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如钩, 宫灯高悬。
前殿之中,陆续响起丝竹之乐,逐渐连绵成片。
珍馐美酒纷纷端上, 一派繁荣热闹。
流银宫的宫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陶冰玉抬步走出。
一队禁军护着她, 转过回廊。
昔日常赫珠走路的画面出现在脑中,她尝试地迈出一步,两步,三步。
步伐逐渐,越来越大。
她听着后方让人安心的铁甲之声, 呼吸沉而绵长,脚步, 也逐渐越来越稳。
拐过宫门之时, 已经昂首挺胸。
迎面一个端着托盘的宫女匆匆行来,她停下脚步,身畔的丫鬟立刻上前拦住了对方:“这是什么?”
那宫女呆了一下, 道:“是, 是给皇后娘娘的药。”
陶冰玉眸色微暗,丫鬟强硬地将托盘抢了过来, 道:“贵妃会帮你转达的。”
宫女噤若寒蝉, 识趣地退了开。
陶冰玉一边继续往前,一边从袖中取出了一包药, 全部倒了进去。
来到偏殿门前,她抬手敲了敲门,房门顿时被拉开, 永昌一看到她便愣了一下,道:“你怎么出来了?”
“陛下。”陶冰玉对他一笑, 眸子里似乎带着几分哀怨与仇恨,“我是来给姐姐送药的。”
“她近日身子不好,近日又是承昀的大喜之日,你还是不要扫她的兴了。”
“好。”陶冰玉眼中仇恨更深,她颌首,把药递上去,道:“那这药……”
永昌伸手接了过去,又道:“回你宫里好好待着。”
房门在面前被关上。
陶冰玉面无表情地站在外面,扭脸看向散落在宫中的禁军,还有他们手中锃亮的红缨枪头,面色抽搐着扬起了一抹笑。
今天之后,一切就要结束了。
只要烨儿登基,她便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即便不断这样告诉自己,但陶冰玉的手指还是不自觉地绞紧着,她不断在脑中勾勒着常赫珠的身影,想着若她是自己,此时此刻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然后她深呼吸,竭力做出微笑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端庄从容。
直到里面传出一声惊呼:“皇后——!”
陶冰玉难以抑制住激动的神情,两步冲了过去,一眼便看到了榻前的鲜血。一股巨大的欣喜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在一瞬间近乎晕眩。
她几乎不敢置信,此刻靠在软榻上的女人竟然是常赫珠。
那个即便不作出任何轻蔑的表情也总是高高在上、即便微笑的时候也让人觉得畏惧,就像一株巨松一般牢牢扎根在整个皇宫,阴影覆盖到宫廷每个角落的女人……
短短三个月,就在她的计划里变成了这副枯萎苍白的样子。
她止不住笑了起来。
永昌已经怔在原地,脸色煞白地望向她。
陶冰玉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她牢牢盯着被青鸾抱在怀里,唇角染着血迹的常赫珠。
看着她头上华丽的凤钗,身上赤金的凤袍,还有此刻和那些威严的外物全然无法匹配的憔悴脸庞。
她似乎瘦了一些,下巴变得尖了。她仔细地分辨,忽然发现这女人褪去了往日的威严与高贵,还有那副漫不经心的散漫与玩味,竟然也是极美的。
她爱怜地摇摇头,忽然扑哧笑出了声。
永昌瞳孔收缩,仿佛突然反应过来,道:“你笑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来人!太医!!”
他朝门口冲去,忽闻一阵铁甲之声传来,顷刻之间挡在了偏殿门前。
“找什么太医。”陶冰玉高傲地迈着孱弱的步子,缓缓来到常赫珠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已经有些涣散的瞳孔,道:“这里面是触之即死的剧毒,此刻应当去找太子,让他过来,见他的母后最后一面……”
“你们……”永昌看了看门口,又看向了陶冰玉,喃喃道:“你真的要谋反……”
陶冰玉全然没留意到他这句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她勾了勾唇,道:“陛下放心,我也只是想要常赫珠和宫承昀的性命,绝对不会动您一根寒毛。”
永昌下意识去看常赫珠,后者偏头,像是十分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陶冰玉已经来到门口,喝道:“还不快去请太子!今日他大婚,这便是本宫送他的贺礼——!”
