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让人看到, ”单羽笑了笑,“可比在车里开演唱会更夸张啊。”
“那不一样,”陈涧拇指往嘴唇上一蹭, “而且只要不是刘总, 我就都还行。”
单羽看了一眼车里的咖啡和被陈涧拆开的零食们:“下午茶还挺丰富。”
“下午咖, ”陈涧拿了个塑料袋一边收拾一边说,“市里的咖啡也太贵了,一杯破拿铁二十八, 也没什么特色,大隐的咖啡也就是没摆谱,要不也能卖二十往上……”
“以后我们弄个谱大的。”单羽说。
“嗯?”陈涧立马转头看着他,“在哪儿?”
“如果能把从老村到石头堡那条路拿下来,”单羽在导航上点了几下, 把车开出停车场, “可以做的东西很多……”
“那路那么窄,能做得了什么?只能走路吧?”陈涧说, “如果要拓宽,成本很高,而且是不是还有破坏资源的嫌疑?”
“嚯, ”单羽看了他一眼, “你还能想到这些?”
“不是我想的,”陈涧笑了笑,“以前在山上弄民宿什么的那些, 都跟村里扯过皮。”
“会把这些考虑进去的,”单羽说, “路不用往山这边拓,可以往悬崖那边拓。”
“嗯?”陈涧看着他。
“下面就是悬崖, 能看到河,”单羽说,“什么临崖餐厅,崖边咖啡……”
“悬空寺啊?”陈涧说。
“对,”单羽说,“给你盖的。”
“没有寺字,”陈涧笑了半天,“悬空的啊?”
“对。”单羽点点头。
“挺有意思。”陈涧靠着椅背,抬手枕在脑后,看着前面的路,“有点儿没法想象,那里如果有餐厅,有咖啡馆,有商店,会是什么样。”
“那先想点儿别的。”单羽说。
“什么?”陈涧问。
“公司的名字还没定,”单羽说,“明天孙娜娜交材料的时候要用,今天得想好。”
“啊……”陈涧愣了愣。
他对公司这些事儿完全没概念,甚至没想过公司是需要一个名字的。
但这个名字……
他脑子里飘过一堆充满了中年气质的公司名称。
“我想不出来。”他诚实地回答。
单羽笑了起来:“我也想不出来。”
“像刘总公司那样呢?”陈涧问,“羽星的那个羽,是你吧?”
“嗯,”单羽点了点头,“所以我是想把你名字……”
“哎!别别别别别啊!”陈涧喊了起来,“这比开演唱会尴尬多了啊!这是要挂在牌子上的,还要写在合同里的啊!以后跟陆主任他们合作的时候人家能看到的啊!”
“我的妈,”单羽看了他一眼,“你这反应。”
“我胆子小。”陈涧笑了起来。
“小镇有山有水,本来就挺合适的,涧,山夹水也,”单羽说,“你名字这个涧谁给你起的?”
“我妈,”陈涧说,“她说她查字典看的。”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单羽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着,“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陈涧没说话,看着他。
“怎么了?”单羽问。
陈涧还是看着他。
前面红灯,单羽停了车,转头看着他:“鸟鸣涧,唐,王维,你小学的时候应该学过。”
“我操,”陈涧愣了愣,“真的吗?我怎么不记得。”
“没事儿,”单羽勾勾嘴角,“你去问三饼他们,估计也不记得。”
“我堂堂一个店长!跟三饼比……”陈涧说一半乐了,“靠。”
绿灯亮了,车往左转出去,导航提示前方有学校。
“我母校。”单羽说。
“高中吗?”陈涧看着导航。
“嗯。”单羽点点头。
“你跟姚熠都在这儿念的高中对吧?”陈涧问。
“对,”单羽说,“这里是老校区,听姚熠说新校区很大,我没去过。”
“你想……去看看吗?”陈涧又问。
“不想,”单羽回答得很干脆,“老校区我也不怎么怀念。”
“为什么?”陈涧问。
是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吗?
越界了没啊?
要有的话算越界了吧。
太久没越界了都把握不好了呢。
“因为就没怎么好好在学校待过,”单羽说,“高中同学我都认不全。”
哟,好像没有越界。
“姚熠是好学生吧?”陈涧有些好奇。
“那必然啊。”单羽说。
“那她为什么会跟你一块儿玩啊?”陈涧说,“你就是学校里那种刺儿头学生吧?”
单羽啧了一声,转脸扫了他一眼。
“嗯?”陈涧看着他。
“过分了啊店长。”单羽说。
“我就是好奇。”陈涧笑了。
“因为我有脑子。”单羽说。
“……我以为你要说因为你帅。”陈涧说。
“帅也是帅的,但姚熠不是因为这个,”单羽说,“要不后来也不会嫁给岳朗。”
“哎?”陈涧笑着,“岳朗形象也不差啊……”
“没我帅,”单羽说,“怎么,你觉得他挺帅呗?”
