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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游雾 Focalors 3880 2023-12-14 19:24:30

“走了?”

看到信宿回到办公室里,林载川抬起眼问他。

“嗯。”信宿没骨头似的仰在沙发上,枕着手腕,脸上带着某种愉快笑意,“估计刑昭现在怎么都想不通,市局怎么会派一个‘草包’审问他,还审的这么草率,什么都没问就放他走了。”

林载川翻开一份审讯笔录,低头淡淡道:“本来以为是一场盛大的个人表演秀,结果精心准备的谎言没有机会说出口,对手还对他一副不理不睬的态度,谁都会觉得不舒服,尤其是刑昭那样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

“下次见面,说不定就是隔着铁窗了。”

信宿闭目养神半晌,忽然望着天花板喃喃道:“那些人在市局呆了一天,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去工作了!”片刻后他站了起来,“为了我们的赌约。”

林载川问:“你打算怎么做?”

信宿朝他摆了摆手:“保密!等我的好消息吧。”

林载川望着他翩然离去的背影。

信宿打算要做什么,他现在也猜不到,这个人的脑袋里总是有很多不走寻常路的歪主意。

不过总归是在市局,那么多摄像头盯着,林载川倒也不怕他用什么“非法手段”去审讯那些嫌疑人。

信宿下楼,走到刑侦队的办公室,就戳在门口站着,跟个美丽门童一样。

章斐“哟”了一声,打趣道:“信警官,巡查呢?”

贺争关切问:“信宿同志,你怎么站在门口,有什么事吗?”

信宿语气严肃道:“信宿同志需要帮忙。”

章斐同样严肃道:“信宿同志展开讲讲。”

信宿到自己的办公桌面前坐下,单手托着脸腮道:“是这样的,我跟林队打了个赌,说三天之内就把刑昭犯罪的证据从那些人的嘴里撬出来,不然的话,我就要答应林队提出来的所有要求!”

“……三天不太可能吧,咱们现在连一半的人都还没审完,而且这些孙子嘴忒硬,一口气风声都不往外透露。”

信宿眨了眨眼:“我有一个能让他们主动开口供出刑昭的办法,虽然不一定百分之百成功,但我想尝试一下。”

贺争整个人一震,精神瞬间亢奋:“什么办法!!”

“想撬开一个人的嘴或许不容易,但让一群人开口说话还是可以做到的,”信宿道,“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囚徒困境吧。”

贺争点点头道:“当然,我当时大学审讯课的时候老师第一节课就讲了这个。”

在理论上,两个人都保持沉默才是最优解,但在真正的司法实践中——由于无法信任对方,嫌疑人都会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选择,所以,“囚徒困境”的最终答案往往倾向于两个人互相揭发。

信宿道:“囚徒困境,本质上其实就是一种绝境利己的心理,可以瓦解很多犯罪团体内部并不牢固的‘信任’。”

贺争有些茫然:“……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我再假设一个情境:在一方揭发、一方沉默的情况下,警察主动告诉沉默的那一方,你被你的同伴出卖了,即将面临十年刑期,你说——沉默方会不会为了减少两年刑期,选择把真相说出来?”信宿话音愉快,意味深长道:“现在市局可是热闹的很。”

“………”章斐说:“我好像知道你要做什么了。”

下午四点半,从审讯室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是被查封的那家KTV的管理人员之一,被两个刑警从审讯室押送到拘留所。

路过其他审讯室的时候,他听到有一个刑警背对着他,在通讯器里跟什么人汇报说:“林队,麦喆酒吧的老板陆平西刚刚招供了,在审讯室里交代了刑昭在盛才高中里选择目标、联系组织控制受害人、拍下威胁受害人的证据、强迫受害人向其他人卖淫的详细经过。并且他还可以提供他所知道的组织内成员的全部名单。”

闻言,那管理人几乎浑身一震,瞬间停下了脚步,扭头往回看去,像是不敢相信有人竟然敢把一切交代出来!

甚至连他都有可能被出卖!

那刑警似乎没发现有人在听,继续道:“陆平西说,他可以向警方提供刑昭的犯罪证据,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帮助抓获犯罪集团的首要分子,属于重大立功表现,嫌疑人希望警方可以说服法院,在最后量刑阶段可以给他减刑。”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刑警不断点头:“好的,我明白。我这就去回复。”

……

直到那管理人被刑警押着走出楼道,贺争才松了口气,然后忧心忡忡问:“真的有用吗?这样他就能主动交代吗?”