当陶冰玉推门而入的一瞬间,附近的某一扇窗便被猛地关上,楼招子快步来到了前殿,温别桑正坐在主桌上,不吃不喝地盯着周苍术。
周苍术则神色平静,只是他身边的一个仆人寸步不离地守在温别桑所在的方向。
温别桑站起来,那仆人便根据他的动作而调整角度,周苍术也会用余光打量他。
他很清楚,温别桑每次见到他,都想要打死他。
楼招子匆匆过来的时候,温别桑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盯着楼招子在对方面前说了什么,便见承昀脸色剧变。
直接便朝偏殿冲了过去。
常星竹也是一阵慌乱,跟着他匆匆往那边去。
却见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脸过来拉起温别桑:“母后出事了。”
他们从侧门刚刚离开,一个人便从前门跑了过来,道:“不好了,皇后,皇后中毒了!陶贵妃让来请太子过去见她最后一面!”
一时之间,整个宴会一片大乱,戚候一个激灵,也从侧门窜了出去。
周苍术先是皱了下眉,抬眸和楚王对视,后者也是一脸愕然,但他很快朝周苍术跑了过来,道:“老师,我们……”
这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陶贵妃要谋反!!”
周苍术条件反射地转眼去寻找对方的踪迹,却见每个大臣都一脸惊慌,压根没见到究竟是谁嚷的。
“陶贵妃要谋反?!”宴会里的众人纷纷再也坐不住,自发地分成好几派,一派站在对面看着楚王,一派冲过来和楚王站在一起,还有不想蹚这趟浑水的,急匆匆便朝外面跑。
哗啦哗啦——
一阵刀剑和盔甲碰撞的声音传来,想要扑出去的大臣当即重新退了回来,道:“是,是护龙卫,护龙卫也反了!!”
周苍术脸色微变,明显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这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迅速环视了一下整个前殿,发现这里已经没有承昀和温别桑的身影,只剩下一群贵族和不明所以的百官。
“老师!”楚王这时也顾不得别的了,他道:“他们都躲去偏殿了!”
周苍术脑子里一团乱麻,下意识道:“别慌……”
“母妃在那边!”楚王在旁边催促,道:“我们不是要杀承昀吗,他现在跑了!”
“等一等。”周苍术的神色飞速变幻,他感觉哪里不太对,他们约好的摔杯为号,也说好了当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的时候再行动手,为何陶冰玉会突然出手,为何皇后忽然倒了,为何那么巧,太子和温别桑都离开了前殿……
这时,何远洲忽然站了起来,直接从身侧的仆人手里拔出了刀,寒声道:“你们还等什么,快去偏殿啊!!”
另一边,陈长风掐指算了一下时间,在前殿的动静闹出来之前,取出了火折子,道:“到时间了,烟花!”
他亲自点燃了一桶烟花。
炮捻滋滋冒出火花,他捂着耳朵飞速窜远。
“砰——!”
第一簇蓝焰冲上了夜空,楚王和何远洲正好走出门去,前者眉头紧锁,后者轻哼冷笑:“这烟花来的倒是巧,当是给我们助兴了。”
事已至此,何继春麾下的护龙卫已经被贴上了反贼的标签,他清楚自己别无退路,要么杀了常皇后三人扶楚王登基,要么就只能等到一切平息,被当做反贼抄家灭族。
守在各处的禁军也愣了一下,犹豫着问身畔的人:“到时间了?我们要点吗?”
对方看了看手里的火折子,想起何继春的话,道:“统领说最好不要点。”
提前开口的禁军直接把火折子扔在了地上,抬眸看向远处,道:“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承昀,你来了。”承昀带着温别桑冲到偏殿的时候,陶冰玉已经躲到了门口,前方有两个禁军站在她面前,手中拿着铁质的盾牌。
四目相对,陶冰玉慈爱一笑,“喜欢我送你的这份贺礼吗。”
承昀目光阴郁,快速来到常赫珠的身边,大脑一瞬间嗡了一下。
染血的软榻,倒在青鸾怀里柔软的头颅,还有那近乎惨白的脸色。
均与梦中别无二致。
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一点点地蹲下去,温别桑已经快速蹲在一旁,握住了皇后的手,下一秒,他扯了一下承昀的衣袖,示意他握住对方的另一只手。
承昀尝试性地伸手,便感觉那只手用力握了一下自己。
电石火光之间,他明白了一切。
他松手,对方的手便软软地垂了下去,承昀转脸,看向陶冰玉,道:“是你。”
“是我。”陶冰玉毫不犹豫地坦诚,似乎生怕这份功劳被人抢了去:“承昀,你不必害怕,也不必担忧,你,还有你的新婚夫人,很快就可以去陪你母后了。”
“你觉得你躲在那里,我便杀不了你?”
