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

李耀干咳几声，插了一句道，“丁铃铛——是谁？”

费奇眼底放出了深深的忌惮和最绝望的恐惧，空洞的双眼射向众人身后，仿佛丁铃铛就站在那里，“她，她是星耀联邦侵略外星海的急先锋，亦是联邦最大的刽子手，是一个残忍嗜杀，十恶不赦的女魔头！”

“无论这个女魔头走到哪里，都会带来无尽的杀戮和破坏，好几个大千世界都惨遭她的荼毒和蹂躏，无数无辜者都惨死在她的巨神兵‘大炎龙雀’之下，整片星海都在这个女魔头的狞笑中瑟瑟发抖……”

“停！”

李耀皱眉，“别这么夸张，尽量说重点，丁铃铛对你们‘天环界’干什么了，让你如此恨之入骨？”

“她一手毁灭了我们灿烂辉煌的天环文明！”

费奇低吼，急促喘息，结结巴巴道，“她，她——”

“不着急，慢慢说。”

龙扬君轻声道，指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根弯弯曲曲的银针，悄无声息刺入了费奇的后脑。

费奇轻轻一颤，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瞳孔略微有些扩散，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

他在龙扬君的独门手法操纵之下，进入了恍恍惚惚的半催眠状态，会在不知不觉中，将潜意识里的一切都说出来。

这种手法，和蒙赤心、巫随云施加在黑夜兰身上的手法有些类似。

不过，黑夜兰是真人类帝国的精英高手，亦达到了元婴期初阶的修为，这个天环文明的放逐者费奇，连黑夜兰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自然比她当时的表现更加不堪。

费奇喃喃道：“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这个女魔头的存在，更不知道她在星海中的赫赫凶名，她是孤身一人潜入天环界的，不知什么时候，就藏匿到了我们的母星地表，盘根错节，蛛网密布的矿洞之中。”

“这就是星耀联邦的侵略方式，先派出小队甚至单人渗透，再里应外合，一举拿下！”

“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家园，已经被残暴不仁的丁铃铛和星耀联邦盯上。”

“天环的第二期工程正在积极推进当中，我们预备在原本的‘第一天环’外面再扩建更高，更大，更加气势恢宏的‘第二天环’，作为我们文明最新的根基！”

“无论天罡族还是地煞族，都在为实现这一伟大目标而不懈奋斗着！”

“在这关键时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地底矿洞深处，原本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地煞族矿工当中，忽然传出一些流言蜚语！”

“有些矿工开始抱怨，工作时间实在太长，简直是日夜颠倒地连轴转，平均一个月下来，每天都要干十六七个小时的活计。”

李耀道：“十六七个小时？那你们的一天有多长？”

费奇回答：“按照星海帝国的标准时间来换算的话，我们的母星自转一圈大概是二十七个小时零几分钟，所以我们的一天比标准时间的一天要稍微长一点，不过是挖十六七个小时的矿而已，很多么？要知道，在我们天环之上，不少设计师、文学家、艺术家，一旦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一口气干上三天三夜都不稀奇！”

李耀回头，扫了戚长胜和万明珠一眼。

果然，这两名“农民起义领袖”，发出了略带恶意的冷笑。

费奇继续道：“还有些矿工抱怨人身安全问题，说这样加班加点疯狂采集，造成事故频发，矿工的死亡率实在太高，他们不干了！”

李耀又问：“死亡率很高？那究竟是有多高？”

费奇微微犹豫，在龙扬君的神经刺激之下，还是将大脑皮层深处最真实，最不加掩饰的情绪流露了出来：“其实也没多高，我们的采矿工程师经过精确计算，年均死亡率也就是5%左右，最多不超过10%。”

“这些地煞族都是很能生养的家伙，哪一窝没有十个八个小崽子的，为了我们文明的伟大天环能早日建成，所有人都要奉献和牺牲，10%的死亡率又算什么呢？诸位前辈，大家都是修仙者，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再说了，死亡率也不会永远那么高，等到第二天环建成了，我们天罡族有了更大更舒适的生活空间以及更先进的修炼室、研究室，我们就可以更加全神贯注，从容不迫地发展文明，而不必为人口爆炸和局促的生存空间所烦恼。”

“到时候，我们的文明会更加繁荣昌盛，水涨船高之下，对地煞族当然也会有诸多好处的嘛！”

不等李耀回头，混天王戚长胜实在忍不住，冷笑道：“是吗？”