信宿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垂眼轻声道:“有没有用,就看今晚了。”

白天的时候审讯工作陷入僵局,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保持沉默”是最优解,受害人虽然不是出于自愿,可并没有明面上的直接证据,只要他们一起咬定这只是简单的卖淫行为,最多也只是行政治安处罚。

但假如有一个人首先打破了这个局面,破了表面上的一层薄冰——那么剩下的人也会争先恐后地浮出水面,像鱼群觅食那样,争抢那“先到先得”的立功机会。

现在“人造鱼饵”已经放出去了,市局只需要等着他们主动咬钩。

章斐双手合十,闭眼祈祷:“信女愿一生吃素,换这些丧心病狂的罪犯多坐十年大牢。”

.

晚上八点半,信宿并不常见地在市局办公室加班,他看起来很疲倦,趴在桌子上轻轻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扫出一片错落阴影。

直到一声电话铃声响起。

信宿悄然睁开眼睛。

章斐接听电话,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她顿时一脸喜色:“拘留所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有个嫌疑人想要交代关于这起强迫卖淫案的重要线索!”

信宿眼尾一弯,低声笑了起来。

看起来,第一块冰马上就要碎了——冰层之下,掩盖的到底是什么呢。

章斐正想大力表扬信宿同志的优秀表现,只见这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拖着一副半死不活的腔调:“好困,我先回家补觉了,喊林队来验收成果吧——明天见。”

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章斐一路目送他离开,感觉这位同志好像那个“事了拂衣去”的世外高人,来他们市局是拯救天下苍生的。

“林队!”

“嫌疑人那边有新情况,一位嫌疑人愿意自首!”

信宿不知道怎么说服的办公室里林载川的这群“狂热追随者”,这次安排是他擅作主张,没有事先给林载川透露一点风声,直到现在终于有了实质性进展,贺争才兴高采烈地跑到林载川的办公室里大声宣告,“等会儿就送到审讯室!是信宿的主意!”

林载川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信宿当时说的是三天时间——

现在还不到一天。

林载川神情轻微错愕,“……他做了什么?”

贺争语速飞快一通解释,把信宿是怎么让他们产生内部信任危机、用“减刑”当诱饵、成功“策反”一个组织内部成员的经过都叭叭了一遍。

林载川沉默片刻,轻声道:“原来如此。”

他起身道:“走吧,去审讯室。”

这个赌,是信宿赢了。

即便是林载川也要承认,信宿在这种方面的确有着惊人的天赋,他对犯罪嫌疑人的心理把控,精准到近乎恐怖的地步。

他想要算计什么人,会连这个人未来会走的一百步路都算的清清楚楚。

晚上十一点半,空气寂静,夜色浓郁。

信宿趴在层层叠叠的柔软被窝里,半边脸压在枕头上,睡的昏昏沉沉。

枕头旁边的手机接二连三地震动了起来。

“你是不是睡了!别睡了!跟你说个好消息!”

“那个人全都交代啦!!!”

“林队一问他就把什么都说了,刑昭就是他们的犯罪组织头领,所有受害人都是刑昭接触后千挑万选出来的,然后他派人在受害人单独经过的路上提前埋伏,看到受害人落单就下手,用药物昏迷后,明码标价或者进行拍卖,然后拍摄视频、照片留下证据,以此威胁受害人。”

“现在我们已经去拿着他的口供去审问其他嫌疑人了,不出意外应该会有很多招供的人!这次的证据都是板上钉钉的了!”

“如果速度快的话明天就能把刑昭抓拿归案!”

“信宿同志太厉害了!姐姐口头颁发给你一个刑侦队特等功!!”

