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繁荣, 灯笼的样式也很多,小动物们被人间巧手制作成了各种各样,不一而同。
承昀太子却好似偏偏盯上了那个兔子灯。
将到摊位前的时候, 他的手忽然被重重推了一下, 温别桑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方才被掉灯的路人打断了一茬, 本以为他已经放弃,未曾想到只是拖延了一下,依旧不忘初心。
承昀停下脚步,温别桑的神色之间并没有厌烦,似乎推开他只是自己每日要做的功课, 全然不带半分情绪。
“你是不是,不想要那个灯?”
“不想。”温别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上明晃晃的灯盏, 道:“我想去放花灯。”
“那好, 我们去放花灯。”
温别桑没有拒绝他的陪伴,或许只是无所谓。
后方,银色面具的男人凝望着他们远去, 身畔有人开口:“怎么没动手?”
“我突然想到, 盛京可是安定司的天下,在这里动手, 不是自寻死路么?”
他们来的不算晚, 但天空已经飘了不少的灯盏,有的燃烧在坠落, 有的看上去还能飘上很远很远。
温别桑在灯上题了字:报仇雪恨,吃饱喝足,平安健康, 活一百岁。
写完把笔递给承昀,“你要写什么。”
灯光璀璨, 人潮拥挤,散漫在天空的繁星依稀可见,承昀眼中忽然只剩下了温别桑一个人。
接过笔的瞬间,他脑中转过了许多酸词,如‘尔尔辞晚,朝朝辞暮’,再如‘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还有‘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但最终,他却只是以墨染毫,转身在写了:愿阿桑,报仇雪恨,吃饱喝足,平安健康,活一百岁。
花灯同时被放飞,温别桑收回视线,去看身边的人。
承昀还在凝望着天空,素来俊美与张扬共存的面容染上了几分少见的静谧。
“为什么。”温别桑开口,承昀偏头来看,听他道:“今天许的愿会很灵,为什么让给我。”
“原来会很灵。”承昀道:“那真是太好了。”
“我说了,我不喜欢你,等杀了周苍术之后,我就会离开盛京,也许去君子城,也许去亓国,也许四海为家,但绝对不会留在这里。”
温别桑毫无犹豫的将自己未来的打算说了出来,有些猝不及防,承昀却很快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说过的。”
“宫承昀。”温别桑说:“你是不是从小到大,做什么都做的特别好。”
承昀将手背在身后,压着睫毛望他,道:“是。”
“你的母亲是常家嫡女,你的父亲是当今圣上,你的祖父也曾是一国之主,你从出生开始便众星拱月,天下所有最好的资源都朝你靠拢,而你本身聪明,好学,努力,上进,从来都没有在任何客观验证的事情上尝试过失败,对吗?”
承昀神色平静,道:“是。”
“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特别深情,特别爱我,特别让人感动。”
太子不再说话。
“可你根本就不是一个深情的人。”温别桑一字一句地道:“宫承昀,你做什么都想要成功,在喜欢我这件事情上,你也总是希望可以得到回报,我早就说过,你所有的付出都是心甘情愿,你日后若要怨我,恨我,我皆不负责。”
“……我没有让你负责。”
“那你就不要再做这些事情。”温别桑抬手,已经被改过的袖箭倏地射出,承昀的视线追着那枚箭矢而去,刚放飞的花灯在空中噗地破开,瞬间被烛火点燃,燃烧着呼呼坠落。
不到两息便已经将所有祝愿燃成灰烬,噗通一下坠入漆黑的河水。
他喉头收紧,神色克制,好半晌,才重新转脸看向温别桑。
紧抿的唇瓣无声颤抖。
“你不喜欢拖泥带水,我也不喜欢。”温别桑道:“请你以后不要再对我好,也希望你尽量控制,不要再喜欢我,没有结果的事情,少投入一些,也就少一些怨恨。”
他重新来到摊位前,拿起纸笔和空白的花灯朝承昀走来,道:“赔给你。”
承昀看着他递来的东西,神情似哭似笑,道:“赔我?”