陶冰玉脸色变了变,门外忽然传来声音,是楚王迈步走了进来,陶冰玉当即大喜,快步冲到他身畔,回眸望向承昀,眉间染上一缕安心与轻蔑。
楚王神色凝重,望向承昀,道:“兄弟一场,我不想杀你。”
“虚伪。”温别桑道:“你屡次派人截杀我们,还命人背刺常老将军,事到如今还敢说自己不想?”
楚王沉默了一下,道:“我才是长子,只要父皇愿禅位与我,我即刻撤兵。”
永昌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神色冷硬又枯败,还有些置身梦境般的不真实。
承昀笑了下:“宫烨,我问你,安排石英行刺我外祖,是不是周苍术让你做的?”
“砰!”
又一簇火焰冲上了天空,在张灯结彩的皇宫之中散发出蓝色的光芒,将周围的一切染上诡异的幽蓝。
蓝焰……
周苍术盯着外面的焰火。
周玄按捺着激动,道:“父亲,这,这是阿琼喜欢的焰火,今日定是温别桑的死期,阿琼,阿琼他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周苍术脸色大变,他疾步冲了过去,来不及喊住何远洲——
又一簇焰火冲天而起。
幽蓝的火焰将天空染出一片荡漾的水波,波光粼粼地闪烁,又迅速消失。
与此同时,一道走地鼠一般的蓝色焰火咕噜噜地从一众身边摆着烟花炮筒的禁军脚下滚过。有人惊愕地跳脚,带来一阵混乱:“什么东西?”
周苍术偏头去看。
入目所及,已经可以看到几十桶牛皮纸包装的炮筒,安放在宫城各处。
他不是没见过烟花投放师摆放焰火,但此刻,这些东西,却让他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是。”楚王没有否认:“石英是老师让我安排的。”
“你知不知道,他杀我外祖是因为和沈如风勾结,想要助亓国私吞北疆?”
楚王愣了一下,承昀接着道:“你知不知道,我这次去亓国,在那里看到了多少大梁难民?知不知道,他们是为何会流落到北亓的?”
“别跟他废话。”陶冰玉在一旁道:“管他们是如何流落的,何继春,快动手将他们拿下?”
何继春当即拔刀上前,承昀接着道:“他们都是周苍术和沈如风交易的牺牲品!”
咕噜噜噜。
陈长风和几个人点燃手中的炮捻,顺手将它丢出去,焰火立刻推着圆形的慈石到处乱窜,不经意一般略过那些摆放在四周的烟花炮筒。
空荡荡的地面上,很快窜过了好几个带着蓝焰的圆石。
周苍术眼睛盯着,飞速在脑中搜寻着有关这些的印象。
脑中出现了一个孩童玩滚珠的样子,那滚珠咕噜噜向前,路过前方几个小型木块之间,木块微微震动,靠得近了,还可能会忽然翻倒。
“这是什么?”他忆起自己问那个孩子,小家伙仰起脸来,脆生生对他说:“慈石,它在滚动的时候会惊动被锁在方块里的慈石,我想看怎样可以让这些方块多翻几个跟头。”
“咕噜噜噜——”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被囚禁在前殿的官员们小声交谈:“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哒,哒,哒……”
“哒,哒,哒……”
周苍术脸色煞白地看向那些焰火。
“什么声音?”
“你们听到了吗?”
禁军们也纷纷四周寻找,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脚边的烟花炮筒上。
“周苍术伙同边境守备,在沈如风的军队攻打来的时候,或假意应对,或弃城而逃,或偷偷与他们合谋,梁人落在亓人手里,便只能为奴为婢,任人宰杀。”
楚王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怔在原地,何远洲已经寒声道:“杀了他!”