如果没有信宿剑走偏锋的这一次尝试,警方或许能够从嫌疑人的嘴里抠出一丝线索,但绝对不会这么简单轻易,而且很可能耗费许多时间。

信宿听见动静拿过手机,眯着半只眼睛看完章斐发过来的一屏幕的消息,然后倒扣屏幕,又睡了回去。

因为连续两晚没有睡好,在市局熬夜加班,信宿第二天不出意外又起晚迟到了,从被窝里坐起来已经是九点四十多,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叹了口气,又破罐子破摔地倒回床上。

反正检讨已经写过了,大不了就再写一份检讨。

信宿躺在被窝里,窸窸窣窣摸过手机,给林载川打了一个电话。

“醒了?”手机里传来一道温和沉静的男声。

信宿“嗯”了一声,说话带着一点没睡醒的朦胧鼻音,“队长……一个月迟到四次会有什么处罚?”

林载川道:“已经在系统帮你打过卡了。”

信宿倏然睁开了眼,一下就不困了。

“既然醒了就早点来,审讯室里现在很缺人。”

信宿还在回味他刚才那句话,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些无赖地问:“唔,这是发现案件关键线索的特殊优待吗?”

林载川道:“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三个人指证了刑昭,而且提供了相关物证,基本可以确定刑昭就是组织的首脑人物,这起强迫卖淫案的最大主谋。”

信宿听到这话,就知道刑侦队那些人估计又是一夜没睡,把可能跟刑昭有关系的“管理层”都拉出来审了一遍。

信宿微一挑眉,语气里带着隔岸过火的笑意,惋惜道:“刑昭恐怕又要来一次市局了。”

“我已经让贺争带人去盛才高中‘接’他了。”

信宿喃喃:“真想看看他知道被手下人出卖的时候的样子啊。”

“你现在来市局,应该还可以赶得上。”

信宿懒得起床,但是又很想看刑昭的乐子,在床上滚了一圈还是爬了起来,随便抓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发,带着一股子凌乱美感走出了房间。

信宿到市局的时候,刑昭已经到了,不过看起来也是刚到不久,审讯还没正式开始,章斐看到他就说:“林队让你来了以后就直接去审讯室!”

信宿心里“啧”了一声。

竟然还给他预留了最佳观影位置。

他在更衣室里换上警服,推开审讯室的门走了进去。

“又见面了,邢校长。”

刑昭被两个警察从学校里公然带走,脸色已经很难看,压抑着情绪问:“林队这是什么意思。”

信宿态度散漫道,“昨天来的时候有些话没说完,所以今天只能再麻烦你在这里坐一下了,不好意思啊。”

刑昭看到这个弱智草包就烦,冷冷道:“我在跟林队长说话。”

信宿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的人,“队长,他凶我。”

林载川:“………”

审讯室这种场合,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你不是想看他知道实情后的反应吗,那就你来审吧。”

信宿有人撑腰,冲着刑昭一挑眉:“林队说了让我来审,只能委屈您捏着鼻子跟我聊一聊了。”

刑昭肩头明显起伏着,他这辈子恐怕都没被人这么戏弄过,但在林载川面前仍然冷静了下来,语气低沉平静:“你还想问什么,这次可以一次性说完了。”

“从李子媛开始、到刘静这六年时间,盛才高中有多少无辜女生被你卷进了这一场无妄之灾?”

刑昭有些荒谬地问:“你们怀疑我涉嫌强迫未成年卖淫,有什么证据?”

信宿轻描淡写道:“证据在哪里,你不是心知肚明吗。”

刑昭像是忍无可忍,终于端不住他的“体面”了,沉声道:“没做过的事当然不会有证据。贵市局难道就是这么办案的吗?一而再再而三地无凭无据地传唤、甚至到学校去找人——你们知道这对我的名誉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名誉,原来你也有那种东西啊。”

信宿盯了他两秒,忽然轻声道:“你要证据是吗。”

听到这句话,刑昭浑身血液一凉,蓦地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因为对面那人的气质也变得完全不同,好像突然从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变成了一条冰冷剧毒的眼镜蛇,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面对天敌时的强烈危机感。

那是刑昭自从加入“沙蝎”之后,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衣冠禽兽,这个词形容你都完全不够格啊。”

信宿端起手边一沓A4纸,那几乎是足足手掌宽的一大摞审讯笔录——是昨天晚上信宿离开市局后,林载川带着其他刑警连夜审出来的所有口供。

信宿把“证据”抱到刑昭的面前,拍了拍手,眉眼间带着温温笑意,但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已经彻底冰冷了下来:“那就看看吧,邢校长,你要的证据——如你所愿,你忠诚的下属们对你的全部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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