“重新写一个。”
承昀唇角扯了又松,抬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转身走下了阶梯,放在河岸的石栏上。
“我先回去了。”
温别桑离开,承昀始终背对着他,直到他的身影被人潮淹没,都未曾回头。
温别桑爬回了马车,坐在里面安静望着人潮。
不知过了多久,齐松回来告诉他:“太子让您先回去。”
“嗯。”温别桑没有多问,乘车回府之后,先去谢令书的房内看了一眼。
谢令书倒是醒了,这会儿正在捧着书,一边看,一边打着哈欠。
听到动静,偏头看了一眼,道:“阿虹呢?”
“她和宋千帆在一起。”
“你怎么也不阻止一下。”
“宋小东家人还不错,还答应可以跟你们一起回君子城。”
谢令书似有无奈:“他在盛京土生土长,家世又如此显赫,怎么可能放弃这偌大的家业陪我们去君子城?”
“他是这样说的。”
“你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温别桑怔了一下,忽然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到门口才说:“知道了。”
谢令书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他用略有些浑浊的大脑思索了一阵,缓缓起身下了床,裹上长袄,轻轻敲了敲温别桑的门。
里面很快传来声音:“干什么?”
依然清泠泠,冷冰冰的。
“我难得清醒,聊聊天?”
“我要睡了。”
谢令书确认了什么,道:“是不是宫晟欺负你了?”
一会儿,里面的声音冷冰冰地说:“没有。”
“那你哭什么?”
又一会儿,温别桑说:“没有。”
“你每次哭的时候都要好一会儿才说话……”谢令书缓缓从门前蹲下去,困的拿头抵着门,喃喃道:“开门。”
温别桑只隐隐听到了什么每次,外面就没了动静。
他继续缩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承昀的身影在不远处出现,目光落在温别桑的房门外,一眼便看到了靠着门睡着的谢令书。
他皱了下眉,下意识走了过去,伸手推了推对方。
谢令书迷迷瞪瞪睁开眼,看清他的脸之后,立刻揪住他的衣领:“宫晟……你怎么欺负他了?嗯?”
承昀立刻道:“他怎么了?”
“哭了……又哭了,最爱哭了……”
承昀伸手把他扶了起来,谢令书一直打着哈欠,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我药里下毒了?”
承昀睫毛微动,谢令书又道:“我最近总感觉精力不济,怎么都睡不够……每天一睁眼天就黑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承昀把他扶到床上,道:“阿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今天元宵,他就是想爹娘了。”
“这样……”谢令书强撑着眼皮,承昀又道:“我已经把人哄好了,你好好休息吧,如果醒来觉得伤势没问题,我就带你去见申悦容。”
仗着对方这会儿也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承昀每一句话都足够让人安心,谢令书果然很快又睡了过去。
太子离开房间,将门关上之后,再次看向温别桑的房门。
须臾靠近,抬手敲门。
里面没什么动静,灯也灭着,估计是已经睡下。
翌日温别桑起的有点晚,迷迷糊糊的转出房间,便听到谢令书的房间内传来声音:“不喝了,我感觉自己现在身体好多了,你这药下的太重,我感觉这几天就像行尸走肉一样。”
温别桑来到门口,看到楼招子一脸为难,两人一起见到他,楼招子立刻道:“公子,你醒了,快劝劝他吧,这药都熬好了。”
温别桑走过来,问谢令书:“你确定自己好了吗?”
“只要别再喝这药,我都感觉自己挺好的。”
温别桑嗯一声,道:“那就倒了吧,以后不要再熬了。”
楼招子一脸惊讶,道:“可……”
“顺便有劳你问一下太子,我们什么时候能见申悦容?”
谢令书的伤势的确已经好的差不多,楼招子检查无误之后,承昀也没有继续拖延,直接带他们下了地牢。
地牢阶梯幽暗,温别桑站在后面,想起上次的经历,神色一时有些紧绷。
承昀先一步走了下去,转脸朝他递出手,柔声道:“别怕。”
温别桑没有接他的手,自己扶着一侧的墙壁,安静地走了下去。
地牢一如既往的幽森,只靠着四周的石灯照出一片昏黄的光,一下进来是一个巨大的刑台,墙壁上可以看到各色各样的刑具,所有的刑具都带着血迹凝固之后的黑色痕迹。
谢霓虹搓了搓手臂,嘶了一声,道:“这里是人呆的地方吗?”
