板浴室里。
老五你吉利吧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