“哎!”陈涧喊了一声,“你别瞎说啊!我只是……”
“不听。”单羽打断他的话。
“靠,”陈涧回过神,“那是,在你眼里那肯定是没有陆畇帅的。”
“……快到饭店了,往前两个路口。”单羽迅速结束了话题。
陈涧靠在椅背上一通乐。
不过乐了一会儿导航就提示目的地快到了。
一想到要跟刘总和单教授吃饭,他又有些笑不出来,特别是在刘总刚看完他演唱会之后。
“怎么不乐了?”单羽问。
陈涧叹了口气:“感受到压力了呗。”
“给你个惊喜。”单羽说。
“不去了吗?”陈涧马上问。
问完又一阵愧疚。
那是单羽的父母啊,陈涧你什么态度……
“我叫了刘悟。”单羽说。
“啊?”陈涧一愣,接着的确就感觉到了一阵轻松,“对啊,他还没回学校呢。”
“怎么样?”单羽说,“平时有他在就很烦,但这种时候有他就舒服很多。”
“是。”陈涧笑了起来。
还真是,刘悟话多,自来熟,有他在还真就一下没压力了。
“你居然还能想到叫他过来。”陈涧说。
“我也不自在。”单羽说。
“嗯?”陈涧看着他,“跟你爸妈吃饭吗?你也不自在?”
“是。”单羽把车靠边,开到了饭店门口,引导员打着手势把他们带到车位上。
陈涧本来是没感觉出来的,单羽跟刘总和单教授之间的交流很轻松自在,说话也很放肆。
但单羽突然这么一说,他却也并不意外。
他能体会得到。
他和单羽的成长经历完全不同,但跟父母都是聚少离多,那种既渴望亲近又害怕相处的感觉他面对老爸的时候也会有。
就算单羽对那些过往能够想通,能够释怀,也不代表就能马上变成亲密无间自在相处的一家三口。
陈涧看着后视镜里正打着手势让单羽继续倒车的引导员,下一秒欢乐豆刘悟就出现在了引导员的旁边。
“他已经到了啊?”陈涧回过头,果然看到了站在车尾的刘悟。
“好!”刘悟拍了拍后备箱门。
单羽熄了火,打开车门的时候刘悟已经到了驾驶室门外。
“我也刚到!”他还是一如每次见面那样张着胳膊。
单羽下车,跟他拥抱了一下:“打车过来的吗?”
“嗯。”刘悟点点头,绕过车头又过来跟陈涧拥抱了一下,“好久不见啊陈涧!”
“很……久吗?”陈涧说。
“挺久了,”刘悟说,“年都快过完了。”
“年都没过完都见两面了。”陈涧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刘悟说。
“是。”陈涧点点头。
刘总已经订好了包厢,这还是陈涧第一次见到有客厅的包厢。
里间餐厅,外间茶室,非常豪华。
他们几个一进屋,服务员就进来,跪在茶桌边开始给他们泡茶。
陈涧忍不住往服务员的膝盖下看了看:“有东西垫着吗?”
“有的。”服务员挪开一点儿,下面是一个玉米皮的小蒲团。
“哦,那行。”陈涧点了点头。
“谢谢。”服务员笑笑。
单羽把外套挂好,回头看了他一眼,伸手就想往他脸上摸。
陈涧立马把拿着的外套递到了他手里。
刘悟在呢!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不要动手动脚的!
单羽啧了一声,把他衣服挂到了衣帽架上。
“哥帮我挂一下。”刘悟跟着把自己的外套也递了过来。
单羽看着他。
“亲爱的表哥,”刘悟还是举着自己的外套,“我虽然不是你的员工……”
“醒醒,”单羽接过他的外套,“你是谁的员工也没有老板给你挂衣服。”
“那你给陈涧挂?”刘悟说。
陈涧瞬间警惕起来。
没错。
太奇怪了。
“这是合作方,大隐的店长。”单羽把刘悟的外套好,坐下拿了杯茶喝了一口。
半小时之后,合作的另一方刘总携夫君也到了。
一介书生单教授aka喂鱼专家果然是感冒了,戴着口罩。
“叔叔,”陈涧赶紧起身打了招呼,“还真……感冒了啊?”
“快好了。”单教授说。
“嗯,可以筹备下一场感冒了。”刘总说。
大家在茶桌旁边坐下,刘总拿出了自己喝茶的一个小杯子。
“真讲究啊,”刘悟感慨着,“还有吗,我也要。”
刘总拿过桌上一个杯子放到他面前:“给。”
“敷衍我。”刘悟说。
“烦死了。”刘总说。
“小陈,”单教授看着陈涧,“上回把这事儿忘了,咱俩加个好友吧。”
“哦,好!”陈涧赶紧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你有时间去帮我问问小豆儿爷爷,”单教授说,“他打窝的那个苞米,有没有用什么特别的东西处理过?我打算学着做一点儿。”
“我帮您问问,”陈涧说,“应该也没什么特别的……”
一个农村老头儿自己做的鱼食儿,能有什么高级配方啊。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
命运。
“公司名字想好了吗?”刘总问。
“还没。”单羽说。
“不说路上想想么?”刘总说。
陈涧忍不住看了刘总一眼,执行力这么强的吗刘总。
“什么公司名?”刘悟马上问,“我帮你们想啊。”
“对,文化人儿帮着想想,”刘总说,“你哥要弄个公司,做小镇旅游开发。”
“有没有什么思路?”刘悟很积极,立马搓了搓手,看着单羽。
“没有,”单羽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有些含糊地说了一句,“想用涧字来着,有山有水……”
疯了吧老板!为什么这么执着!
