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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南柯 Klaelvira 1867 2024-11-20 10:00:02

林路深耐心地等了十秒。

隔着屏幕,无人应答。

“好。”林路深双手抱臂,努了努嘴,略带遗憾道,“那就只能我自问自答了。”

“田霖,这个故事你一定会想听的。”

说完,林路深莞尔一笑。屏幕的白光落在他的脸上,有一丝鬼魅。

“起初,何天鸣这个人令我十分困惑。”

“我只知道你需要一个禁闭病房的内部人员来替你完成操作,但我并不确定是谁。我先怀疑何天鸣,是因为他最孤僻、说出的话最不会被人听,怪事发生在他的身上最安全。”

“可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立刻意识到我错了。”

“何天鸣没有一丁点儿要向人诉说的迹象。这说明要么是我选错了人,要么就是他并不觉得发生的事奇怪、甚至他也许是自发地参与其中的。”

屏幕上闪过几道波浪线,像眼睛一眨一眨的,在沉默地注视着林路深。

“但无论实际情况是哪一种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我发现何天鸣对梦境监测十分抗拒。”林路深眉宇透着一股冷意,“何天鸣伪装的水平其实很差,这或许是他一直以离群索居来自我保护的原因。于是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去调查了何天鸣的梦境监测记录——过去五年,每一年他都在不同的人手上‘意外’地被编造了报告。”

“其实到这一步,我还不能确定何天鸣跟你有关系。我只是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去查了何天鸣的教育背景。他在读书期间的专业不是研究方向的,成绩和智商测试也并不出众;毕业后的经历非常单一,从事的一直是事务性工作——总之,除非他二十年前就开始未卜先知地演戏,否则他单靠自己绝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这么久的系统漏洞。”

话到此处,林路深凝视着屏幕上的波浪线,双眸有些出神。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停顿片刻,半晌才继续道,“韦波告诉我那些报告相当粗略,我只能猜测它们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被编出来的。”

“如果是陆原和、司正明……或者其他可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他们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容易被发现。”

“他们只需要安排一个可以控制的人……譬如钱思嘉,去给何天鸣执行梦境监测,我相信钱思嘉会把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

“而在何天鸣的事情上,做这一切的人并没有能力控制执行者本人,只能设法改变外部环境——也就是系统。”

“你是因为这个才怀疑我的?”波浪线猛的一起,田霖低沉阴郁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鲜明的嘲讽,“你以为只有我能钻你系统的漏洞?”

“林路深,你太自大了吧。”

“不是我自大。”林路深轻挑了下唇角,用一如既往淡然的语气道,“但凡脑科学中心里现存的人类工作者有一个显著超过我的,司正明当年绝对不会冒险用我。”

“现在也一样。”

“你的禁闭病房固若金汤,我的南柯系统也没人能打开——至少,在你出现之前,它是完全安全的。”

田霖冷哼一声,并不买账,“这也可能是你还没有发现他们。”

“也许吧。但至少目前,你嫌疑最大。”林路深站了起来,朝屏幕走了两三步,凝视着它道,“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何天鸣。他是在你死后才进入禁闭病房的,按理说你们毫无交集。”

“于是我又去查了一遍资料。”

林路深深吸了一口气,恍惚间他的眼眶竟好似有些泛红,呼吸带着鼻音。他低头轻嘲地笑了一声,“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就算别人想不到,我也应该想到……我居然花了这么久才想到……”

“何天鸣是在禁闭病房改制后第一批进入的工作人员,这意味着当时他接手的大概率就是在你的案件中被抓起来的人……在我们的资料里,他们或许会被称作你的共犯、同党;但对你来说,他们是曾经的同志和朋友。”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在梦境监禁中陆续死去,可何天鸣负责的那个一直活到了现在……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林路深盯着屏幕,眼睛有些酸胀。他闭上眼,捏了捏眉心后又睁开,眼底浮现一抹凄然,“现在的何天鸣,还是他自己吗?”

空气静了下来。

林路深知道自己猜对了。

和何天鸣的梦境监测报告一样,这件事也属于一旦有人去查、必然能发现问题的类型。

“何天鸣是自愿的。”过了很久,田霖用极缓的语速道,“他们只是共用一具身体而已。”

“就像你和你哥哥。”

“林路深,你应该能明白的吧?”田霖嗓音沙哑中有些按捺不住的急迫,“在所有人里,你是最应该明白的。”

“如果能有机会,让那些被你连累的人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哪怕只是一个,你也一定会去做的,对吗?”

林路深忽然觉得前额生疼,连带着眼眶也一胀一胀的。他屈起指关节,沿着眉毛用力摩挲着。

“其实,你和我……我们才是一类人。”田霖语气微微发抖,“我救过你的同事们,否则单凭杨幻和当年身受重伤的Abyss……根本无力建起一座那样坚固的城墙。”

“没有那座城,他们早就迷失在旷野之中,再也醒不过来了。”

林路深听着田霖的话,不自觉攥紧了拳头。他知道田霖说的是实话,某种意义上田霖是目前整个脑科学中心里对自己恩情最大的一位……

但是。

“我也不想用这件事威胁你,”林路深感到心底泛起一阵阵恶心,那是针对他自己的。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可他没有办法,“除非迫不得已。”

“田霖,你隐瞒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对何天鸣、对你、对你的同事都没有任何恶意,我只需要你交出……‘它’。”

空气霎时冻住,气氛冷如冰窟。每一声轻浅的呼吸,都如刀锋,残忍、直接、不留情面。

“‘它’也算是救过你。”田霖说。

林路深知道,田霖指的是当年手术台上的那一次。如果不是“它”,恐怕陆原和已经把林路深做成缸中之脑了。

“田霖,我觉得你对我还是有一些误解。”林路深啧了一声,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淡笑,“从前有个人叫李孤飞,他十几岁就跟我在一起了,为了救我可以说连死都不在乎。可你看我对他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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