大晌午的,她愣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囚犯能待在什么好地方。”谢令书环视四周,道:“没想到太子府居然有这么大一个地牢。”
“安定司关不完的人会被送来这里。”
幽邃的通道两侧也皆是铁栏加固的牢房,几个人还未凑近,便闻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夹杂着锁链的撞击声,仿佛有厉鬼在无声无息的观察他们。
谢霓虹立刻抓住谢令书的手臂,躲在他身后。
谢令书:“你要是怕就在外面等。”
“不行……你还带着伤,我得保护你。”
“你这是在保护我?”
谢霓虹缩着头,道:“跟人打我不怕,但我怕鬼……”
“不是鬼。”温别桑也保持着警惕,目光朝两侧看着,阴暗的地牢里,隐约可以看到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有的沉寂,有的阴郁,有的虎视眈眈。
“他们都是被关在这里的犯人。”
“嗯。”承昀道:“这些都是罪大恶极之人,要小心他们突然抓人。”
前方的齐松忽然抽出鞭子,重重抽在两侧的牢房上,锁链声再起,牢房里逼近的黑影无声地退了下去。
“为什么不把他们杀了?”温别桑开口,两侧再次有了动静,好几道视线都直勾勾地盯在了他身上。谢令书语气无奈:“你别刺激他们。”
谢霓虹偷笑了一下。
承昀走在靠近牢房的那一侧,将他护在中间,简单道:“因为还有用。”
穿过牢笼夹击的过道,又转过一段昏暗的台阶,几个人忽然不约而同的听到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那声音若少女一般清脆悦耳,却听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激灵。
“那说好了。”那声音说:“待我拿下梁国,助你登基,你为王,我为后。”
温别桑道:“她……”
“她是亓国最顶尖的间客,伪声是基本功。”承昀解释,带着他们继续向前。
谢霓虹面上似有酸楚:“她说的那人,莫不是亓国皇帝沈如风?”
“应当是了。”谢令书道:“申氏一族在当年也是大家,申悦容也算出身名门,后来亓国为争储内斗,申家满门被灭,她阴差阳错被暗卫统领捡走,被派去保护其他皇子,意外认识了当时饱受欺凌的沈如风,两人互生情愫,为了扶他上位,她从暗卫处叛逃,为他亲手创立蛛丝,远渡大梁。”
承昀嗯了一声,道:“我母后常说,她是个人物。”
又走了一段长长的过道,几人面前赫然出现了一道牢栏样的铁门,宽约三米,高约五米,看上去异常结实。
“她便被关在此处。”
温别桑走上前去,透过门栏朝里面看,只见里面是一个相当宽敞的石洞,从此处看去,几乎难窥全貌。
长而粗的锁链从穹顶垂落,一直连接到中间满头银丝的女人身上。
她正在拿着一个银色碟子,照镜子一般抚摸着自己的脸:“小鹿,你看,我是不是长皱纹了?”
她穿着灰扑扑的囚衣,衣服破败不堪,像布条一样挂在身上,隐约可以看到惨白的手臂和同样白的不正常的双腿。
一旁丢着污浊不堪的被褥,还有一些被打翻的食物。
谢霓虹神色复杂:“她能听得懂我们说话吗?”
承昀还未开口,里面的女人忽然抬头。
温别桑眼前一花,整个人蓦地被勾着腰往后退去,那女人瞬息之间已经出现在不到不到六尺的地方,银发之下是一张因为长期处于黑暗之中,而白的犹如恶鬼般的脸,但眉毛和眼睛都是黑的。
锁链发出“铿!”的巨响,一瞬间被绷的笔直,她的身形实在太快,力气也太大,只是扑过来一瞬间,就被绷紧的锁链重新拉回去了一些,但眼珠依旧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一双难觅血色的唇上绽开一抹妖艳至极的笑:“今日星月楼开张,欢迎各位公子大驾光临!呵呵呵……”
她被拉回去,又扑回来,一次又一次,被锁住的双臂在身后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依旧笑意盈盈:“快,快请进,我这就给大家开酒,快呀,快来呀!”
谢霓虹也被谢令书及时拉开,这会儿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她,她好快。”
“我说了,我们几个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承昀道:“往日送饭和衣物都要靠机关,需要收拾牢房的时候,就要给她下重药,凭你们,想要把她带走,难如登天。”
温别桑也被吓得不轻,承昀拥着他,柔声道:“你还好吗?”