何继春率先出手,齐松当即迎上。
何远洲也拔剑上前,承昀抬手挡住,那剑劈在他的手臂上,却只是发出了锵地一声,何远洲一愣,耳畔便闻砰地一声,温别桑躲在承昀身后,直接向他打出了一炮。
“父皇。”在一众盾兵的护送下,楚王来到了永昌的面前。
永昌的太师椅被所有的盾兵围住,巨大的阴影投在他的身上,让他神色变幻不定。
楚王让人取来了纸笔,道:“请您禅位。”
“哒,哒,哒。”
陶冰玉回头去,眉头紧锁。
她也听到了这种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那声音一开始很小,逐渐变大,就像是无数个木块在一起撞击一般。
“哒哒哒哒哒哒……”
速度越来越快。
快到让人心焦。
楚王伸手握住了永昌的肩膀,呼吸急促,道:“父皇,请您禅位,我绝对不会伤你……”
“锵!”
短兵相接,温别桑机灵地朝后退了一步。
“哒哒哒哒哒哒——”
声音更密,仿佛整个皇宫都在震颤一般,前殿的百官已经在这种声音下开始崩溃地看向屋顶:“到底是什么东西?!“
“到底是什么这么吵?!”陶冰玉也发出了暴怒,她冲出了盾卫的包围圈,大步来到门外,下一秒,便察觉背后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炮弹出蹚的声音。
整个人忽然朝前方扑了出去。
一下子趴在了宫殿之间的大理石地板上。
她偏着头,呆呆地望着正好摆在自己面前的一个烟火炮筒,逐渐涣散的思绪带走了浑身的剧痛,她终于搞清楚——
是这些烟花筒,在吵闹不休。
炮击的声音震得整个偏殿都在颤,盾兵们跟着晃了晃,何远洲余光看到温别桑正在放下掀开的小榻薄毯,那毯子垂下来,遮住了下方巨大的炮筒。
他条件反射地喊:“继春!”
何继春急忙随他一起退开。
飞身退后的同时,他们同时看到皇后缓缓从青鸾的怀里直起身体,掀开了自己身下的褥子。
“砰——!”
铁拳大的炮弹远比他们撤退的速度更快,直直朝着撤退的何继春打去。
何远洲目眦欲裂地扑过去,一把将他推了开。
炮弹在一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重重锤落在地上。
两声炮响惊动了前殿的百官,也让守着门的禁军不明所以,混乱之中,大家冲出了前殿,一眼便看到了撞飞了几个烟花筒的何继春,还有身上破了个大洞的何远洲。
以及不远处,静静趴在一旁的陶冰玉。
陶冰玉此刻还有气息,她察觉面前的烟花筒停下了那吵人的声音,轻轻地颤动了起来。
然后,轰——
巨大的蓝焰在一瞬间爆炸开来。
那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烟火,边缘幽蓝,中间隐有一抹白光,仿佛地府幽冥尽头的巨门。
火焰一瞬间将她吞没,极端的冰冷与极端的滚烫。
断肢飞了出去。
哒哒的声音淹没在爆破声中。
皇宫四处开始传来惨叫,幸运没有被莫名爆炸的烟花筒炸到的禁军开始四处奔逃,机关哒哒的烟花筒被人踢飞,有的直接在空中炸开,有的不慎被踢到谁的身边正巧带走一条性命。
奔走的人群踢动慈石,它到处滚动着,触发其余隐藏在各个角落的烟花桶内机关。
巨大的蓝焰在面前一个又一个地绽放,仿佛幽冥的鬼火一般,将人撕的四分五裂。
楚王带着人刚冲出去,便直接被周苍术抓住了,对方道:“整个皇宫都被他们布满了陷阱,我们的人全乱了!发信号,让外面的人进来!!”
“周苍术。”温别桑从偏殿之中走出,红衣在绽放的幽蓝中蒙上一层阴森的鬼魅之感,他直视难得慌乱的老人,道:“你以为他们进的来吗?”
楚王手中的信号弹飞了出去。
他的目光追踪着自己的信号弹,却忽然看到,信号弹炸开的瞬间,四周缓缓攀上了一只又一只,迎风摇动的机关木雀。
木雀三足陀螺嗡嗡转动,木雀在蓝焰下一样闪烁着幽冥的颜色,仿佛在直勾勾地盯着下面的人。
“不可能。”楚王道:“这不可能,雷火营的人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让你的老师为你解答吧。”承昀走到温别桑身畔,周苍术仰着脸望向四周,喃喃道:“他们,没走。”
“什么没走?”楚王颤抖着,抓住他的手臂,道:“什么没走?”