“陈涧的涧吗?”刘悟瞬间陷入了思考,甚至在说出陈涧的名字之后似乎都没有一丝疑惑。
倒是刘总看了单羽一眼:“涧字的确还挺美的。”
“幸有涧栖约,还悲川岭重。”刘悟说。
陈涧转头看着他。
什么玩意儿?
又一个张口就吟诗一首的?
这也是小学课本里的吗?
“有隐居的意思,”刘悟说,“在红叶小镇隐居……栖涧也可以,好像还有点儿江湖味儿……”
“我记一下。”单羽摸出手机,点开了记事本。
这像个公司名字吗老板!你就记啊!
刘总笑着没说话,只是看了看陈涧。
陈涧手指戳着额角,很轻地叹了口气。
“好,”刘悟一拍手,“我就能想出这个了,我饿了。”
饿得好!
谢谢啊!
不管怎么样,刘悟是个好孩子,这顿饭因为有他在,气氛变得格外轻松,甚至陈涧跟单教授都能聊得津津有味。
单教授虽然一介书生,但对户外生活充满热爱,除了钓不着的鱼,他还跟陈涧聊打听了半天他小时候进山的事儿,甚至搜了十几种蘑菇让陈涧辨认哪些有毒哪些没有……
“这些蘑菇我们那儿都没有,”陈涧说,“我们那儿一般就是榛蘑羊肚菌那些。”
“哦,”单教授推了推眼镜,“这些是云南的……”
“平时感个冒还有救,”刘总说,“吃错蘑菇可不一定……”
“哎姑姑!”刘悟迅速打断了她的话,“不吉利啊!不许瞎说。”
“跟你妈一个迷信样儿。”刘总啧了一声,“吃饱了没!吃饱了送你回去。”
“我自己打车回。”刘悟说。
“得了吧,”刘总说,“两辆车在这儿呢,还让你打车,你妈又得说欺负你。”
“我哥欺负我,也没说过你们欺负我。”刘悟笑着说。
“你哥可舍不得,我欺负你还靠点儿谱。”刘总站了起来,“走吧!姑姑送你回去。”
刘总平时可能真不见得会送刘悟回家。
这明显是为了不跟单羽和陈涧他们同时到家,给陈涧留了些缓冲尴尬的时间。
陈涧悟出这一点之后,既感谢,又略微有那么些……
就好像他俩到家要有点儿什么似的。
外面已经是一片灯海。
车从街道上开过,陈涧往天上看了看,只要离开了小镇,天上就看不到大片的星星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灯火。
同样的星星点点连成片,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单羽家附近有河,还有大片的绿地,相对繁华的商业区,要安静很多,宽阔的道路上人和车都变少了。
车转进小区大门之后,更是一片安宁。
跟他想象的不同,单羽家住的并不是别墅。
但从车库到入户大堂到电梯,都透着一股高级的感觉,他甚至拿出手机拍了一小段视频。
电梯门打开,看到单羽家的大平层之后,陈涧忍不住对着还在拍视频的手机感叹了一句:“我靠,真大啊。”
“嗯,挺大的。”单羽笑了笑,给他拿了双拖鞋。
“这客厅比大隐的前厅都大。”陈涧一边换鞋一边说。
“滚蛋,”单羽说,“没那么大。”
陈涧笑着收起手机,走进了客厅,转圈看着:“平时刘总他们就俩人吧,住这么大。”
“嗯,见一面得打电话先预约,”单羽走到吧台旁边,从冰柜里拿了两瓶可乐,又拿了两个杯子,“你喝可乐吗?”
“喝。”陈涧走到吧台边坐下,“还有吧台呢。”
“以前装修都喜欢弄一个。”单羽说。
陈涧拿过杯子,喝了一口可乐,坐在吧台边抬眼就能透过一整面的落地窗看到外面灯火通明的街景。
他看得有些出神。
单羽的手从身后搂住他腰的时候,他吓了一跳,猛地坐直了:“嗯?”
“嗯什么嗯。”单羽在他耳后亲了一下。
“单羽!”陈涧惊恐地转过头,“你干嘛?”
“早晚送你去精神病院看看,”单羽看着他,“我都这样了我能干什么别的嘛啊?”
“不是,”陈涧立刻往门那边看了一眼,“刘总他们一会儿回……”
“那去参观一下我房间。”单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