他点点头,申悦容忽然朝这边看了过来,乌黑的眼睛里,竟隐隐浮出几分纯粹的探究。
她忽然愣了一阵,停下了猛扑的动作。
温别桑跟她对视,听她已经用微哑的嗓音道:“小婉?小婉,你成亲啦。”
她伸出手,道:“小婉,快过来,过来让本尊看看你,快来……”
她一下子笑的单纯而温柔,不断地对温别桑招着手:“快来呀,小婉。”
“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吗?”谢令书忽然开口,温别桑下意识点头,道:“爹说像的。”
“不能去。”承昀道:“她很危险,随时可能会伤人。”
“小婉,小婉,来呀小婉……”申悦容不断地喊着他,眼神里逐渐溢出了几分恳求:“让我看看你,小婉……”
“不能去。”承昀再次把他拉过来,却忽然眉头一拧。
温别桑的眼睛里已经滚下了一行泪痕,看上去深受触动。
谢令书也道:“阿桑——!”
“她记得我娘。”温别桑道:“她真心想见我娘……”
承昀不放心的跟着他走,温别桑一路来到了牢门前,和申悦容对视着,道:“我不是白婉,我是她的小孩,我叫阿桑。”
申悦容再次试图朝这边走,又一次被锁链限制住。
她不断地望着温别桑,道:“小婉,有孩子了……跑掉了吧。”
谢令书忽然和承昀对视了一眼,纷纷有了一种无比离奇的感觉。
“跑掉了。”温别桑认真回答道:“找了一个特别好的人,生了一个特别好的小孩。”
申悦容露出了放心的神色,道:“好,过得好就行……小鹿呢?跑掉了吗?”
温别桑看向谢氏兄妹,申悦容跟着转过来视线,两人齐齐一僵。
“我跟娘长得可不像……”谢令书低声说,谢霓虹小声道:“我倒是像,她不会找我吧。”
“小鹿?”申悦容再次露出了笑容,道:“小鹿?”
谢霓虹神色僵硬,一时不敢与她对视。
申悦容的脸色忽然一变,道:“你不是小鹿,小鹿呢?小鹿呢?!”
她又发起疯来,不断地朝这边扑:“小鹿去哪儿了?小鹿呢?!你把我的小鹿弄哪儿去了?!”
“容姨。”
清泠泠的嗓音再次响起,申悦容被癫狂覆盖的目光落在温别桑身上,看着那双干净异常的眸子。
“她是小鹿阿姨的女儿,你不要吓到她。”
申悦容眼中的癫狂逐渐褪去,惊讶道:“啊……小鹿也成亲了,都成亲了,太好了……”
温别桑道:“容姨,你想出去吗。”
申悦容神色有点呆呆的。
谢霓虹忍不住道:“他平时,有这么自来熟吗?”
承昀和谢令书也不知如何评价,所有人都未曾想到,温别桑居然可以跟申悦容说上话。
齐松像看天书一样看着温别桑和面前这个臭名昭著的女疯子。
申悦容却慢慢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道:“想,想出去,是阿风派你来救我了吗?”
承昀凑近温别桑:“别刺激她。”
申悦容一下子盯住了他,承昀略运转内息,随时准备带温别桑离开。
忽闻她冷冷地道:“你为什么离他那么近。”
承昀:“?”
温别桑已经道:“容姨不想让你离我那么近。”
谢令书伸手,把承昀拉远了点。
温别桑又看向申悦容,道:“我娘现在不在,你想好好看看我吗?”
申悦容立刻点头,她张开双臂,笑着道:“想,想看看小婉的宝宝。”
温别桑嗯一声,对承昀道:“把门打开。”
“不行!”承昀毫不犹豫地道:“你难道想被她开颅挖眼吗?”
锁链忽然又一阵哗啦作响,申悦容又在朝前扑,近乎癫狂地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凶小婉的宝宝?!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容姨。”温别桑哄她:“你不要闹,他找到钥匙我就能进去了。”
他神色平静,即不见害怕,也不见心虚,分明是在和一个疯子对话,可看上去却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承昀道:“温别桑,你哪里来的自信能跟疯子沟通?”
“她想亲近我。”温别桑眼眸湿漉漉的,道:“你快点把门打开。”
承昀抿唇,转向谢令书:“你不劝劝吗?”
“我看……他们好像真的能交流……”
承昀:“……”
申悦容歪着头,用有些阴暗而恐怖的眼神盯着他们。
温别桑皱起眉,道:“快一点!”