费奇在潜意识里，真的将他们都当成真人类帝国的修仙者，并没有听出戚长胜这个造反头子话中的讥讽之意，继续道：“当然了！还有，原本为了让这些地煞族都老老实实工作，本本分分做人，我们会定期为他们提供一些凝神静气，解除痛苦，带来快乐的药剂，就叫做‘幸福水’——这也是为了他们好啊！毕竟地煞族都是一些很粗鄙无知的下等人，不可能像我们天罡族一样，享受精美绝伦，震撼人心的文学、音乐、美术等高雅艺术，从中汲取到高层次的快乐，只能通过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让他们获得一时的欢愉，缓解疲劳和苦闷，这又有什么不对了？”

“上千年来都是这样，从没有人对‘幸福水’说三道四，这分明是天罡族对地煞族的一种福利，无数天罡族的神经学家、医生和炼药师，耗尽毕生的心血去工作，就是为了帮地煞族研发出更加高效、安全和稳定的‘幸福水’，这样的同胞情谊，还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呢？”

“但现在，矿工中忽然有人开始说，幸福水是什么……毒品、麻醉剂，会侵蚀人的神经和心灵！”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地煞族能有什么‘心灵’可供侵蚀的，再说，也不是我们主动要向他们提供‘幸福水’，很多时候都是他们哭着喊着跪地打滚向我们讨要啊！”

“光是这些口头上的流言蜚语也就算了，最最不能容忍的是，我们发现有不少地煞族，竟然偷偷摸摸种植粮食和放牧异兽！”

“等等！”

白莲老母万明珠尖声尖气道，“怎么，地煞族连自己种一点粮食，饲养一些异兽都不可以的么？”

“诸位前辈有所不知。”

费奇道，“我们天环界和别的大千世界情况不同，我们的母星地表曾经遭到战争的严重破坏，到处都是毒雾、毒水和各种污染，还有深埋在地底的基因炸弹，随时都有可能被触发！”

“在这种重度污染环境下，私自种植和饲养出来的粮食和牲畜，都蕴含极强的毒性，长期以此为食的话，会败坏我们的身体，腐蚀我们的心志，令我们变得越来越肮脏、懒惰、愚蠢、邪恶和孱弱的，久而久之，我们的文明就完了！”

“所以，为了天环文明的未来，为了让一代代天环人变得更加聪明、强壮和坚毅，自然不能胡乱在污染区里种植粮食，饲养牲畜了。”

万明珠尖声道：“那你们吃什么？”

费奇道：“我们天罡族居住的天环之上，自然有无污染的星空种植园和牧场，至少到几十年前，还一直能满足天罡族的日常需要。”

“即便在高污染的地面上，我们都煞费苦心，不遗余力地净化土地，建设了大量无污染的‘种植区’和‘牧区’，即便最低贱的地煞族，都可以享受到从我们的种植区里产出的，最干净和健康的食物。”

万明珠道：“懂了，你们将所有的农田和牧场都控制在自己手里，你们不放粮，地煞族都会被活活饿死。”

费奇眨巴着眼睛，有些迷茫道：“大家都是天环人，我们怎么会将地煞族统统都饿死呢？不过，不劳动者不得食，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我们只不过是要地煞族去挖矿，来换取食物罢了。”

万明珠冷笑道：“自然，这矿石和食物的交换比价，放得相当之低，恐怕辛辛苦苦挖出三五十斤矿石，才能换取一个馒头了？”

费奇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老老实实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关心过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龙扬君柔声道：“接着说吧，你们的矿工当中出现了骚动和不满，然后呢？”

“然后就是罢工。”

费奇道，“几乎大半个天环星上，几万个矿洞里，都有地煞族在同一时间展开大罢工！”

“唉，我们当时还以为，是这些地煞族天生的劣根性又发作了。”

“毕竟，我刚才都向诸位前辈介绍了，这些地煞族的祖先，是那些好逸恶劳，生性懒惰，浑浑噩噩却又桀骜不驯的家伙，是天环文明的渣滓！他们体内天然就流动着懒惰、堕落、亢奋、疯狂的血液，即便被我们天罡族教化了几千年，依旧不能彻底克服自身的劣根性，每隔几年，多多少少总要闹几次罢工的。”

“其实，不过是他们愚昧无知的头脑，无法控制住内心莫名其妙的骚动而已，让他们闹一闹，出出火就好了。”

“当时，我们都以为这是一次司空见惯的例行罢工，等到狂暴的火焰在整颗天环星的四面八方熊熊燃烧起来，汇聚成怒焰之海时，我们才发现今时不同往日，这次是真的大事不妙。”