周苍术看向他,目光苍凉,惨淡一笑,道:“那日雷火营送他们入京。”
城门之前,百官林立,永昌和皇后并肩站在前方。
楚王想起,那被雷火营一众簇拥着的马车。
“没,没走……”
“周苍术!”温别桑的声音大了起来,他从承昀手中夺过了那把火神箭,直接对准周苍术,细白手指拉起弓弦:“这些机关,全都是我为你,亲手研制——”
“咻!”
凤鸣长嘶。
温别桑手指重重一松,指尖鲜血迸溅。
箭矢拖着红色焰尾,直逼周苍术而去。
“太叔真,你还等什么?!”
一道人影倏地闪现在周苍术面前,他举起一把带有弧度的盾牌,箭矢在射中周苍术之前,直接被盾牌倾斜的弧度卸去了所有的力道,太叔真甚至连半分力气都没有用,就直接让这把名动天下的凤鸣箭,像一根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温别桑看着这个在周苍术面前挡着自己的人。
对方抬手撕下了那张质朴无华的面具,露出了一张略显阴柔的面孔,还有那双冷峻至极的桃花目。
承昀条件反射地将温别桑护在了身前。
“温别桑。”太叔真冷冷道:“太叔氏已经找到了克制机关雀的方法。
温别桑屏息,静静躲在承昀的身后,无声地攥紧了他的衣角。
“我今日来,是奉先帝遗命,取你,还有……”他看向承昀,一字一句:“宫承昀之命。”
半空之中,机关雀忽然被火弹精准打击,一个又一个。
如流星一般坠落了下来,落在皇宫四处,掀起一声又一声的炸响。
“你的机关雀,并非战无不胜。”
承昀猛地看向了愕然的楚王,道:“你当真要与北亓合谋吗?!”
楚王浑身颤抖,看了看周苍术,又看了看太叔真,后者忽然一笑,道:“与我共谋,我可助你灭雷火营,登基为帝,你如今临阵倒戈,会有什么下场,自己知道。”
“今日本来就是陶冰玉之过,如今她已经伏诛,此事便可揭过,父皇也只会念你一时糊涂,不会随意取你性命。”
楚王下意识去看陶冰玉,后者的身躯已经不尽完整,周身一片漆黑,几乎已经辨认不出原来的面目。
周苍术道:“她可是你亲生母亲,如今就死在宫承昀手里,这般仇恨,你能轻易揭过?”
楚王双目通红,嘴唇不断颤抖。
“烨儿。”永昌被几个禁军架着,道:“城防都在你手里,只要你愿意与承昀共同抗敌,便可戴罪立功,免除一死。”
“你母亲一生受他们压迫,如今又中了他们的诡计,你想清楚。”周苍术道:“究竟是你母亲本就有罪,还是他们用心险恶?”
楚王呼吸急促,手指用力攥着。
“皇兄。”承昀再次开口,一字一句,道:“你一开始,当真是想谋反吗?陶冰玉私制劣银你真的知情?上次截杀,是你想杀我还是周苍术想杀我?他让你安排人去北疆的时候,你真的知道他想做什么?你们合作这么多年,你对他知道多少,他又对你了解多少?此次若是我们没有逼得太叔真现身……”
“楚王。”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出现犹疑,周苍术直接打断了承昀的话,道:“你想清楚,这么多年来,是谁在帮你?如果没有我的话,你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承昀接着刚才的话,掷地有声:“如果今日你当真轻易的将我们杀了,你觉得周苍术会主动带太叔真来见你吗?他心中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你清楚吗?他有没有可能在你我残杀之后转手捅你一刀?否则他为何不提前将太叔真……”
太叔真挥手投出一把飞刀,承昀拢着温别桑躲过,对方冷冷道:“承昀太子,你我较量一番吧。”
“还是我来与你较量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温别桑抬头,旋即惊喜:“谢令书!”
谢令书自宫殿上方飞身而下,双目盯着太叔真,开口道:“蛇手剑。”
“上次意外伤在你的剑下,叨扰太子府多日。”
“今夜,便拿你性命给阿桑做贺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