申悦容跟着嚷:“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
“好。”承昀道:“我可以开门,但是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申悦容还在催促,不断地甩着手臂上的锁链:“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
温别桑又去看她,她也去看温别桑,温别桑慢慢露出一抹笑容。申悦容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又发出少女一样的笑声,更加高兴地说:“快一点,快一点!”
一边说,一边更加用力的甩着锁链,还不断地甩着头发。
温别桑笑的更厉害,她就甩得更厉害,把自己也逗得前俯后仰。
身旁的人都一言难尽地望着这一幕,直到齐松犹豫着开口:“她现在,好像我妹妹在逗婴儿……”
承昀双手环住温别桑的腰,在上面栓了一条绳子,道:“一旦有什么事,我会马上把你拉出来,你要小心她,明白吗?”
温别桑嗯一声,申悦容盯着那条绳子,又看了一眼承昀,神色变得非常可怕。
轰隆隆的声响之中,牢门缓缓被打开,温别桑抬步走了进去。
承昀紧紧攥着那条绳子,谢令书也眉头紧锁,谢霓虹更是不断绞着手指。
一步,两步,三步,温别桑和申悦容的距离越来越近,整个地牢都带着让人窒息的宁静,承昀鬓角逐渐溢出了豆大的汗珠。
其余三人也不约而同的为温别桑捏了把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就在这时,申悦容忽然满面狰狞地伸出了手,承昀条件反射的去拉绳子,申悦容忽然重重勾着温别桑的腰将他往后拉,与此同时,用力一拉。
承昀猝不及防地被朝里面拽去,条件反射的飞身,一脚勾住了墙上的机关闸门,勉强和申悦容形成拔河之势。
谢令书和齐松当即扑上前去,不等他们伸手抓住那根绳子,墙壁上的机关杆便忽然断裂,承昀被绳子带着,不受控制地朝申悦容扑去。
轰隆隆隆——
牢门滚滚而落。
他从空中去看,申悦容已经仰起了脸,神色之间满是嗜血的笑意。
他顿时放松握着绳子的手,任由绳子飞速在掌心被抽取,与此同时,重重一脚蹬在绳子上借力,强行拧腰绕着申悦容转动,又一脚蹬在申悦容手上的锁链上,再次借力,松开绳子从空中翻身,头朝下的瞬间,直接越过申悦容,一把抓住了温别桑的双肩。
温别桑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被扔到空中。
承昀接着空翻,落地的瞬间又倏地弹起,一把勾住空中的温别桑。
一抬眸,申悦容却已经同时出现在空中,伸手朝温别桑抓去。
承昀一掌与她对上,顿觉胸口气血翻涌,他握住温别桑腰间的绳子用力扯断,顺势抱着他飞了出去,直到脚后跟抵住墙角,才轻咳了一声,喉间一片腥甜。
“殿下!”
“阿桑!!”
牢门重重落下,一下子挡住了几个人的去路。
齐松慌乱地想去扳动机关,才发现机关扳手已经断裂,神色划过一抹恐惧。
“我去找人!”
他飞奔而出,谢令书和谢霓虹只能站在牢门外面,情急之下,谢霓虹道:“小鹿让我们来接你!”
申悦容偏头,朝她看来。
谢霓虹鼓起勇气,道:“小鹿,一直很想你。”
牢房里面,承昀抹了抹唇角的血迹
温别桑道:“你干什么要进来。”
“她刚才想杀你……”
“她没想。”
“她差点就剖开你的肚子了,咳咳咳……”
锁链声哗啦作响,申悦容似乎没心情和谢霓虹多说,直接朝牢房里面扑了过来。
五指在空中化为利爪,银发女人眼中充满杀机。
她来的实在太快,承昀直接抱着温别桑一个转身。
猎猎风声响在耳畔,巨大的杀机使空气都变成了一道道利刃,承昀背部已经察觉到了一阵阴冷。
劲气切开了他背部的外袍,申悦容的五指径直掏向他的心脏——
承昀抱紧温别桑,闭上眼睛。
如果今日大难不死,他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和温别桑重归于好。
“别杀他!”
温别桑的声音响起,劲气倏地止住。
温别桑艰难地从承昀怀里钻出来,露出一张憋的通红的脸,看着申悦容,道:“他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